第三十三章 御辇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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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的争吵遁然止住。
  “云汐?”
  华南信目光一顿,似是难以置信,直到殿门大开,一湖蓝缀绣三宝荷叶流苏花边的裙袂翩跹而入,随即眸色明亮如雪,透着难以言喻的惊喜。
  年轻的帝君伸手示意,激动到指尖颤抖:
  “快、快传她进来!”
  就要与顾云汐见面了,华南季艳凛面咬唇,心头好不紧张。
  稳了稳心神,她与陆浅歌默然相视一眼。
  “云汐!”
  华南信满心激动,待那曼妙的人影才过门槛,就大步堵上前去。
  “你怎么走出景阳宫了?快正午了,外头的太阳晒不晒?身子可觉得好些吗?”
  一连串的殷切问候不停,无微不至,两眸之中是切切的情意。
  云汐身穿亮眼的湖蓝妆花缎织暗纹曳地裙,用数多的月白线配银丝绣出合欢花团簇,光彩熠熠,就连衣襟的滚边也是些凌霄纹配蜂蝶图样,艳美动人。
  因是病愈之初,她此番只简单绾了单螺髻,簪了攒珠芍药绢花压鬓,斜插垂珠却月米珠步摇,并两三流苏璎珞钗。
  “臣妾参见皇上。”
  一抖鹅黄海棠花愅丝斗篷,云汐福身,音色淡淡。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眼前的美人儿持着三分病恙,娇若西子,看得华南信心跳加快。
  伸手相搀,眸光定定饱含旖旎之情。
  一年之久,她终于肯与他讲话了。
  他不免窃喜,到底是自己的温柔以待感化了她,如此,距离她真正接受他的日子,也该为期不远了。
  云汐眼皮不撩,扬了扬嘴角算是挤出一点笑意,眉色清凛道:
  “臣妾与怀淑公主、索罗华殿下早有故交,知今天是公主回宫省亲的大日子,怎么也要亲自过来,与之一叙。”
  华南季艳忧心上前,两眸见湿,未先来开口已是哽声:
  “云汐,这一年间你是怎么过来的?瞧瞧,你都轻减成什么样子了!”
  陆浅歌围过来,紫眸凝着她妆容精致的脸,眸光遁痛。
  那张久违的容颜,在细腻的芙蓉面脂和香腮蜜粉的精心遮饰下,依旧泛出一抹青白,纤瘦的面颊仿若刀裁。
  星眸暗沉,寻不见昔日灿灿的光炫。
  陆浅歌瞬间喉咙一紧,犹如被利爪生挠的灼痛:
  “云汐别怕,今日我与季艳前来为的是带你与舅父离开。回到西夷我会派专人保护你们,绝不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云汐缓缓仰面,表情青素得没有半分笑容:
  “离开?我郑宛若身为大羿人,为何要随你们远去异国他乡?现天下皆知我乃仁宪皇帝的宠妃,若然背离皇家,不光是我,连带华南氏也要被世人耻笑。
  怀淑公主,你也姓华南,怎可允许你的夫君当着众宫人之面咆哮金殿?不仅对一代帝王出言不逊,又要对后宫嫔妃口出狂言,做出如此诛心的事!”
  “什么?”
  华南季艳面色怔忡,好似挨了当头棒喝,轻灵的身形颤颤抖抖,有浅浅泪光在眼底弥荡开来。
  “云汐,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脸红咄咄却不肯就此罢休,急抓对方纤细得像是皮包骨的十指,慷慨激昂说道:
  “你忘了从前之事吗?你早已和九皇叔华南赫完婚了呀!如今他身在何处,你不想与他在一起吗,真的不想了吗!”
  云汐冷峭的五官悄然逝过一抹哀伤,她沉面后退,快语连连:
  “我渴望安定的生活,我再不想过那些被人争来夺去的日子。这一年的时光让我明白了太多事,当初是华南赫太顾个人的名望,是他的自私与愚蠢害了我、害了他的部下!我以连心血盟替他挡下大劫,从此以后再不欠他分毫。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和你们走。”
  决然说完,女子旋身面对华南信时,又恢复为盈盈之态,颔首慢条斯理道:
  “臣妾已将心中所想如实对索罗殿下、对怀淑公主讲得明白。现下臣妾身感虚乏,还望皇上恩准回宫歇息。”
  华南信欣然拍手不觉,将洋洋得意之态尽展得一览无遗:
  “好、好,你回去歇着,朕处理完这头的事,即刻过去陪你说话。”
  转头对殿外吩咐:
  “梁缜,顺朕的御辇来,你亲自带人将云贵嫔送回景阳宫。”
  “奴才遵旨。”
  华南季艳与陆浅歌哑口无言,怔怔目送云汐被梁缜搀扶着,引至殿外去了。
  华南信负手,眯眸傲视这对年轻的小夫妻:
  “朕的爱妃将话说讲得够清楚了?劝你二人莫再枉费心机,若要留下用膳,朕可让人带你等前往宝和殿;不用,朕也不再强留,你们自便吧!”
  被下了逐客令,华南季艳与陆浅歌不好再说什么,忿忿退出勤明殿。
  “云汐为何会变成这样?”
  华南季艳站在玉阶最高处,抬头眼望靛青描画的琼廊,默默吞下满目的心酸泪水。
  陆浅歌眉眼促狭,眺望天尽处重重落落的楼宇殿堂:
  “季艳,许是我们太过心急,扰乱了云汐的计划?”
  “计划?”华南季艳困惑不安:
  “她一个弱女子,武功都废了,如今又被我皇兄圈在这四方城内,还能有什么计划?就算她想做什么,难道就不需要外援?”
  陆浅歌沉沉阖眼:
  “怕只怕,眼下她也不知舅父的下落。”
  华南季艳愕然张了张口,一刻思忖:
  “阿戋,我身为公主出入后宫总也方便些。我即刻追去景阳宫,当面再向云汐问个清楚,你先回驿站等我。”
  ……
  云汐坐在帝王的显轿上,人前人后都有宫女手提焚香的铜灯开道,佩刀的禁廷侍卫相随。
  到底是只要皇上才可乘坐的御辇,八人抬行,稳而不缓。
  轿舆上那鼎盛宽泛的华盖遍布镶嵌金碧的纹饰,在烈烈阳光下闪耀着七宝斑斓的琉璃华彩。
  沿途的宫人们眼见一抹明黄遥遥而至,声势壮观,全都止步不前,严格遵循宫规曲身匐地,低眉颔首。
  直到仪仗队最后一排宫人从眼前经过,走出十几米去,才可微微抬头。
  紧接着,就有人惊讶的发现那坐在御辇上的人非是帝君,而是一名嫔妃。
  云汐坐在视野开阔的御辇上,无心赏看宫道两侧的锦绣花开、五光绚烂。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正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正像陆浅歌猜测的那样,她方才以冷言冷语伤了那对夫妻,并非是她不识好歹。
  而是为着夫君华南赫早有下落而不得不如此行事,严词拒绝接受乌丹国的保护。
  与夫君分开一年,她清楚纵使连心血盟尚在,华南信因顾及她的性命,再不敢对他的九皇叔华南赫下杀手。可他完全可以做到将其藏起,永远不让他与她相见。
  在没有寻到夫君前,云汐必须利用华南信身为帝王多心多疑的性格,在人前亮明一种态度,表示愿意安心留在宫里。
  而华南信必会生疑,想法设法试探她的真心。
  那时,必是她与夫君的见面之日了。
  华儿、季艳,谢谢你们千里迢迢为我与夫君而来,我在此处恭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云汐专注的思考着什么,身子猛然受力前倾。
  是显轿突然刹脚的缘故。
  “你个没眼色的东西,御辇你也敢冲撞啊?咱家打死你,瞎了狗眼的东西!
  最前头,梁缜那尖细的太监嗓夹着无抵的怒意急冲冲的扯起,接着便是“嗖嗖”刺耳的抽打声和着女子的凄哀哭求:
  “别打了,梁公公,奴婢求您了…奴婢急着要将衣服送往各宫,实是没能看到御辇啊……”
  云汐被聒噪得心烦,娥眉紧蹙,侧了侧雪白的颈子,正看到梁缜发疯的挥舞着雪白拂尘,不停抽打跪地上一宫娥的头。
  “住手,”云汐郁然扬声:
  “一个大活人又不是那井口上的辘轳,做事难免有一两次的错处,梁公公且给本宫个面儿,饶她这次吧。”
  梁缜立马落了拂尘,躬身谄媚道:
  “哎呦,娘娘这么说可是折奴才的寿数了。您开金口,奴才哪儿敢不遵?”
  厉眸横向那宫婢,嗔斥一声:
  “这次是贵嫔主子饶恕你,你还不快快谢恩哪!”
  那宫婢顾不上擦抹嘴角的血迹,哭着捣头不断:
  “奴婢多谢娘娘恩德,奴婢多谢娘娘恩德……”
  满是青於的花脸抬起,宫婢倏然惊愣住。
  梁缜见状,拂尘再次抬起来:
  “嘿,你还不起身让路,预备在此处过夜啊?”
  那宫婢面对云汐,猝的痛哭流涕:
  “敢问娘娘可是云汐小主,可是裕太妃的姊妹云汐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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