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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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府,花厅,寂静无声。
  静乐郡主勾眼瞧着俊美清冷的男子,一寸寸的拨开外裙的衣襟,接着羞答答的垂了头。
  她的脑中正在期盼心爱之人即刻抢上前来,带着环抱那黄裙少女时的热情拥她入怀,然后亲自动手,为她松开内衣的襟口。
  然而,现实很快就让她感觉失望透顶。
  对面那样貌精致的男子片刻脚步不移,只一言不发的歪头盯着她。
  静乐莫名其妙,惴惴而慌乱。
  “九叔!”
  等了半晌,不得回应,静乐窘然懊恼,却舍不得对华南赫发大小姐脾气。
  闷声唤他,那丝幽怨抑扬的音调是种不满的表达,也是一种催促。
  华南赫两手叉腰,促狭的凤目射出冷漠的幽光:
  “干嘛,你很热?本王吩咐下人从冰窖里端盆冰块过来好了。真是麻烦,这才几月啊……”
  “九叔,你诚心欺负人!”
  女孩立刻急到跺脚,圆睁了一双妙目,脸蛋上两抹薄红遁的变深。
  牙关一咬,静乐豁出去了,两下挑开内衣的襟口,面对男子,大胆袒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锁骨和些许嫣红的贴身兜子。
  “莹儿很爱很爱九叔,今日愿以身相许,只望日后九叔能够娶了莹儿。莹儿做了九叔的王妃,此生就别无所求了。”
  唇角挂上娇柔的笑意,女孩步步靠近男子,晶眸赧然流转出粼粼如水的波光,使人遐思不断。
  微微倾诉之时,她握住男子的大手,引它覆上她的胸口。
  这番撩拨的动作做下来,几分媚骨与几分笨拙并存,倒也催人生出些意兴阑珊的莫名感觉。
  华南赫沉寂的眸光久久缠绕于女孩肤光胜雪的胸口,思绪逐渐沦入沼泽般的迷离中,变得恍惚,泥泞不堪。
  意识凌乱模糊之际,唯有梦中金桂怒放、红实点点的树冠下,那轻纱跹舞的湖蓝身影深刻而清晰,顷刻之间,就将男子从一塌糊涂的错乱境地拯救了出来。
  尽管华南赫始终无法看清梦中人的五官,可直觉告诉他,那定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
  每次于午夜梦回与之相见,都会让他有种无以名状的熟悉感。
  眸色瞬间清明,华南赫生硬的撤回大手,不顾静乐惊愕困窘的表情,张口释出“叽叽咯咯”的笑声,诡异而阴郁:
  “这么小,你真好意思亮出来显摆啊?”
  “九叔!”
  女孩当即无地自容,两三下裹好衣衫,再次投怀送抱,哀哀祈求着,对男子百般的讨好:
  “莹儿今生都要和九叔在一起,九叔,你亲亲莹儿,抱抱莹儿嘛……”
  “走开——”
  梦境中绝美仙然的身影占据了脑海的每寸角落,纷纷扬扬的挥抹不去。
  耳畔,缥缈如梵音的笛声却被女孩喋喋的吵闹全然压制得干净。
  犹似丢失了异常重要之物,华南赫变得五脊六兽,一把推开了女孩。
  女孩倔强咬唇,复而扑去,两条稚嫩的手臂在此时居然出奇的有力量。
  两相拉扯几番,男子愤懑至极,五指如钩曲起,生生攥了女孩精细的手腕,推推搡搡把人带到窗边的一紫檀立柜前面。
  从小屉里抽出一把匕首,凛冽的白光吓得静乐失声惊叫:
  “九叔,你要做什么?”
  男子沉面不语,卷起袖口,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锋芒在自己坚实的小臂上划开一道口。
  “不要——”
  静乐尖声去夺匕首,泪珠子止不住往地上砸。
  而在下一刻,她突然注意到,那条被刀锋破开的伤口非但没有流出一滴血,还在她惶然扩张的瞳眸前,径自愈合如初了。
  “这、这怎么可能?”
  静乐惊怔自语,双手揉眼,捧起男子的小臂低眸细看,接着仰面视向男子,苍白失血的小脸上写满惊错不解。
  匕首褪而落地,响动呛然无力。
  “你看到了?”
  男子已失了方才暴躁时刻的癫狂与迷乱,凤眸平静的锁定女孩,眼底的深邃如永夜般幽黯无光,一抹凉薄自嘲的冷笑在唇畔凝聚不散:
  “我就是这样的怪物,天生受到神灵诅咒,须发雪白,不死不伤,且对疼痛无感。先帝在世时,我就被他视为不祥之人,至此从蕃西夷。”
  记忆不受控的回溯往事,有的只是荒芜与盲白。
  华南赫悲郁长叹,星点水光打湿了眼角。
  颤抖的指尖举起,反指自己的前胸:
  “先帝大行,你的皇帝哥哥继位以后将我接回京城,是他赐我府邸,予我金银,让我从此衣食无忧。
  对他的恩典,我华南赫会铭记于心。然,你们都以为身为七尺男儿,我真的很喜欢醉生梦死是吗?你可知我每次接受赏赐时的心情如何?倘若可以选择,我华南赫宁愿凭一己之力报效朝廷,也不愿因为自身异能,被你们当做一个可怜虫供养起来——”
  男子抬手对空,放声说到最后化为一记嘶吼,声音破吼之时透出无尽的悲苦。
  一年前,当他自沉睡中清醒过来,人已在马车之上、跟随大羿禁军长长的队伍,走在回京的路上。
  身上种种异于常人之处,一度让他陷入绝望的惊恐和自卑当中。
  他努力的去回想着前尘,无奈头脑好像雪白的纸片,任他如何寻觅搜罗,均一无所获。
  之后,他从带队的军官口中,得到一些有关自己的往事。
  他,华南赫,是大羿璟孝皇帝的九弟,当今仁宪皇帝的亲叔父。
  奉旨回京的路上,他在中途骑马不慎摔伤,致使头颅受伤,记忆暂时出了些问题。
  接着,一行人回到京城,他顺利进宫面圣,与年轻的帝君华南信相见。
  对这个皇叔,华南信表现出格外的热情,封赏不断,生活供给殷实,可以说,不遗余力的为他的九皇叔营造出一个极近奢华温暖的“家”。
  华南皇室的优待最终使华南赫坦然接受了自己暂时失忆的事实。他不仅对帝君的厚爱感恩戴德,更对他所提及有关西夷的前尘往事,深信不疑。
  日复一日,华南赫终有玩倦的时候。
  他曾几次向华南信提出为朝廷效力的想法,都被帝君婉言拒绝,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皇恩赏赐。
  华南信表示,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皇叔能够保重贵体,轻易不要损伤半分,故而希望他在京中以颐养为上。
  就在半年前,华南赫借酒醉发疯,故意自残身体意欲胁迫帝君放其回归西夷,最后被五百禁军与东厂提督合力锁了琵琶骨,以铁链捆在床上半月不得进食。
  光阴虚度、身体异能、寄人篱下的悲凉孤苦,这些人生的不如意在男子胸腔之中如洪流奔走,横冲直撞,苦无排遣的缺口。
  他开始憎恨命运,诅咒自己,却无能力改变现状。
  青天白日,他的性情古怪,反复无常。漏夜无眠,他的身心无处不是恐惧与孤独。
  静乐深深望着华南赫,天真无邪的笑容下,是些难以掩饰的焦灼和担忧。
  “九叔,莹儿从未视你为可怜虫,从来没有!”
  一句话从舌底轻柔缈然而出,流溢着无比的坚定。
  静乐温软的小手缓缓抬动,为男子拭去眼睫上湿漉漉的泪痕:
  “九叔不哭,莹儿喜欢和九叔在一起不是因为九叔可怜,而是莹儿真的很爱、很爱九叔啊!”
  华南赫在踌躇中握住女孩的小手,轻声问:
  “莹儿,你为何会爱我?”
  女孩抿唇,笑容甜美可人:
  “莹儿见到九叔的第一眼,就觉九叔外表放旷,实则是个非常温柔的男子,只是九叔孤单久了,就像莹儿一样。
  莹儿自小失去母亲,不得母爱,后来父亲也离我而去。虽得太妃宠爱,然而在这世上,莹儿依然会觉孤独……”
  女孩歪头枕上男子的胸廓,脸蛋轻蹭男子的衣襟。
  那衣襟上竹叶梅花团簇的绣纹极致精巧,石青、棕金两色丝线细密交叠,阳绣的针法使那些繁美图纹在轻软柔滑的滚边丝绸上,凹凸有致的错落排序出来。
  女孩那凝雪瓷肌反复摩擦在上面,触感自是舒适而奇妙。
  她动情的表白话语,尤似剪不断的丝雨细风,在男子的耳边糯糯的缠绵:
  “九叔,莹儿与你是同一类人,拥有相同的经历,我们就该在一起。以后的日子,莹儿照顾你,不会让你再觉孤独。”
  华南赫凝眸,出神的望着她。
  静乐郡主穆芊莹,性子在皇宫里面是出了名的刁钻蛮横,不讲道理。
  可就是这么一刻,她的笑靥、她的倾诉,她美丽婵娟的面容都像是灼灼的阳光,灿灿照耀着他尘封深远的心湖。
  湖面上厚重的坚冰逐一龟裂开来,他的脸上,颓丧怨闷之气点点消弭。
  “莹儿……”
  男子被她的真挚感化了,沉吟过后,拥紧了怀里婉顺的小人儿。
  “九叔!”
  女孩一脸欣喜,幸福的举臂环绕男子的脖颈,羊玉雪腮上霞辉尽染。
  ……
  景阳宫,正殿寝阁里。
  知棋为云汐包好手臂的伤口,抽泣着为她落下长袖。
  云汐拍了拍宫婢的肩头,掬着一湾浅笑,低声对她说着:
  “疼在本宫身上,本宫都还没哭呢,你如何先掉金豆子了?”
  知棋抹干眼泪,缓口气道:
  “奴婢心疼您,知您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云汐低眸,对着受伤的手臂若有所思,目现空茫。
  一刻沉默,她敛了神色,眉色淡然叮嘱:
  “好了,等会儿你用本宫的脂粉补补妆,莫叫东珠她们瞧见。”
  ps: 本章涉及情节及前文铺垫、后续衍生情节,均在2021年1月4日本人扣扣空间以及本文首发平台书圈里预先有所交代,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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