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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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轲回忆了一阵儿,没回忆起来,低头对汤贞说:“改天跟我一块儿去看爷爷吧。”
  热门话题榜直到深夜还在不断刷新着热议人次,今晚被顶到榜首的流行话题是:“汤贞和周子轲地下情足足六年,以前到底是谁传他对梁丘云爱而不得???”
  “饭圈老人说一句,当年梁丘云在《罗马在线》上公开表白,把我姐和我妈都吓坏了,我更是一入云贞深似海,因为汤贞很快就飞回国了。现在想想,那刚刚好就是六年前啊,就是汤贞和太子爷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当年多大的糖,现在多大的屎。还汤贞爱而不得,我是从没有信过。我要是汤贞,跟了太子爷还管你《罗马在线》死活?”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一个亚星老梗:梁丘云把过所有和汤贞传过绯闻的女明星。我以前真的觉得这人很变态。”
  “我作证上面那句老梗是真的,但没常代玉什么事。有时间的朋友可以搜搜过去和汤贞合作过的女明星最近都在干嘛,十有八九都在忙海外行程。万邦驸马当年是真疯,还为了汤贞得罪过不少人,你说他是gay吧,情人一大片,你说他是直男,泡遍兄弟身边所有女人这种行为根本解释不清。”
  “我好几年前去过《狼烟》的首映礼,就是出事儿了的那个电影节,当时电影播完了梁丘云在台上紧紧抱着汤贞,我和我男朋友在台下就觉得他们俩肯定有事儿。后来汤贞失踪了,我们都猜他是不是躲在梁丘云家里。”
  “傻了吧,人家其实待在三亿多的游艇里,和首富儿子度蜜月呢,哪管国内洪水滔天?”
  ……
  “我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局面,因为一条莫须有的小道消息就开始对云哥反攻倒算吗?因为汤贞不顾公司规矩和富二代后辈搞地下情所以云哥就要被嘲讽被比较吗?云哥对兄弟朋友爱护有加,对待事业认认真真拼尽全力,所有合作过的人都能证明他没有用过替身!!!就算被人诬陷去了警察局,那云哥也出来了!!事实证明,身正不怕影子斜!!反而是汤贞吸毒、召妓、打人、迟到劣迹斑斑,自杀过所以就有了免死金牌,傍上周子轲,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人生赢家了!!真是叫人齿寒!!”
  夜深着,窗外有些月光照进来了。
  周子轲睁开眼,听到身边的汤贞侧躺在被窝里,手脚蜷缩着,嘴里喃喃地念叨。
  “我……错、错了……”
  周子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难翻身,用右手掀起身上的被子,左手在被窝里握住了阿贞缩在身前的手。
  手好冷。
  “阿贞?”他叫他。
  阿贞在梦里呼吸变得急促,不仅肩膀,连后背都筛似的抖动起来。
  “小周……”阿贞嘴里不清楚地念道,“小周……”
  汤贞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街上独自一人站着,白雾弥漫,笼罩着路的尽头,汤贞能听到附近有广播声,有电视节目声,有火车报站的声音,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各位旅客,由香城始发,开往北京的列车现在开始检票了,检票地点在15号检票口,检完车票的旅客请有序上车。”
  汤贞只听到报站声,却看不到火车在哪里,他想往前走,脚腕上却拴着沉重的铁链,低头看,脚上伤痕累累,穿着塑料拖鞋。汤贞抬起手,这时候发现他的行李也没有。
  汤贞只有买一张车票的钱,只有这么一次去北京的机会。
  “火车……火车……”汤贞四周去看,害怕极了,他到处看,火车在哪里。
  “开往北京方向的列车开车时间到了。站台上没有上车的旅客请上车,送亲友的同志请站在安全白线后面。”
  汤贞想往前跑,脚腕上的铁链拽着他。
  有个女孩的身影从汤贞身边急速跑过去了,汤贞发现是同行的人,张口就想叫她,却看到那个女孩子大哭着跪在地上。
  “汤贞老师!!”这个女孩儿哭得撕心裂肺,对着路的远方喊道,“汤贞老师……”
  汤贞呆住了。他看到这女孩儿捂住脸哭,哭得直咳嗽,直呕,像一个父母走丢了的孩子,瘫坐在地上,这么崩溃地哭泣。
  突然身后一阵跌落的重响,汤贞转过身,很茫然。
  一个小男孩趴在地上,瘦削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深深踩进去了一脚,两个耳朵孔里淌出血来,没有意识了。
  站台广播里呲呲响起来,是不清晰的新闻播报:
  “……北京市警方根据早前线人提供的线报,突击封锁了新城发展集团总部大厦等多个目标地点。涉案公司主要负责人,新城发展集团董事长方曦和因涉嫌经济犯罪,已被警方控制——”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吧,哥!”有人在背后叫道,汤贞听到那个声音,惊骇地回过头去,“这不是什么秘密吧。三年前你不就住乔贺酒店隔壁吗?你不是带他进过你的房间过夜吗?外面的人全都知道啊!新闻上都报过了!你有什么好否认的啊?”
  “我知道你吃过多少苦,哥……”那个声音哽咽起来,汤贞看不到他的人影,“我也吃了很多苦啊。我吃了很多苦,很多……如果不是想着你,哥,我根本不可能撑不去……”
  有个女人在哀求,说什么,要新城影业的人把一个叫“阿贞”的人还给他。
  “方曦和真的出事了……”那陌生女人的哭声颤抖着,从雾气中钻进汤贞的耳朵眼里,“阿贞该怎么办……”
  “阿贞已经被找去陪了两天了,方曦和刚出事啊……才刚刚出事啊!!”
  为什么只有哭声呢。
  汤贞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站台上,他马上要去北京了,他跪在妈妈面前恳求,他终于要去北京寻梦了。
  为什么全部都是哭声。
  “……远腾物流的搜货船在护城河东段河底打捞出一具无名男尸,经检方初步调查判断,确认为去年年底在东护城河车祸一案中失踪的二十九岁男子方遒……”
  “汤贞老师,你还是没有方遒的消息吗?”年轻女孩儿的声音透过了电波传来,努力镇定着,“我要结婚了,我承受不了了,警察一直没有捞到方遒的尸体,闫总说他会帮我试一试的……汤贞老师,你当年帮了我和方遒那么多,我还说婚礼要请你当司仪,可现在我要结婚了,我还是找不到方遒在哪里——”
  汤贞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听到火车发动的声音。
  反倒是救护车的声音先从身后不远处响起来。
  “我错了……”汤贞摇头道,他转过头,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嘴里喃喃的,“我错、我错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雪白的救护车闪着急救灯从身边急速驶过,溅起雨水。
  “小周……”汤贞往前扑过去了,“小周!!!”
  周子轲一直叫阿贞的名字,他忍着疼痛把阿贞搂到怀里来,用手摸阿贞的脸。
  阿贞忽然睁开眼了,那双眼一睁开,两汪清澈的泪水淌出来,一下子滑落到周子轲手上。
  “是不是做噩梦了?”
  阿贞愣愣看着他,也不讲话。
  “阿贞?”周子轲问。
  “……小周?”
  “你怎么了?”
  “我在哪里?”阿贞悄声问。
  周子轲从床上起来了,他看到阿贞自己去倒了杯温水,自己掰开药盒吃药。阿贞走回来了,脸色白惨惨的,耳鬓的头发都被沾湿了,阿贞不需要人多照顾,不用小周为他担心。
  周子轲坐在床边,拉过阿贞冰凉的手。
  “梦见什么了?”他担心地问,把阿贞两只手攥在手心里握住了。
  阿贞还有些失魂落魄,这会儿待在周子轲身边,又呆呆站了一会儿。
  周子轲躺在床头,关了阅读灯,打开一盏小巧的壁灯。他拿过床头吉叔用毛巾叠的那只小泰迪熊,塞到阿贞的手里。
  阿贞躺在周子轲身边,真丝睡衣外面裹了小周一件大号的起居服,他乖乖抱着小周给的熊,阖上眼睛躺在小周怀里,不惧怕那些梦魇的侵扰。
  清晨时分,周子轲醒了。才五点钟,深秋时分,天还没亮呢。省略。
  早晨九点钟,吉叔从外面敲门。周子轲坐在床边,只穿了条睡裤,他回头看了一眼,说:“我再睡一会儿。”
  吉叔听到,下楼去了。
  周子轲低头看自己腰上的伤口,他的睡衣脱下来了,弹力带重新系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周子轲抬头看汤贞,汤贞傻站在他面前,抱着医药箱,小脸煞白。
  从周子轲出车祸到现在,两天了。反倒是的时候两个人彼此之间才有了点真实感。
  阿贞终于相信,他的小周还活着。做完以后,周子轲坐在床边,直接开始解睡衣的扣子,自己把最小那条伤口的纱布撕下来了。
  其实只是受了一点伤而已。周子轲不再回避了,直接给阿贞看到。就像周世友说的,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肌肉要锻炼,就需要不断地撕裂,不断地愈合。人如果想要快速成熟,快速成长起来,似乎也就不得不忍受伤口。
  汤贞头发汗湿的,别到耳后面去。汤贞盯着那条伤疤看了一会儿,又看小周腰上别的纱布,他打开医药箱,转开酒精棉球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棉球。
  伤口边缘有一些血迹,消毒过,然后重新贴上纱布,吉叔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汤贞把棉球放上去。
  小周虽然没出声音,但明显腹肌收紧了一下。
  汤贞忙说:“小周,你自己擦。”
  小周抬起眼看他:“你擦。”
  汤贞说:“我的手拿不稳。”
  小周看他,说:“以后怎么办。”
  努力做完了消毒,贴好了纱布,汤贞收拾好医药箱,他坐在窗边,在早晨的阳光下,瞧着小周腰上的伤口发呆。
  “又呆呆想什么呢?”就听小周问,小周拿过睡衣来穿。
  “是不是他做的?”汤贞用口型问,没说出声音,好像不敢出声儿似的。
  周子轲瞧着阿贞的脸,他扣好了睡衣的扣子,这会儿握着汤贞的手把汤贞拉到眼前。
  “你知道是哪个他?”周子轲问。
  汤贞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子轲很难想象这件事,当他过去一次次地发脾气的时候,他以为哥哥对汤贞真有那么重要。
  可事实上汤贞就像一只兔子,趴在虎口边,似乎以为这样了,整座森林就都会安全。
  一个魔鬼,就算没有了“汤贞”作借口,迟早还会有下一个。欲是无底洞,是区区一只兔根本填不满的。
  “他不会有机会再接近我们了。”周子轲对汤贞说。
  甘霖这天早晨坐在马场办公室里看报纸,报纸上说,万邦发展基金资金链疑似出现问题,万邦副总经理黄健雄引入了一家投资公司,伯新资本,共同合作,共谋未来。伯新资本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欧洲基金业新贵,因为和嘉兰国际集团在岛屿开发上的合作,成功打入中国市场。此次与万邦接触,伯新资本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据业内人士讲,万邦集团近几个月事故频发,伯新资本在这个时刻雪中送炭,极有可能达成更深度的合作。
  “生意做到嘉兰塔这个程度,确实犯不上为了一个梁丘云脏了自己的手。”甘霖把报纸掀过了一面,继续看下一版。
  马场驯马师杜忘,也就是方遒,正穿着马靴,坐在对面桌子上查看一张万邦集团老总陈乐山家庭成员的名单。从陈乐山本人,到家里的保姆、司机,很难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方遒拿了支烟放在嘴边,点燃了。
  从林大出事以后,陈乐山就越来越少出门了。
  方遒用食指搔了搔太阳穴。
  而陈乐山的家如铜墙铁壁,保卫森严。仅是一个华子就极难对付。
  “现在他们什么意思?”方遒抬起眼,看对面。
  甘霖还在看报纸,随口道:“嘉兰塔的人给方叔叔打电话,要调查你当年的死因,还要调查尸体打捞上来的细节。”
  方遒没出声音。
  “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甘霖说,“查到你身上,要么是汤贞透的口风,给的线索,要么就是周子轲已经查到太多了。”
  他们本以为就周子轲那个脾气,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一旦和梁丘云对上了,稍有闪失,嘉兰塔雷霆震怒,连着万邦娱乐一起,估计就直接端掉了。能借嘉兰塔的手,谁乐意自己动手。
  可没想到嘉兰塔不仅仅没这么做,居然开始找警察按部就班地调查起当年的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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