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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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束捧花落在地上,月桂树枝被受到惊吓的歌迷们踩踏着,叶片掉落一地。
  汤贞被 kaiser 演唱会海报团成的纸团塞在口中,他被梁丘云紧紧抱着,双手拷在一条手铐上,漆黑的枪口直指住他的太阳穴,顶进了汤贞头发里面。体育场安保团队紧急疏散着人群,可一楼三个主要出口的摄像头都被破坏了,他们并不确定那个酷似梁丘云的枪手正隐藏在哪个角落。
  体育场路边停着几十辆车,越来越多的歌迷正在向外跑,冲开了原本聚集起来的安保人员,梁丘云忽然举起枪,朝天花板又打了一枪,顿时庞大的人潮从体育场里惊惧地涌出来,恐慌正在蔓延,这股破坏力太强大,把外面的保镖全部冲散了。梁丘云看到眼前的画面,听到嘉兰塔的人在楼上喊:“保护子轲!!保护子苑!!”他用枪紧紧抵着怀里的汤贞往外走,忍不住想笑。
  体育场的工作人员许多穿着西装,梁丘云在人群中,除了体格大些,并不那么容易识别,就算有人注意到他,谁敢贸然开枪呢:无数人在他身边跑过,只要错杀一个无辜的人,所有人都跟着赔罪。梁丘云趁乱把汤贞塞进车里,锁上车门,他坐进去,发动车子,油门一脚踩到了底,车头撞开了刚刚连接好的围栏,直冲上路。
  周子轲下了舞台,刚站在后台,他听到来人的催促:“子轲,快走!”
  “怎么了?”周子轲拆掉麦克风,问。
  他飞身跑出去。
  沿着电影宫附近的主路一直往西北方向开,进河北,不走高速,也要五个多小时才到张家口。
  梁丘云忽然说:“天天走了,阿贞。”
  汤贞被安全带捆在副驾驶座位里。
  有交警的车在左右两侧鸣笛,梁丘云加快了车速,闯着红灯就飞过去了。
  梁丘云说:“我们一起去找他。”
  汤贞嘴里塞着那张纸团,喉咙里出不了声,眼泪忽然顺着眼眶就流出来了。
  车速这样快,窗外都是虚影了,梁丘云却还有闲暇转头看了看汤贞的脸。
  他把握着方向,根本不怕死。
  “你现在不想死了,是不是?”梁丘云说。
  汤贞两条手腕在那个手铐里想挣脱。
  梁丘云望着前面:“那我们就一起,远走高飞。”
  油门踩得太狠,吵得很。梁丘云把手里的枪插进挡把旁边的储物盒里,他伸手打开了车内音响。
  交通音乐广播电台正放一首歌,是许多年前 mattias 出道时发行的单曲《年少知交》,可梁丘云没听两句,反应过来,这是周子轲补唱过的版本。
  啧。梁丘云道。
  前方路口有几辆警车停在那里,似乎正准备封路,梁丘云大幅度转动方向盘,朝右边路上拐进去,继续向前开。
  “周子轲对你做了什么?”梁丘云说。
  汤贞说不出话。
  梁丘云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过去捂住汤贞半张脸,然后把他口中的纸团拿出来了。
  汤贞嘴唇微张着,急速深呼吸。
  前方人行道上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性,眼见梁丘云的车开过来,那母亲吓得伸手把婴儿车向后拉,自己跌坐在地上。
  汤贞强忍着恐惧:“你现在去自首,还来得及。”
  梁丘云瞧着前方的路,忽然笑了。
  汤贞眼看着前面一辆满载砂石的重型卡车开过来,寻常人早就减速避让了,可梁丘云让都不让,踩着油门,踩着事故边缘从卡车头前面飞驰而过。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梁丘云难掩失望,手握在方向盘上。
  汤贞望着前方,望着过路纷纷急刹车停下的车辆,望着那些远远躲开的行人。汤贞心惊胆战。
  “出事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不要你,”梁丘云自顾自说,“为什么不跟我走?”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辈子在一起啊!”
  越来越响的引擎声从车后响起了。梁丘云意识到汤贞在努力转头向后看,梁丘云瞧了一眼窗外后视镜,他眼神冷的,把油门紧紧踩死了。
  你开个布加迪威龙,又能怎么样,汤贞在我身边,你敢撞上来吗。在这条人生的单行道上,你怎么超越我。
  周子轲的车头好几次刮蹭在那些避让开了梁丘云,却来不及避让他的车上,周子轲飞快朝前扑,车内通讯里,嘉兰塔的安保人员告诉他,沿路所有路口都暂时封闭了。“子轲,你想怎么做?”
  周子轲的手有些抖,他在前面路口向左转弯,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把新钥匙,一下插进钥匙孔里。车速猛地推出去了,弯道超车。
  梁丘云眼见着前方路口停着辆车子,通体黑色,布加迪超跑。
  周子轲站在那辆车前头,早就下了车来了。他就站在梁丘云的车前窗里,冷冷地朝这边望着,从远在天边,到越来越近了。
  梁丘云听着汤贞在他身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梁丘云加大车速,他要阿贞和他永远在一起,他要撞破这所有,一切——
  忽然间,两辆重型卡车从左右两侧的岔路口开过来了,梁丘云方才还视死如归的,此刻周子轲近在眼前,他紧急刹车,伸手转动了方向盘,左手要拨拨片,右手去挡把后面的储物盒里摸枪。
  空的。
  梁丘云的车滑停在了原地。几乎是一瞬间,前后左右无数的警车绕过来,紧紧将梁丘云的车挤在中央。梁丘云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他抬起眼,看汤贞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举起那把枪。汤贞的眼睛睁大了,湿润的,在枪口后面,注视着梁丘云的脸。
  梁丘云甚至没有机会去从汤贞手里把枪抢回来,尽管他知道,这太容易了,他甚至知道汤贞是不会朝他开枪的。警察撞破了他身边的车窗,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直接把手铐铐在梁丘云手腕上。
  梁丘云抬起眼,他又看了汤贞一眼。他被拽出去了,被按着后背,直接跪在地上。
  第219章 伴我 9
  刑警们还以为梁丘云在里面看不见监控呢:他坐在审讯室里,双眼直视着摄像头, 好像什么都不怕。
  他镇定得叫人毛骨悚然。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案子, 围绕着梁丘云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线索、口供, 尽管全都把目标指向了他, 但至今仍缺乏关键证据。此时此刻, 梁丘云能被警方正式逮捕, 还是靠的“非法持枪”“绑架”“危害公共安全”之类的罪名, 说白了,顶天判他个十年二十年,狱里可以减刑,如果律师运作得好, 有可能十年都判不到。
  刑侦总队支队长站在监控前头,望着梁丘云这张家喻户晓的, 能蒙骗过全国男女老少的脸。已近年关, 最近大大小小什么案子都多, 队里的同志们忙得好几夜没睡觉了, 眼下又连续发生这种恶性惨案。陈乐山的犯罪集团不会再开口说话, 也不可能吐出新的证据来, 指证梁丘云与当年万寿百货大楼的案件有任何关系。
  梁丘云的律师来了,比起上次孤身一人来,这回还带了几个助理,一行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支队长转过身,一打照面,那律师就把上次亮相过的那张证明报告拿出来了, 同时还有一份崭新的医学鉴定书。
  支队长瞧着律师脸上那笑容,他把那份报告连那几张鉴定接过来,翻开了看。
  审讯室里,负责问询的警察已经出去了。那律师进来,看到梁丘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上换了大号囚服,两只手被铐在椅背后面。梁丘云的头发有点乱,脸瞧着倒是干净。梁丘云抬起眼,看眼前这位律师。
  鉴定书上写,梁丘云因至亲自杀、事业失败、名誉受损,经受了极大精神刺激,已有严重的幻听、妄想等症状,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患者无自知力,在精神症状作用下犯案,为不完全责任能力人,建议减轻或免于刑事处罚。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犯罪,”支队长抬起头,他看到监控里梁丘云对律师说,梁丘云的双手拷在椅背后面,他激动的时候椅子的四腿和地面摩擦起来,“凭什么抓我。”
  “云老板,”那律师盯着梁丘云的脸,轻声道,“陈乐山,以及他的私人保镖昂青华,都已经遭人枪杀了。”
  梁丘云望着他。
  “你还不知道,是不是?”律师说。
  “谁叫你过来的。”梁丘云说。
  “云老板,”律师往后坐了坐,亲切地笑道,“我们要保护你啊。”
  梁丘云觉得这个笑容非常熟悉。
  这是老餮闻到了肉味儿的笑容。
  “你怎么保护我。”梁丘云轻声道。
  “你知道吗,”律师用一种惊喜的眼神看他,“你已经疯了……你已经疯了!”
  梁丘云的眼睛睁了睁,在审讯室里,过强的灯光让他眼前幻化出朦胧的白影。一双猩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像在对他宣告着什么:
  你已经疯了,云老板,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已经疯了!
  梁丘云坐在一间低矮的斗室里,四周都是清水泥墙,他嘴里喃喃的,脸颊抽动。“你说什么?”梁丘云问。
  律师告诉进来的警察同志:“我们已经听不清他说话了,我的当事人需要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马上!”
  他从审讯室里出来,支队长喝止他:“你这证明来源合法吗?需要严格的司法鉴定程序!”
  “警察同志,”律师道,“我的当事人如果不是疯了,他跑到嘉兰塔眼皮子底下开枪干什么呢?”
  梁丘云还在审讯室里挣扎,他讨厌被手铐困住,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囚犯。
  律师对支队长陈情道:“我的当事人的妻子陈小娴,昨夜生产了。考虑到他们家庭发生的巨大变故,对于陈乐山犯罪集团的一连串案件,陈小娴如果肯开口,会是当下最有力的证人!支队长,请您多考虑考虑。”
  梁丘云是被几名警员架上警车的,他的两只手铐在身前,被黑布盖住,一路颠簸,梁丘云抬起眼,感觉车外的阳光很陌生。
  这是在哪里?
  医院几名安保人员围着,护士在前头带路。在那间产科病房外,已有几位女警在了,看来她们是想做陈小娴的思想工作,却始终不得门路。梁丘云站在病房门口,他被几个警察架着,动弹不得。他望见小娴坐在床边,头发长而乱的,正低头看一本书。
  一个育婴箱就搁在窗边,里面有一团东西,可灯是熄灭着的。
  护士说,孕妇受惊早产,你的孩子没有抢救过来,现在还在育婴箱里。梁丘云灰败着脸,站在门外,他突然发现,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从没见过小娴在家看书的样子。
  “陈小娴,”护士走过去,“你丈夫来了。”
  陈小娴翻动了膝盖上的一页书,她忽然回过头,瞧了梁丘云一眼。
  “把门关上。”她对眼前的护士轻柔地说,接着继续低下头。
  “你们知道吗,”梁丘云被架进电梯里,他几夜没睡觉了,不清楚这又是哪里,但这不是刚才那家医院,梁丘云说,“我没有疯。”
  两名护士站在警察身边,不太敢看他。负责带他去监护病房的金护士长在旁边微笑了一下,没有理会。
  “我没有疯,”梁丘云喃喃道,他望着电梯墙壁上映出的自己高大的身影,“我还能……东山再起……”
  梁丘云这天起床以后照镜子,瞧见脸上一道道的新皱纹。阳光从铁门外照进来,他拿起刮胡刀。
  “你一个人住啊?”道道门栏外面,一个病人穿和梁丘云一样的衣裳,问他。
  “是啊,”梁丘云说,刮着胡子,“阿贞搬出去了。”
  支队长今天专程过来,一同来到的还有专案组几名侦查员。他们透过监控,观察梁丘云如今的一举一动。
  无论他们相不相信,司法鉴定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他可是个演员。”支队长不相信道。
  旁边的侦察员道:“我看过《狼烟》,他身手是真厉害,演技够呛。你看他能演出来吗?”
  午饭后,梁丘云站在铁栅栏里面,他双手揣在裤兜里,隔着铁门和每天过来送药的小护士说话。没过几分钟,小护士从护士站回来了,推了一辆掉了两个轮子的小推车。她朝四周看了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梁丘云病房的监护门打开了,她把小车推进去。
  梁丘云蹲在地上,挽起袖子,帮她认真装好了这辆小车磕掉的两个轮子。小护士开心地直踮脚,她毛手毛脚,弄坏小车好多次了,又怕护士长说她。
  梁丘云站起来了,擦了擦手,也笑了笑,把手里的螺丝刀还给她。
  下午四点钟,梁丘云在楼下放风,有病人过来和他合影。“你们认识我?”梁丘云纳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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