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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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70.包围
  九娘追了出来,痴痴的看着徐辉祖,又有些无望的看了看我,猛地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朱棣,这才把泼辣都收了回去,缓缓退进了屋子。徐辉祖一见到朱棣,也愣了一下,不料这时候他竟会来,连忙将抓着我的手臂放了下来,走上前去,“姐夫,你怎么来了?”
  趁着他们说话,朱棣已经把目光移至旁处,我立刻转身隐入假山之后,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直到花满楼犹自心跳不止。
  他看见我了,我也看见他了,只是我们都假装没有看见对方。我想的没错,他是决意不再与我有任何瓜葛的了。
  我也不知九娘事后与徐辉祖是什么样情形,既是引来误会了,当然没有再往误会中钻的道理。
  即使九娘这行为有些不分青红皂白,说什么与我分享丈夫的话,我也知是以退为进。但我依旧很为徐辉祖高兴,这样一个喜爱他的女子,只要他们好好熬几年,必是恩爱夫妻。十日后,朱棣启程回北平。到底依旧与我未曾正式一见。听说他们新婚夫妻倒是一起前往送行。只是他们是做戏,还是真的好了,我也不得而知。
  这一晚,我正准备下榻,忽听得窗外有人叩掌,我一惊,爬起身来往外看去,只见几个人站在一个黑黢黢的墙角,为首的那个赫然正是岱钦!我连惊带喜,连忙趿着鞋便下去了。岱钦一见我,昏昏一笑,满面尽是风霜。
  “我听说燕王大破元军,将领们全部都被活捉了,一直在为你担心。”
  岱钦微微笑了,“真的?”
  “哪里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岱钦苦涩一笑,“你的消息不假,喏,你看看,如今我就剩这么几个人了。”我朝他身后一看,只见六个精壮的大汉和一个娇小的身影,那是诺敏,“你怎么躲过去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索林被擒以后,我和诺敏带着一小队精兵并着一众居民往草原深处逃跑,无奈老弱妇孺实在难以快速前进,四王爷的部队又精锐,追得我们节节败退。倒是那些民众很是深明大义,说四王爷的部队虽然厉害,但是从不滥杀无辜,尤其不叨扰百姓,叫我们官兵先走,他们就算是遇到了神机营也不碍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带着人先跑了。没想到此役大败,败的不止是战役,更是民心,随从我的那些士兵一个个军心涣散,我看他们不成气候,便一个个的分了饷银打发他们回家了,到如今就剩这几个了。”
  “哥哥,咱们还可以把人马召集起来的。”诺敏轻声安慰。
  听着岱钦轻描淡写,但我可以想象沙场上那血肉模糊尸骨成山的画面。我隐约记得史册记载,朱棣生擒索林这次乃是第八次北伐,是最后一次,在这之后,北元基本征服,算是消停了,这也就说明岱钦再也不成气候,成了真正的亡国之奴了。诺敏的安慰不过只是一句空话罢了。
  岱钦脸色不卑不亢,“我只是担心草原上的那些人民。”
  “燕军如若收复草原,必不会苛待他们。”我想了半天,只得安慰道,“只是……你们为何会以身犯险,来到中原?”
  岱钦脸色一红,不再说话。诺敏上前来,她只认得我是安采文,再想不到我是那个戏弄她的中原汉子,“采文,草原上我们也呆不下去,燕军实在厉害,派了很多人在追查我们的行迹。与其在草原东躲西藏,我们决定到中原来,中原人口众多,反而比草原上好隐姓埋名。”
  “那你们……还怎么再召集人马?”
  “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先避过这阵风头……”诺敏讪讪的说道。
  我猛然醒悟过来,再一看岱钦,果见他眼神中有些期许和企盼,“你们……你们莫不是如此信任于我?”
  “我们跑了一路,身心俱疲,他们或多或少都还负伤,我实在想不到谁能帮助我们,只能来找你,不过你一介女流,没有办法我也绝不怪你。”岱钦淡淡说道。
  我心中迅速算计,反正他们将来没有什么作为是历史注定的,我此时相救一把,也算报答岱钦一片心意。便道,“你们刚刚才到金陵吗?”
  “唔,刚刚到,之前燕王一直都在,我们不敢进城。”诺敏答道。
  “你们身上有银子吗?”
  诺敏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递到我手上,沉甸甸的足有上百两,“随身没带多少,我们的马匹拴在驿站,马肚子下都藏了银钱。”
  那月娘乃是个唯利是图的老鸨,偏生她又八面玲珑,人脉奇广,只要给足了钱,叫她藏几个人,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她藏的人,恐怕朱元璋下令来找,也不见得能找到。
  “你们住在驿站吗?”
  “暂时是在那里落脚。”岱钦道。
  “那我安排好了去找你们,只是你们要准备够银子。”
  岱钦见我答应下来,脸色好像都放松许多。怨不得他总是提着一口气,俗话说成王败寇,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也和索林一样成了阶下之囚,现在他把身家性命全部交给我,也是很大的魄力了。
  我把这些银子推到月娘面前,并且许诺她只要办的隐秘,银子还是大大的有,她立即就道,“全金陵的人都知道的,我月娘不信因果报应,也不怕什么官府官兵的。我这辈子时运不济做了婊子,自然报应不好,已经不好至此,也就不怕了,至于官府,谁还没来我这里转过两遍,他们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那些趾高气昂的关大爷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我,你的这些朋友能相信我,我月娘把他们也看做知己,绝对保他们无虞。”
  我连忙道谢,“就是知道月妈妈手眼通天,女中豪杰,才敢托赖妈妈办这样的大事。”
  月娘得意一笑,将银子收到袖中,“妈妈不是缺钱,也不是眼力短,想来他们几个怕是犯了事的,说不定朝廷还在追捕,妈妈拿了这钱是替他们买命。”
  “妈妈这话好见外,别人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妈妈不缺这两个钱吗?这点子钱先拿给妈妈替他们赁个隐秘的屋子,买命钱在后头呢。”
  月娘挑了挑眉,“妈妈知道你聪明。”
  岱钦很快又给我送了两笔钱,他是蒙古旧贵,自然不缺钱财,每次都是不下万金,月娘见了钱办事更加卖力,在一个绝佳隐秘的地方找了一处院落,置办好了一应生活用具,还送了两个花满楼的丫头去服侍。岱钦这才算是真正的安歇了下来。
  我不敢再花钱找大夫来给他们看伤,索性把自己学的那点岐黄之术拿出来卖弄。好在他们在战场上受的都是外伤,包扎上药之类我都能来得。一时间在他们的下脚之处呆的时间倒比在花满楼呆的还长。
  岱钦对我十分感激,对我说道,“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也不能让你担这么大的风险。你……你为了顾全我们的情谊,这算是通敌卖国的大罪了。”
  我嫣然一笑,“我不属于任何国家。”
  岱钦愣住,我心中暗笑,我来的时代,内蒙古也是大中国的一片土地好不好,我怎么就是通敌卖国了。不过见岱钦这样迷糊,我还是厚着脸皮解释道,“你没听说我们中原有句老古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吗?虽然粗俗,但是说的一点不错,我们这些烟花女子,有口饭吃便足矣,谁管国家社稷?有句诗叫‘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亡了国的妓¥女尚且不悲伤,我不过是救了几个故友,哪来那么多大道理要和我讲。”
  由此,岱钦更是时不时的称呼我为大明奇女子。
  直到岱钦带来的人伤势都好的差不多了,也是相安无事,我不由得暗暗得意,心想自己果然办了一件好事。
  这一夜我正与月娘聊天,忽听得楼下一阵嘈杂,月娘大惊,连忙下楼去,我也探头一看,却见满屋子都是官兵,确切的说,是御林军!我心中十分纳罕,不知所为何事。没想到月娘与他们擀旋半晌,那些人毫无反应,径自上楼来,将我的房间层层围住,这下我才着慌,难道岱钦的事败露了?
  我朝窗外一看,御林军乃是御前当差的,办事一向牢靠,此时莫说我的房间,就是整个花满楼都已经被全部围住。一时间嫖¥客们妓¥女们全部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被拉了出来,一个个面如猪肝,惊吓不少。
  月娘也是失了方寸,她与我对看一眼,大约和我想的一样,眼神中充满怨恨,仿佛我害了整座花满楼。
  我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脚底抹油逃跑,顺道给岱钦他们报个信,现在一看,非但不可行,还是大大的不可行,这花满楼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的性命可也不是玩的,而且……而且这么多御林军亲自出动,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第167章.71.牢狱之灾
  我故作沉着,走出房门,“几位官爷,所为何事,动了这么大的阵仗?”
  为首的御林军看了看我,“你可是赫连漪?”
  我方寸大乱,心虚不已,赫连漪,怎么是赫连漪呢?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三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赫连漪?月娘满脸狐疑的盯着我,凉薄的嘴唇上下煽动,却什么话也没有问出来,那头领微微一笑,“看来便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便有两人将我左膀右臂一齐夹住,我回身艰难的看了月娘一眼,希望她能懂我的意思,去通知岱钦他们出事了。月娘眉头紧锁,看不出情绪。我只得无奈的往外走去。刑部监的大牢我也不是没有来过,但是这样被押送着塞进牢房倒是头一次。
  “官爷,敢问我犯了什么罪?”我对那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御林军问道。
  他回身歪起嘴角不屑的一笑,“怪不得从前我们御林军总是被锦衣卫署的人压着,你们果然狡猾,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问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说着,已经缓缓走了出去。我心里却稍稍安慰一些,看来是我的身份败露了,听他们的口风,抓我进来倒和我窝藏岱钦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牢房乃是地牢,十分阴暗晦涩,又值深夜,更是冰冷潮湿,我朝牢房里面看了看,地上有一堆湿湿的茅草,算是卧榻了,我走过去抱膝坐了下来,细细的思考着是什么人暴露了我的身份,想来想去,终是无果。忽听得吱吱声,却见墙角一只硕鼠正凶神恶煞的看着我。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算是零落牢房被鼠欺了。只是看不出这牢房中的犯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犹如行尸走肉,养出来的老鼠居然这么肥硕。果然是人的运势一低,身边的阿物便嚣张起来。
  对面牢房里是一个满头白发,看起来又脏又臭的糟老头子,从我进来,他便一直冷眼看着我,见我用脚踢那老鼠,发出嘿嘿两声笑声,在这阴测测的牢房里,听之入耳不由毛骨悚然,我不自然的便抱起了双肩,“前辈笑什么?”
  “这些老鼠都成精古怪的,可不和外面的傻鼠一样,它们记仇的!”那老者的声音苍老而嘶哑,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我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脸,“老鼠记仇?这可是闻所未闻。”
  “你看那只鼠儿,为什么长得这么壮?这牢房中人尚且吃不饱,哪里有它们的吃食?”
  “那它们吃什么?”
  “这牢房瘟疫时发,枉死是很正常的事,这些老鼠就是靠着啃噬尸体果腹,它们吃了人的肉,是以根本不怕人。你那间牢房昨儿才死了人叫做王大,活着的时候总是对着这些老鼠叫骂,时不时的还要追着踢打两下,所以今早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连脸都被啃烂了!你说这些老鼠记不记仇?”
  老人的声音依旧是阴森森的,而我却忍不住“呀”了一声,冷不防那老鼠果然不畏人已经爬到我脚边,我抓起一把茅草对着它便驱赶起来。直待老鼠溜了,才想起害怕。
  对面的老人许是关的久了,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见,看到我害怕的样子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很快就会习惯的。”
  我一时间觉得坐立难安,仿佛这牢房的地面处处都是老人口中那个被啃噬的犯人的血肉。从前都是我们拉着人送进这牢房,何时能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如今身陷囹圄才想到,我抓进大牢的那些人,除了不堪折磨而死的,有没有也和老人说的一样的人?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因果循环果然是有的,难道我如今这处境全是报应?
  不过过来人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在这里住了两天,我便习惯了,也不会再在深夜抱着肩膀站着靠在墙上不敢睡也不敢闭眼了。一开始一口也咽不下去的牢饭,因为饥饿难忍也吃出了香味儿。只是连续几天了,也没有人来提我出去问话,让我着实烦躁不安起来。
  “嘿!闺女!看你文文静静的,能犯什么事儿被拉到这里来?”对面的老头倒是时不时的和我说上两句,总算还给我排忧解闷了,“这个牢房都是一屋一人,关的都是死刑犯。老头子我是失手杀了正在对我女儿施暴的泼皮,被押进了这里等着秋后问斩,一等就是十四年了……”老人眯着眼睛,回忆起遥远的往事。
  我淡淡应了一声,“哦。我是杀了丈夫。”
  “啊?!你有这样的胆子。”老人大吃一惊,“所为何事?”
  “偷人。”
  老人还兀自在那摇头晃脑大叹可惜,“年纪轻轻的丫头了不起要一张休书两人散伙不过了,干嘛图一时爽快把自己搭进来了?哎哎,你有孩子没有……”
  我却在心里盘算起来,这里居然是关死刑犯的地方。老人被判了刑之后等着执行死刑却等了十四年还在这里。朱元璋自从立朝做皇帝后,为了坐稳江山,十分勤勉,事必躬亲,连着全国上下的案件都要一一过手,不过他只管死刑案,各州县遇到死刑案,只有权力判刑,却没有权力执行,需要将案子一层层呈交道朝廷,送到朱元璋的案头,全国得有多少死刑案?数不清。那些案宗一本本的垒在他的案上,批阅奏折之余,他便会拿起朱笔在案宗上批准予执行。只有他批了的案宗才能执行。有时候案宗多了,便会出现很久都没批复下来的状况。更有些有钱人做了案,被判了死刑,家里人为了保住他性命,便一层层的买通官员,直买到朱元璋身边的执事太监,那太监只要找到那人的案宗,每天打扫台案的时候,将案宗压到最下面,朱元璋便一直都批不到他,他可以逃过一年又一载,再遇到个大赦,那就功德圆满了。
  我看着眼前的老人,怎么也难以想象他是个有钱人,家里有人为他买通关系,想来是走了狗屎运,交到朱元璋案上他的案宗,被哪个毛手太监弄丢了也未可知,才得这样一拖拖了十四年。
  直到第五天,依旧没有什么人来提审我,倒是月娘来了,而和月娘一起来的人竟是徐辉祖!监狱官收了月娘塞下的银票退了出去,月娘上前隔着栏杆一把将我握住,眼圈儿先就红了。我想她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被抓,想着自己欺瞒她三年真实身份,颇有些过意不去,一时龃龉起来。月娘耸了耸鼻头道,“那个……采文,徐公子都告诉我了,我想不到我们花满楼竟这样卧虎藏龙。不过妈妈也不是那无情的娼妓,在一起三年,你虽喊我一声妈妈,咱们可是姐妹一样的情谊。我月娘最欣赏聪明人,你是聪明人,却从不张扬,我把你当妹妹看待,总也想成全自己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不管你是谁,我只认得你是安采文,我花满楼养着不接客的女儿。你放心,妈妈会想法子救你。”
  月娘一番话说得我感动不已,想不到临了奋不顾身帮我的竟是一个妓院老鸨。徐辉祖也有些诺诺的,对月娘道,“从前辉祖倒是笑看月姐了,以后自当刮目相看!”
  月娘脸上有些桀骜,“徐公子这话就埋汰我月娘了。”
  说着,她抽开手,把位置让给了徐辉祖,徐辉祖凑过来低声道,“我已经托人都问清楚了,是有人密报了你的身份,刑部有个秘密组织,专门抓锦衣卫旧部的,抓到就是一月内问斩,不审讯,不上报。全部都干干净净行事,毫不留痕迹。你这事还不好办。”
  月娘一听就急了,“那咱们来难道是给采文送终的?!既然不审讯不上报,咱们大大花一笔钱买通了刑部,不就能把采文赎出来了?”
  徐辉祖苦笑,“你们青楼里无论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价格,只要金主实力雄厚,总能抱得美人归。刑部可不是我家开的,受贿败露,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不敢乱来。”
  月娘一下子就急的眼泪直流,“那我们采文可不是已经半条腿踩在棺材里了?”
  “这事除非是比刑部大的人下令放人才可。”徐辉祖嗫嚅半晌道。
  “除了皇上谁还能比刑部大?”月娘恼道。
  徐辉祖挠挠头,又偷偷看了我一眼,“除了皇上,还有……还有……”
  “还有谁,只要是个人,我要么拿钱贿赂去,要么拿姑娘引诱去,我敢说没有我拿不下的人。”
  “还有各路亲王……但是各路亲王权势也有大小,除非……”
  “别说了。我也早等着这一天了,提心吊胆过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了结。”我打断徐辉祖的话,徐辉祖知我性格,不敢多言,月娘却不到黄河心不死,“哪路亲王有这个权力?权王?宁王?蜀王?要不还有燕王?是了是了,燕王燕王!他如今乃是诸王之首,又战功最盛,巴结到燕王,我们采文就有救了!可是他在北平啊,等我们赶去,再花时间巴结,采文已经人头落地了。”
  第168章.72.夜审
  徐辉祖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巴结的时间倒是可以省下来。”月娘一听,便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更多,狱卒已经在外面拍手,这是喊人出去的暗号,月娘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徐辉祖往外走,“采文,放心,妈妈不会不管你。”
  “嘿嘿,没瞧出来,姑娘竟是大有来头之人,怪不得每日气定神闲,一点不着慌。”对面老头待他们走后对着我无不艳羡的调侃着,我懒得搭理他,便装作没听见,只转身回到那一堆茅草边坐下,手掌微微叩开,迎着高高的天窗射进来的一点点光仔细的盯着手掌心看了起来----月娘一进来便握着我,握着我的时候便递了一张纸条。“蒙爷安。”不过是这三个字,还写得歪歪扭扭,好似刚学字的稚童写的一般。我心中安慰,这是月娘的手笔无疑。她与许多女子一样,被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害了,进了青楼不说,除了银票上的字看得惯了几乎一个字不认识,年轻时凭着腰肢柔软弹唱高超尚能博得恩客青睐,如今年岁渐长,慢慢管事以来因为不识字颇觉束手束脚,看账单的时候总觉得有人骗她。我到花满楼两月之后,她便觉得我是一个淡泊之人,并不贪慕钱财,每每总喜欢叫我给她念账簿。后来闲着无事的时候也喜欢与我聊天,看我有时候拿着本词话本子看很是心痒,便叫我教她认字。一时间花满楼里倒是有好些个妓¥女跟我学字,只是她们大多一时兴趣,一直学着的其实也只有月娘,无奈她平日里太过繁忙,虽是勤快,却疏于练习,是以认的字多了,能写的字却很少,写出来也是像我说的,“扭得跟蛇丛舞似的”。
  她乃是精明之人,我一被抓,肯定先是多方打听缘故,是以和徐辉祖接上了头,得知我被抓这事和窝藏岱钦并没有关系,便立刻又去与岱钦联系了----这么说也是个大金主,能拉拢着还是拉拢着吧。
  知道岱钦他们安好,我也是放下胸口一块大石,就算此番我真的阴沟翻船,在这刑部大牢丧了性命,也是我命该如此。
  夜半,那狱卒却又来了,我有些惊讶,大牢里半夜狱卒来可没有什么好事,要么就是要提审,要么就是拉出去暗自解决你的命,虽说我还算坦然,但是一想到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报销小命,还是有些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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