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不知 赠君明珠双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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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睁开眼来,早有一名青衣婢女端了面盆,毛巾等物,前来服侍盥洗。迎面一瞧,只觉那婢女容颜秀丽,姿容绝俗,虽然比起敖无月来,差了仍然不止一筹,然而单独放到世上,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他见了这般情状,心中不禁想道:“以前常听人说,大凡女性修士,九成以上都没有丑的,怪不得有一个词语,称作‘天仙化人’哩!”
  梳洗已罢,平凡披衣起床,望着天边一轮朝阳,想起这一次死里逃生,当真恍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正自出神,身后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噗哧一笑,急回头时,只见门帘忽的掀开,一名身穿淡粉衣衫,容貌绝美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淡施朱粉,满面含笑,正是太上化龙舟的主人--敖无月。
  眼见她走近前来,伸手拢了拢额前鬓发,略有几分关切的道:“平道友,如今伤势可大好了罢?”平凡闻言,点了点头道:“些许小伤,何足挂齿?不知道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么?”
  敖无月白了他一眼,略有几分嗔怪的道:“倘若没有要事,便不能来寻你了么?你这人,当真好没意思!”顿了一顿,脸上忽然堆满笑容,喜孜孜的道:“我今日来此,实是有一件大大的好事,要来告知于你。你随我来。”说罢,也不等平凡问话,右臂一伸,若有意,若无意的挽住了他的肩膀,缓步向门外走去。
  行不数里,前边道路突然一个转折,露了一座小山出来。眼见那山虽不甚高,形势却险,再加上树木葱茏,草木繁盛,倒也别有一番奇趣。眼看离山顶不过里许,忽然间一阵清风吹来,拂动衣衫,令人胸襟为之一畅。放眼望去,只见绿草如茵,遍生花树,一股淡淡的雾气,缓缓从林间升了起来。敖无月手指林间,面带微笑,问道:“平兄,此处风景可还入得眼么?”平凡微微一笑,答了声好。
  说话之间,便到了一座青石小亭之中。敖无月随手一抖,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把白玉酒壶,两只翡翠酒杯,斟满了酒,说道:“平道兄,请!”平凡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尚未入口,便闻到了一股浓浓香气,低头一瞧,只见那酒色做深碧,清澈见底,知是好酒,当下仰起头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敖无月见他坦然而饮,心中自然大感欢喜,当下又为他添了一杯。二人有说有笑,酒到杯干,过不多时,便已将一壶美酒喝得干干净净。
  酒酣耳热,二人都有了几分熏熏之意。敖无月连比带说,高谈阔论,说的都是修炼之事。平凡听她谈吐隽雅,见识渊博,生平所识诸人之中,竟似无一个人及她得上,不由得大为倾倒。心想:“我先前只知她出身高贵,法力精强,想不到人家见识竟也如此广博!相比起来,我可要差得远了!”
  想到此处,心中自然又惊又佩,当下便挑了几个修炼中的难题,着意讨教起来。敖无月倒也并不藏私,侃侃而谈起来:
  “咱们修道之人,求的就是长生之后,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大逍遥。这世上绝大多数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求个温饱,有个容身之处罢了。稍微有些心思的,便想着读书做官,封侯拜相,追求俗世间的权柄风光。他们哪里知道,人生百年,有如白驹过隙,不过是一刹那间的时光;权势功名,也好比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修真了道,才是超脱苦海,证道长生的不二法门。咱们修道之人,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便要把功名富贵,权势声望,甚至连尘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恩恩怨怨也都一起抛下,才能坚固道心,去追求那长生后的无边逍遥。” 平凡点了点头,说道:“那倒说得也是。”顿了一顿,又问:
  “既然如此,那了因和尚,以及玉元子两位前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又要出手杀死他们?”
  敖无月脸色一沉,颇有几分不悦的道:
  “你看我除去他们,心中觉得不忍,是不是?哼,要不是我出手,替你除掉了这两个祸害,只怕用不了多久,你自己的小命,也都要保不住了!大祸临头犹不自知,真是个傻蛋!”平凡被她抢白一顿,不由的脸上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勉强挤出来了一句:“哪有此事?”
  敖无月轻哼一声,冷冷的道:“好,那我问你,你可知那和尚叫作甚么名字?他到底出自何门何派?他在修真界中,又有什么外号?为人如何?还有那道士,他又有什么来历?”平凡摇了摇头,讷讷的道:“我只知道,他们一个叫做玉元子道长,一个唤作了因大师,其他的,就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敖无月神色一缓,说道:“对啊!你既然不知他们的来路,怎么居然还敢和他们一起厮混,不要性命了么?我实话告诉你罢,那了因和尚,本是南海大智岛南海神尼门下,为人最是阴毒不过,手里两件法宝:白骨锁魂环,鬼灵阴兵,每一件都是以无数生魂祭炼而成,你想想,他该造了多大杀孽?至于那玉元子,却是东南沿海一带,所有海外散修的首领。这人貌似忠厚,内藏奸诈,比起了因和尚尤为奸猾!平道友,你这人性子如此婆妈,居然还能在修真界活到现在,当真了不起得很了!你若还要不信,我便溺一句,他们此行,到底所为何来?”
  平凡答道:“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捕捉赤炎金虬幼崽,延寿万载!”
  敖无月微微一笑,说道:“延寿万载,也不见得。不过是死中求生,博一个长生的机会罢了。一旦他们夺舍失败,不但延寿不成,更会有性命之忧。你想啊,他们为了这一丝渺茫的机会,都要对赤炎金虬痛下杀手,更何况你几次三番,坏了他们的好事?你到想想,他们心中,到底恨不恨你,想不想杀你?”平凡默然。
  过得片刻,只听敖无月续道:
  “你这人心地良善,原本不是坏事。只不过,咱们既然身处修真界中,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然罢了。除非你练就元神,道法无敌,否则一味放纵敌人,只会给自家招来杀身之祸,这便是求荣反辱的道理。你看那玉元子,口里与百损道人称兄道弟,何等亲热,然而一旦对方遭了困厄,立时痛下毒手,哪里半点顾及昔日情分?这等恶人,却还要留着不杀,那这天下,便再无可杀之人了。”平凡听她说得入情入理,方才轻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敖无月见他神色不愉,赶忙说了几个笑话儿岔开。平凡被她开解一阵,虽然仍旧有些不快,一股怨气,却也登时解了。
  正说话时,敖无月忽然摊开左掌,露出了一只长不逾寸,通体金光,赤炎金虬幼崽。只见她微微一笑,说道:“这一趟星海之行,总算没有白跑,我这里正好有两条幼崽,索性便分你一条,也是咱们相识一场的意思。”说罢,伸手扳开平凡右掌,将幼崽放了上去。二人肌肤一触,霎时间只觉一阵温软嫩滑,甜香袭人,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
  平凡收下幼崽,心想正该当送些什么礼物给她才好,一转念间,只见她眼波盈盈,娇腮欲晕,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当下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将一整瓶定颜丹尽数递了过去。
  这两件物事一经交换,二人心中,均已多出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言谈之间,也渐渐亲密了起来。平凡虽然修道一百多年,但若真要论将起来,却并无几个真正好友。至于似这般临风赏花、把酒言欢的,就更加没有几个了。回想诸位同门之中,只有六师兄陆猴儿陆青笃,以及师姐柳寒汐等寥寥数人而已。然而陆青笃待他虽然亲厚,毕竟已有一百多年不曾见面,也不知日后有无机会重逢;至于柳寒汐,却又一心求道,偶然前去拜访,也不过是谈些修炼上的事儿,并没有一句闲话。因此今日一场闲谈,反而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舒畅释怀。直到红霞满天,日落西山,方才兴尽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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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傍晚。
  余晖渡口。
  码头的跳板上,平凡眼睁睁的瞧着敖无月一行登上龙舟,渐渐远去,偌大一片暴乱星海,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极目远眺,只见眉月斜照,微风不起,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也随之沉入了海底。
  蓦然之间,他的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天地虽大,却无一人真正关心自己。便在不久之前,他还与敖无月对月煮酒,把盏言欢,然而就这么一忽儿的工夫,却要从此诀别,重返蛮荒,去危险重重的东极大荒教打拼了。一想到人生无常,今日一别,更不知日后何时才能相见,不由得悲从中来,只想伏地大哭一场。良久良久,方才狠一狠心,用力拭去颊边泪水,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
  依稀之间,他仿佛听到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叹道:“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傍晚芳时,纵使明春再见隔年期!”叹息声中,更似隐隐夹了一丝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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