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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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进到湾头村,就有人在村口探望,看见马车的身影,激动地上前叫道:“是谢黎吗?”
  谢黎掀开帘子,冲着外面的人一笑。
  对方立刻高兴地跳起来,转身冲着村子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谢黎回来了,秀才公回来了,快出来看啊。”
  谢黎略有些无奈,和絮儿对视一眼,露出个默契的无奈笑容来。
  等到马车进到村子里,谢王氏和钱嫂子已经相携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看见谢黎下马车,热泪盈眶:“黎哥儿,娘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看见你中秀才的那天。”
  谢黎一笑,牵着絮儿的手上前:“娘,进屋说。”
  谢王氏愣住,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纠结,笑着点点头:“好,进院子。”
  村里其他的人也跟着进院子,恭贺道喜声不绝于耳,后面断断续续还有人送来鸡蛋、棉布、青菜等物,用来贺喜谢黎有了正式的功名,成了村子里独一无二的秀才公。
  谢黎一一道谢,礼物收下来了,和大家又寒暄半天,送大家出去。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谢王氏坐在厅堂的上座,看着谢黎,有看着絮儿,露出迟疑的表情:“去的时候说等你们回来就成亲……”
  不等她说完,谢黎打断道:“没错,娘,你明日找曾叔婆帮忙,我想尽早迎娶絮儿进门。”
  迟则生变,如今他不过是中了一个秀才,谢王氏已经开始动摇,若是明年他中了举人,谢王氏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事情彻底定下来,免得又发生其他的事情。
  谢黎的话落地,絮儿和钱嫂子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王氏身上。谢王氏脸色微微僵了僵,很快平静心神,点头道:“好,娘明天便去找,絮儿这两年来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咱们谢家不能辜负了她。”
  谢黎勾唇:“娘想通了就好。”
  谢王氏的些微动摇,在谢黎的话里坚定下来,第二天,就去找了村长夫人,走了三书六礼的步骤,交换婚书,将两人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日子定在明年三月,而在成亲之前,也就是明年的二月二,是絮儿的及笄之日。
  谢黎曾经答应絮儿,待她及笄之日,送她一身月华裙,如今也到了开始准备的日子。
  月华裙的制衣工艺并不复杂,难就难在布料难得,十二幅各色褶皱裙幅具要用十二色月华锦,而月华锦的纺织难度之高,即便是专精月华锦的织娘,也要小心翼翼,数年才能得一匹。而且由于月华锦的纺织工艺难得,制造出品大多是重色,也就是固定的红、白二色,少见其他颜色,想要凑齐十二种同色而不重复的月华锦,非要几十年潜心准备不可。
  如此巨大人力物力,导致月华锦非达官贵人不能享受。月华裙更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可能制成,十分的珍贵罕见。
  对了,谢黎忽然想起,前世的宁安公主及笄之年,似乎就曾得过一件十幅褶皱裙幅制成的十色月华裙,一直珍惜着不肯多穿,只有在重大的国宴上才会穿出来,力压群芳,惊艳众人。
  十色月华裙已经难得,更何况谢黎如今要为絮儿准备的,是十二色月华裙呢?可以说,以皇朝目前的财力物力,工艺发展程度,根本做不出来。
  也就是谢黎是个bug,随身携带系统,只要用积分兑换就行了。
  他从絮儿那里要到了她的尺寸,找系统兑换了足够的月华锦,拜托钱嫂子缝制。
  钱嫂子一开始还不知道月华锦的珍贵,答应之后,随手展开手里布料,整个人都蒙了:“少爷,这是什么布料?”
  月华锦用珍贵染料和银丝金线纺织而成,日光和月光照耀下,会有极其细密的流光折射,轻轻转动便美不胜收。加上谢黎选的都是蓝色系,从淡蓝、浅蓝、天蓝、钴蓝、深蓝……一重重叠加,若是制成月华裙,不知道该有多动人。
  就算钱嫂子孤陋寡闻,不知道月华锦,看见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随手乱来了,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桌子上,手指甚至不敢放上去,生怕将布料弄出褶皱。
  “一定很贵重。”
  谢黎笑了笑,没有解释,只说从广阳府得来,给絮儿用来做及笄的衣裙。
  钱嫂子叹息道:“既然要给絮儿制裙子,你便该买红色的,做成嫁衣还不好看?及笄礼自家吃顿饭就好了,何必大肆铺张。”
  “嫁衣我另外有准备,钱嫂子放心。”
  月华裙是两年前答应下来的,谢黎猜测絮儿早忘了这件事,瞒着她来,正好作为一个惊喜。可是,嫁衣她一定不会忘了,既如此,嫁衣反倒简单些,可以直接带她去镇上购买布料。
  近些日子,春田镇上总是下雨,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晴朗的日子,谢黎便带着絮儿去镇上采买红布,用来缝制嫁衣。
  还是那一家成衣坊,谢黎心情好,进了里面后,叫伙计摆出店里最好的红布让絮儿挑拣。
  絮儿这次也不小气了,毕竟是她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落落大方地上前查看,又不时地询问伙计,斟酌再三,才定下半匹红缎布。
  “客人,给您包好了,您拿好,一共四两银子。”
  絮儿肉疼了一下,表情皱成一团,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红布,十分为难地看着谢黎。
  谢黎摸了摸她脑袋,宠溺一笑:“后面去,少爷付钱。”
  絮儿顿时露出高兴神色,看着谢黎去柜台上结账。
  等谢黎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店铺中央,絮儿皱了皱眉,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总有如芒刺背的感觉。
  抬头看二楼,对上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对方被絮儿发现,仓皇地躲开,不见了身影。絮儿这时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心里突了一下,立刻想起这个人是谁。
  ——当年喜欢少爷却另嫁他人的赵家小娘子。
  于是,等到谢黎回来,絮儿紧紧抱着谢黎的手臂,充满了占有欲和正房夫人的气场。
  谢黎绰手不及:“怎么了?”
  絮儿只摇头,不肯说,生怕谢黎想起当年的赵小娘子。
  好在谢黎也不逼问,勾了勾唇角,用一种无奈的目光低头看着她,带着她从门口出去。
  等他们走后,二楼又探出一个身影,看着谢黎和絮儿的背影,眼里写满了惆怅。
  第一次见到谢黎,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会有大出息的少年,家里人和她看法一样,放纵她去纠缠谢黎。后来谢家没了,家里人的看法变了,逼着她嫁进白家。
  物是人非,谢黎成了院考案首的消息传遍了春田镇,她不禁想,如果当年,她可以再坚持一番,该多好啊。
  ……
  月华裙制成的那一日,正是一月底。
  谢黎接过钱嫂子送来的包袱,拆开打量,如释重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絮儿一定会喜欢的。”
  钱嫂子闻言欣慰地笑了:“只要是少爷为她努力寻来的,她都会喜欢。”
  谢黎一笑,不置可否,只叮嘱钱嫂子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好好准备絮儿的及笄礼。
  “少爷放心,絮儿这丫头可是我的干女儿,我还能亏待她不成?”
  钱嫂子说完摆手,乐得合不拢嘴地出去了。
  谢黎收好月华裙,起身去絮儿的屋子看她。
  成亲用的嫁衣,絮儿固执地要自己来绣,可怜她出身贫寒,从未接触过女红,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勤奋才整理出雏形,又要赶在三月底成亲前彻底完工,白日经常窝在屋子里绣,都好几天没有出过屋子了。
  谢黎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靠窗的杌子上,侧着头,神情认真地一针一针绣着凤凰尾翎。
  谢黎忽然想起,以前絮儿就是这样一点点地把原主供上了状元之位。
  绣一件嫁衣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这样辛苦,她当年绣了好几年,日夜不断,赚钱养家,却发现自己被原主抛弃的心情该是如何的呢?
  “唉。”
  轻轻的一声叹息,絮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一看,冲着谢黎露出了浅笑:“少爷,你来了,快看,这只凤凰就快完工了。”
  谢黎点点头:“絮儿在刺绣这一行有天赋。”
  絮儿绽开羞涩笑容:“少爷就会哄我。”
  谢黎在她对面坐下,背靠窗棂,托着脑袋,侧头道:“少爷可不是哄你。不过刺绣伤眼睛,只此一次,以后再不准你绣大件的东西。”
  絮儿状似思考:“这可不行,少爷以后的衣裳,难道还要假手他人?”
  谢黎辩不过她:“我错了,我的衣裳自然是絮儿动手,以后再也不让其他人碰。”
  絮儿顿时一笑,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
  同一时刻。
  京城,皇宫。
  周无良晃晃荡荡地溜进宫里见姐姐周贵妃,正好看见太子殿下从另一侧的长廊里过来,身后太监宫女连成一片,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
  周无良挑了挑眉,在路中间停下,行了一个假模假式的礼:“臣周无良参加太子殿下。”
  “让开。”
  周无良自己站起来,故作疑惑道:“太子急匆匆的,这是要出宫?”
  太子冷冷地瞥了周无良一眼,勾唇讥笑:“这就不劳烦周二公子操心了。”
  得了个没趣,周无良叹气,挠了挠脸侧,让开道路送太子离开。
  边上领路的宫女低声道:“太子应该是要去宁安公主的宫里送东西。”
  周无良眼神一变:“哦?什么东西这么贵重,需要劳烦太子亲自去送?”
  宫女道:“据悉是一件十色月华裙,乃宁安公主出生那年,皇后娘娘命令江南织造准备的,刚刚进献上来,织造坊的人还没走,就迫不及待送给宁安公主去了。”
  周无良忍不住撇嘴,愤愤不平道:“为了宁安那个丑八怪,皇后还真是费心了。”
  堂堂一国太子都成了跑腿的,可见宁安公主受宠的程度,偏偏太子也是个傻哥哥,对宁安公主唯命是从,妹控到令人发指。
  想起小时候,他和太子也勉强算是玩伴,就因为他捉弄了宁安,太子和他断交,十年没好好地说过一次话吗,周无良就一肚子火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如今朝堂上人人都以为太子和他势同水火,势不两立,谁又知道,当年的他和太子也是幼时玩伴,关系亲密到甚至同出同进呢?
  这一切,都拜宁安那个丑八怪所赐。
  周无良哼了一声,示意宫女继续带路。
  从周贵妃宫里出来,周无良不甘心,守在刚刚撞上太子的长廊里,等太子回来,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周无良愈发生气,暗骂好友不争气,将宁安公主宠上天,反倒被她指挥得团团转,想也知道,这个时间还没回来,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闲来无事,周无良索性溜达着朝宁安公主宫殿方向去了。
  “宁安,不是我不愿意,可是你出宫一事需得父皇和母后同意……”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刚刚就不想告诉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不知道你问了做什么,你也做不到!”
  还没到宁安公主的宫殿,就看见了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兄妹在游廊拐角争吵。
  或者说,单方面的争吵。
  太子一脸烦闷,看着宁安公主肆无忌惮地发泄心里的火气,看了看身后的伴读,咬咬牙似乎想说什么,被伴读扯着衣袖劝阻,又无奈地闭上眼继续安慰。
  “宁安,你年级还小,甚至还没及笄……”
  “再有几天我就要行及笄礼了,你觉得这还是一个借口吗?你们用这个借口控制了我三年,我现在只想及笄之后出一趟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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