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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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珠宝首饰的柜台在一楼,多是发簪、手镯、耳坠等物,有金银玉石,也有玳瑁珊瑚等材质。
  用宝蓝色姑绒衬着,熠熠生辉。
  相对而言,戒指却不多,样式更少,除了普通的环状,便就是戒面宽大的男式扳指。
  顾息澜仔细打量半天,指着一对羊脂玉的戒指道:“拿出来看看。”
  售货小姐笑着推荐,“先生是行家,这是上好的籽玉,您看看这水头和油性,很难得。”
  杨佩瑶不懂玉,没看出哪里好。
  顾息澜把戒指对着光看了看,给杨佩瑶戴上。
  杨佩瑶的手是弹古筝的手,纤细修长,而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不松不紧刚好合适,映衬着她的肤色更显白嫩。
  顾息澜又将那只大的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
  两人把手放在一处,一只大一只小,一只黑一只白,一只粗糙一只细嫩,分明是天差地别,看上去却有种莫名的和谐。
  仿佛生来就该是一对的。
  顾息澜低声道:“玉有灵性,会挑人,别摘了,就这么戴着。”
  掏出钱夹付过钱,牵起杨佩瑶的手往外走。
  十指相扣,黑里嵌着白,白中嵌着黑,亲密无间……
  没两天就是农历春节。
  比起去年,杨家颇有些冷清。
  一是少了三姨太跟杨佩珍,二是杨承灏夫妻没有回来。
  陆秀玫顺利地生下一个胖小子,只比四姨太的平哥儿小十天。
  太太虽然想抱长孙,却担心陆秀玫的身体,不愿让她来回奔波,特地打电话给杨承灏不叫他们回来。
  好在有平哥儿精神头十足,已经能“嗯嗯啊啊”地玩玩具了,为家里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
  太太为表扬杨佩瑶跟杨承鸿的好成绩,分别给两人包了大红包。
  二姨太看着眼馋却没办法,杨佩环天分一般,又不太用功,各科考试都是良,一门优都没有。
  这次春节,杨佩瑶又发了笔小财。
  顾息澜仍是给她包了一百块的红包,里面还夹着一张纸,用英文写着,i love you and will always be.
  杨佩瑶傻傻地盯着纸条笑,晚上将纸条塞在枕头下,做了个甜蜜的梦。
  假期很快过去,新学期正式开始,没几天元宵节就到了。
  杨致重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杨佩瑶的亲事。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二姨太差点合不拢嘴巴,“就七天的工夫,这也太仓促了……连嫁衣都做不出来。”
  杨致重浑不在意地道:“用不着那么花哨的东西,老子当年从战场赶回来,穿一身破烂军装成的亲,不照样过了这么多年?”
  太太脸上明显带着不满,“喜服紧点赶也能赶出来,可嫁妆呢,都督拿什么给瑶瑶陪嫁?”
  “没有,”杨致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给顾家半分钱。”
  太太抿抿唇,淡淡地说:“都督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以不应,既然已经应了,我不能让瑶瑶空手出嫁,我手里有个六千块钱的存折,回头给瑶瑶带着。”
  声音虽轻,却坚决,不容人拒绝。
  杨致重怒视着太太,“啪”拍一下桌子,震得杯碟叮当作响,片刻,从鼻孔冷冷地出口气,“随便。”
  寥寥数语,杨家人已猜出这门亲事结得不正常,却没有人敢问缘由,只同情地看向杨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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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婚礼
  杨佩瑶低着头呆呆地坐着, 灯光从她头顶照射下来, 在她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 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杨致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两眼,“瑶瑶跟我来。”
  先自往楼上走。
  杨佩瑶磨蹭着站起来,听到四姨太关切的声音,“瑶瑶,有话好好说, 别跟都督顶嘴……我这里攒着钱,够你添置些家什。”
  杨佩瑶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点点头,沉默地上到三楼。
  屋门半开,显然是杨致重特意给她留的门。
  杨佩瑶还是轻轻敲了两下,才走进去。
  杨致重过来将门关紧,盯着她眼眸瞧了瞧, “哭啥, 不是跟自新挺好的吗?”
  “可能是爹太凶了。”杨佩瑶忽地扑进他怀里,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舍不得离开家。”
  杨致重完全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身体僵了下, 片刻才拍拍她后背,“行了行了,早晚的事儿。”
  话出口觉得不妥当,连忙补充, “离得又不远,想家就回来看看,谁还敢把你撵出去?”
  杨佩瑶直起身,嘟起嘴,“那您让我天天回来?”
  “不行,”杨致重很强硬地说,“一个月回一趟就不少了,顶多再听两次戏……你脑子比她们几个顶用,爹不是故意为难你,实在时局太乱了。”
  高峤调走之后,国民政府重新委任了一位姓张的省长。
  张省长的后台比高峤强太多了,据说行政院军政部长是他不出五服的堂兄,而隔壁掌管两省的都督是他同窗好友。
  如今杭城还是三方势力,省政府、军队和商会。
  但杨致重不能跟顾息澜太密切,走得近了,国民政府为了给张省长铺路,说不定会把他调走,另外调来一支跟张省长配合的军队。
  这样商会就要处于下风。
  杨致重不想换地方,顾息澜也不想被人拿捏。
  所以,最好还是保持三足鼎立互不干涉而又互相制衡的局面。
  顾息澜跟杨佩瑶分析过杭城的现状,又解释报纸上为何那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都是为了给大众留下顾杨两家面和心不合的错觉。
  杨佩瑶其实并不懂政治,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杨致重跟顾息澜都这么决定,她也只好听从。
  杨致重打开抽屉,从夹层拿出一张支票,“上次自新给我的两万,再加上你娘的六千,算是给你的嫁妆。”
  杨佩瑶本要推辞,转念想起杨致重先后从顾息澜那里不知搜刮了多少,好容易吐出这些,不要白不要。
  再者,她正好需要钱到温哥华买地,就算作杨致重的投资了。
  遂痛痛快快地收下。
  杨致重目光里闪出一抹笑意,“你倒不客气,好好收着别丢了。”
  因为昏黄的灯光映着,杨致重脸上已褪去原先的冷厉,带了几分温和,两鬓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杨佩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他从外地公干回来,三姨太跟四姨太争抢着去接他手里公文包。
  他肩膀挺得笔直,头发还是乌黑的,冷硬而刚毅,看上去三十多岁似的。
  还不到两年,整个人明显见老。
  杨佩瑶心中一动,轻声道:“爹,您好好保重身体,这一大家人可都得依仗您,三弟和四弟都还小呢。”
  杨致重再看她两眼,挥挥手,“去吧。”
  杨佩瑶捏着支票回房间,仔细地夹进本子里。
  门上传来小鸡啄米般地“笃笃”声,杨承鸿走进来,从裤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给她,“这些给你。”
  红包很沉手,都是银元,估计得有二三十块。
  应该是过年的压岁钱还有平常省下来的零花钱。
  杨佩瑶还给他,“我不要,你留着花。”
  杨承鸿不接,“姐还没准备嫁妆。”
  这两个月他又蹿了个子,站在屋子当间,高高瘦瘦的,看个头跟大人似的,可听说话,还是一团稚气。
  杨佩瑶拉过椅子让他坐,低声解释道:“太太不是说给我六千块?六千块置办嫁妆已经很体面了,差不了你这点儿钱。再者,你还得买笔买本子,偶尔上街坐车或者跟同学喝茶,总不能一块八毛地都伸着手跟太太要……还有你这鞋,是不是顶脚趾头了,明天我带你买双跑步鞋,经穿而且舒服。”
  他脚长得快,穿鞋也重,一双布鞋穿不了三个月。
  先前鞋子破了他会跟三姨太说,如今三姨太不在,太太又没法时刻注意到他的鞋帽,杨承鸿也不开口,只将就着穿。
  杨承鸿听着有道理,而他的确不可能因为一根铅笔或者一个本子张嘴要钱,便接了红包。
  杨佩瑶送他出门,顺便到楼下喝水。
  四姨太跟杨佩珊正商量给她添妆。
  她们两人各自出一百块,五姨太出六十,二姨太犹豫半天终于松口说愿意出二十块钱。
  合起来共二百八十块。
  二百八十块能买不少东西,不但可以置办齐全床上的被褥还能买到相当不错的盘子碗以及茶壶茶盅。
  看到杨佩瑶下楼,四姨太忙问:“瑶瑶,都督怎么说?”
  杨佩瑶抿抿唇,“你们不用忙了,爹说用不着置办嫁妆,放学后直接到顾家成亲。”
  正月二十二是星期六,仍然要上课。
  “什么?放学之后成亲?”四姨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哗”地涌了出来,“都督这是把你当闺女吗?自家人都这么作践自家人,以后说起来,你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上去找都督。”
  “别去了,”杨佩瑶一把拦住她,眸底也蕴了泪。
  四姨太待她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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