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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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乏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把顾驰拉下去,就轮到后面的人上位。
  再严重一些,谣言愈传愈烈,三年一次的科考被人质疑其公允性,如若为了安抚人心,废除此次会试,那他们那些没考上的人,就又有一次机会。
  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世家子弟不好惹,可顾驰没什么靠山,枪打出头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也是深深抓住了这些人的心理,虽他们出发点不同,可最终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太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顾驰并没有受到这些谣言的影响。
  他要是有这个能力,让几位主考官都包庇自己,那也不用辛辛苦苦读这么多年书了。
  再者出来这件事,最恐慌的倒不是他,而是几位阅卷的主考官,出现这样的谣言,不就是暗指他们有问题吗?
  有这几位在上面顶着,顾驰并不担心,用不着他出手。
  为了自保,这几人自愿辞去官职,以正清白,还特意找到上京城小报的小编,花了不少笔墨,将顾驰从小到大所有的荣誉和事迹写出来。
  什么生着重病一边喝药、一边读书;别的小孩子在玩泥巴,他在干农活,嘴里还背着书,时刻手不离书;懂事又有礼貌,全村的人都喜欢他这个孩子;没钱买笔墨,就用清水练字,经年累月,练字的墙壁都掉了一层颜色,笔头秃了还不舍得扔,凑合着继续用;没钱买书,就一本本的抄书;重情重义、和夫人青梅竹马,立志要为河省正名等等。
  将顾驰塑造成一个逆风翻盘、向阳而生、坚强不屈、悲惨却不断强大自己的形象。
  不仅如此,各大酒楼说书的,也开始为顾驰说好话。
  反正一夜之间,顾驰的形象就反转了,大婶、大爷们听着顾驰的事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个孩子这么惨,多不容易啊!这些黑心肝的还敢造谣,看不起贫家子,就是和他们老百姓作对。
  顾驰看到小报上的内容,这说得真的是自己吗?别人他不知道,村里张婆子挺不喜欢自己的,他真的不是人见人爱的孩子啊!
  竟然还有不少国子监的学子,跑到顾驰家里,向他道歉。
  顾驰这么惨,笔头用秃了还舍不得扔掉,却从来不卖惨,当初他们那么欺负顾驰,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一个送给他一根笔,一个送给他一锭墨,反正送啥的都有,“顾驰,我们向你道歉,你小时候没有用过的东西,我们都给你补上。”
  顾驰苦笑不得,“我没有那么惨,爹娘对我都挺好的,好吃好喝的,都给了我这个小儿子。用清水练字,一方面是有省钱的打算,但另一方也是为了锻炼臂力,我对自己的生活挺满意的。”
  两三岁时,别的孩子在玩泥巴,他也在玩泥巴啊!笔头秃了舍不得扔的绝对不是他,要一堆破烂的东西干吗?忆苦思甜吗?他真的没有这个特殊的癖好。
  听到顾驰这样说,那群人更愧疚了,顾驰过的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还觉得很幸福,没有一丝抱怨,乐观的对待每一天,这样的人不考第一,谁能考第一啊!
  有他们这群人,谁敢质疑顾驰一句话,他们就会上前反驳回去,没过多久,有关顾驰的谣言很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上京城的百姓们,可太喜欢顾驰这个孩子,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家的熊孩子,纷纷看好他在殿试中继续考第一名。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顾驰获得了一批老母亲般的关爱和支持!
  文正帝自然也听到这些流言,几个主考官愿意摘去乌纱帽自证清白,被他拦住了。
  这几个主考官是文正帝亲自点名的,人品行事他的信得过,最重要的,从确定人选、到出题、到最后的批阅试卷,他们都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进行的,不与外人有往来,吃饭、睡觉都有衙役监管,即便是一只鸟,想有飞进来都不太容易,更何况是包庇作弊。
  这种流言说高明,一点都不高明,稍微懂得会试流程的人,都不会相信。要说不高明吧,最容易扰乱舆论,百姓被牵着鼻子走。
  文正帝派人详查,务必要抓出背后传播谣言的那人,这人真是没安好心。会试三年一次,是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被他这么胡乱一搞,差一点就影响了会试的威信,如若得逞了,大家伙对选出来的人才如何信服?会试的存在还有必要吗?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文正帝倒是对顾驰挺满意的,谣言传的那么激烈,也没有扒出来什么黑点,说明这个学子本身行得端、坐的正,不仅学问好,人品德行都值得信赖,这才是朝廷所需要的官员啊!
  他召来温元之,“你的学生最近风头正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元之行过礼,“臣的学生,随了老臣,陛下英明,自是不会相信那些惑众的流言。”
  这话说的挺狂,文正帝笑了笑,“若是顾驰殿试表现的不如预期,爱卿又当如何?”
  温元之老神在在,语气坚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信这孩子不会让老臣失望的。”
  他选出来的学生,能是一般人吗?
  文正帝修长的丹凤眼含着笑意,“那朕就等着看他的表现!”
  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那可是一丝都马虎不得,就连纸墨都有要求。
  这可造福了那些商家,什么“七层纸”、“五层纸”,还有卖的各种笔墨,号称和殿试时差不多,不少学子都会花钱买回来。
  顾驰自然也不例外,买了一些回来感受其有什么不同。
  更甚者,还有什么“及第汤”、“进士粥”、“状元饼”“等,五花八门,卖的还挺好,不少人大老远也要跑来喝一口。
  真是学子的钱最好赚啊!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学子本身的水平,经历几天的准备,到了四月二十一日那天,就是殿试的日子。
  出门前照例是“吧唧”一口爱的鼓励,叶溪眉眼如画,笑的好看,“夫君,别紧张,反正不管怎么样,最次一个同进士是跑不掉的,保持平常的状态就好了。”
  顾驰拉着她热乎乎、软软的小手,应了一声,“夫君知道了,在家等着我回来。”
  溪溪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结果都不会太差,他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
  顾驰精力满满,和李晟一起去到宫门外等候。
  所有的应试者排好队,即便还没有进入宫门,就可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庄重,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也没有一个人敢四处张望。
  大家举止得当,仪容仪表整洁,连手指甲都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打扮的是越俊越好,有些年龄大的、或是那些少白头的,想了不少法子,什么吃黑芝麻、黑豆的,用特殊的药材洗头啊,用尽各种方法,从头到脚全方位打扮。
  黎明的曙光照耀,宫门打开,宫城的全貌,慢慢在众人面前展现,大气又磅礴。
  所有人排好队依次进入,走在宽阔的青石道上,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总感觉连空气都和外面不太一样。
  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天子脚下,庄严肃穆又厚重,即便还未见到陛下本人,也忍不住让人臣服。
  时不时的会有宫女、太监的路过,但即便是伺候人的,也是仪容得当、面色沉稳,不慌也不忙,在主子面前伺候,如何处事最为重要。
  若是他们这些应试者太过紧张,说话说不出来,最基本的心态都不行,从某一方面来说,怕是连这些宫女、太监都不如。
  又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礼节,然后颁发策题。
  文正帝在上面高座,顾驰虽没敢看他的容貌,可方才行礼时听他的声音,也是非常年轻的,无形中有一股气势,不愧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人腿软。
  与以往其他考试相比,殿试是不同的体验,这么多人直盯盯的注视着应试的新科贡士,更别提还有天子,整个太和殿只有写字的沙沙声,连呼吸似乎都要轻几分,威严、安静中,又带着绝对的压迫,让人忍不住手腿发抖,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顾驰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尽快的平稳好心态,将所有的紧张和杂念挤出脑海,将所有的注意移到考题上。
  这次殿试的题目,是一道完全的时政题,有关边疆屯田。
  挺棘手的,谈诗作赋他们拿手,可要说到政事上面,他们还未踏入官场,如何懂得这些事情!
  不过文正帝将边疆屯田出成考题,自是代表着他有这方面的打算,可能接下来就有动作了。
  皇帝人家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就是看看这群贡士有没有特别好的想法可以采取,或是这群贡士的想法是否和文正帝本人一致,说到他心头上了,那自是脱颖而出。
  可怎么才能合皇帝的胃口呢,这是关键,也是最难做到的。
  温元之经常会向顾驰讲述朝廷的大事,他也读过不少史书。
  边疆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可惜缺乏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片的土地被搁置,而屯田,是一个英明的决策。
  屯垦戍边,那么多士兵驻扎在边疆,保家卫国,可和平时期又当如何度过?随行的孩子妻女又当如何安置?
  将一部分的士兵力量发挥出来,同时以民众的力量占据主导地位,军屯和民屯一起,兵民并济,发展边疆经济,自给自足,可以自己提供粮食,不仅降低了朝廷的花销,节省兵粮运费,还发展了边疆的经济往来,吸引人流,长期驻扎在那里,充分利用各种人力,让其他人不至于无所事事。
  大片的土地,可以种植棉花、甘甜的各类水果、粮食等,与朝廷和边疆其他国家、省城进行贸易往来,加强了联系沟通,也可以更好的维持边疆的稳定。
  一方面解决军队补给问题,巩固边疆的稳定,发展军事力量,平息祸乱。另一方面发展经济,充分利用资源,加强控制与管理。
  不仅如此,屯田带来的还有水利的建设、内外商贸的发展,更是文化的传输,将大周朝的文化传播到其他地区,在边疆设置书院,让边疆的百姓和军队随行的孩子都可以接受教育。
  当然,仅仅依靠这些人是不行的,朝廷要大力鼓励边疆的发展,商人去边疆做生意可以降低税收;罪犯流放到边疆,给他们分配土地和钱财,发挥他们的力量;其他地区的百姓愿意去到边疆,则给予他们更多的土地、住宿,三年免赋税。
  朝廷大力支持各类人马去到边疆,不仅是口头上的命令,更要有实际行动多少支持,只有给予老百姓切身的利益,政策才能通行。
  顾驰大脑转的飞快,他出身农家,更是明白土地的重要性,小至一个家庭、一个村子,大至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牢牢抓住土地的命脉,才会心中不慌。
  能提出屯田这一政策,文正帝真是一个明帝,顾驰越来越佩服文正帝,有这样的天子,大周朝定会繁荣昌盛,四海安定。
  他沉浸在思考之中,心中激荡,既佩服文正帝,也希冀日后百姓的安稳生活。有这么一位好皇帝,日后踏足官场,他一定也要成为一位好臣子。
  行云流水,思路一气呵成,他开始动笔在草纸上写下。他并没有关注其他学子的动作,全身心投入其中,传入耳中的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屯田一事,实为安边、便民、足食、足兵之良法。且有军屯、民屯、遣屯、旗屯、回屯等多种形式,以民屯为主。授田数亩、或有征银、或有佃粮,降低税收,给予切实的支持。
  设置校尉、节度使等,进行统一有力的管理。
  兴修水利、兴办学校,诵经读书,参加科考,给予政策上的加分优惠,培育人才,传播文化、发展经济。
  ......
  屯田乃千古之策,兴则边疆兴,废则边疆废。数年之后,农桑辐辏,阡陌成群,内外商民鳞集星萃,人摩肩,车击毂,货如云屯。”
  顾驰写的专心,文正帝早已注意到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在打量着顾驰。
  顾驰这名字,在还没有见到他之前,文正帝就已听过两次,不仅是他,怕是上京城不少人听过顾驰的名字,他早就对这个学子有些好奇。
  以农家子的身份,考取会试第一名,还是温学士的徒弟,能让温元之收为学生,必定有过人之处。
  样貌也着实出色,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与世家子弟相比,也不落下风。还没有畏缩之气,除了刚开始的些许紧张,立即专心致志,不被外界干扰。
  文正帝面色不显,看他写的那么认真,如周遭无人一样,起了想要一看的念头。
  脚步虽轻,周身的气势却难掩,顾驰自是感受到文正帝来到他身边。
  他稳住心态,深吸一口气,回到思路上去,顶着威严的注视和气势,面不红、心不跳、手不抖,稳稳当当的继续写下去。
  文正帝在他旁边停留了不短的时间,看到那工整、优美的字迹,暗自点头。
  接着再看到所写的内容,文正帝眼底含着一丝满意,竟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提出的政策切实可行。
  该学子虽年轻、未入官场,却胸中有沟壑,一字一句都说到他的心坎上。
  文正帝有些遗憾,恨不得顾驰赶快将文章全部做出来,好让他看到接下来的内容。
  目光移到顾驰的身上,仔细端详了他几眼,明黄色的衣角离去,文正帝去到下一个考生那里。
  可先入为主,看别的考生卷子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有些考生镇定自若,当然也有那太紧张、慌了手脚的人,呼吸粗重,墨汁滴到卷子上面或是手抖的写错字,总之什么表现都有。
  文正帝大致看了一遍,有了粗粗的了解,才回到座位上去。
  他心中已有想法,却未显露出来,面色如常,仔细注视着考生的一举一动。
  午饭是宫饼和一碗汤,味道还不错,不过大家也不敢多吃,当着陛下的面入厕,唯恐留下不好的印象。
  吃过东西后,顾驰才有时间打量几眼宫殿,富贵豪华,透露出千百年的厚重,不过他也只是稍微看几眼,缓解眼睛的疲惫,随即继续下笔。
  直到半下午,修改删除后,将内容誊写到答卷上,工整又干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确定没有错别字和需要避讳的地方,也没有需要再添加的地方,他准备交卷。
  顾驰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摆的整齐,举手示意,此时已有陆续几人交卷出了考场。
  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身材颀长、脊背俊挺,文正帝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用过的东西整齐摆放,对来收卷的官员也是双手奉上、虔诚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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