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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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英还一头雾水,就将另一名少年士兵被带了进来。
  一看见此人,孙英笑容渐渐消失,额上冒出一滴冷汗,暗暗有些心虚。
  姬行云问那名士兵道:“你说。”
  少年单膝跪地,冷汗直流,如实交代,“禀大都督,那日孙将军入阮府,搜查之下,发现一名美人晕倒在地,顿时色心大起,企图□□,小的出来阻止还被暴打了一顿,后来有人给孙将军献策,说阮武之女养在深闺,反正也没人见过,不管此女什么身份都可让她冒充阮氏女,留着献给大都督邀功……孙将军还威胁不许讲此事说出去,大都督饶命,小的知道的都如实说了……”
  孙英大惊,颤抖的手指着那士兵,道:“大都督切莫相信此人妄言!他就是胡言乱语,是那小娘子自己承认她就是阮武嫡女的。”
  姬行云轻哼了一声,面色阴翳得可怕,“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孙英咽下一口唾沫,还死不承认,“大都督,当真是她自己承认她就是阮武之女的,大都督一定要相信我,也是看她相貌生得美艳绝伦,才想着献给大都督……”
  他们发现卿卿的时候是晕倒在地的,孙英见此女美貌时就生出邪念,打算占为己有。不过后来有人阻拦,发现她另有利用价值,才改变了主意。
  卿卿醒来之后,他也问过卿卿了,卿卿不说话,等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迫承认的。
  一想到这姓孙的不知对卿卿做过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姬行云顿觉恼羞成怒,拳头因为握得太紧而青筋暴出,咯咯作响,目中寒光乍现。
  他缓缓起身,叮当一声,一把匕首扔到了那少年面前,姬行云道:“若能杀了他,今后你便接替他的位子。”
  孙英一听,心下一沉,当时就慌了,“大都督,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过错,大都督因这点鸡毛蒜皮之事要杀我?末将对大都督忠心耿耿,此番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番也罪不至死啊,还请大都督开恩……”
  “不可饶恕!”姬行云口中一字一句蹦出来,已经背过身去,负手背后,走到窗边望风去了。
  孙英本是一心阿谀奉承,哪知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全想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触犯到姬行云哪条忌讳?
  孙英看着地上那把匕首,想着姬行云对他杀意已决,今日毕竟在劫难逃,他绝不能坐以待毙,可进屋之时兵器早就放在了门外,当时就要伸手去抢地上匕首,还想拼死一搏。
  可是,旁边不起眼的少年速度比他还快,已经一把就将匕首夺去,抽出刀鞘,朝着孙英扑了上来。
  两人滚在地上,一番撕打缠斗,孙英好歹也是一名将领,自然不是吃素的,哪有那么好对付。
  屋里打斗嘈杂声音乱作一团,姬行云却两耳不闻,只是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直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姬行云回过头,已经是一地鲜血,孙英被划破了喉咙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血泊之上,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一身血渍,衣裳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还气喘吁吁。
  姬行云还有点意外,幽幽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横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还喘着粗气,将匕首收回刀鞘,单膝跪地回答,“回大都督,小的叫平安。”
  姬行云点头,“你既有能耐杀他,也算当之无愧,今后就跟着本都督某事。”
  而后叫人前来清理孙英的尸首,并将这少年留在身边。
  孙英以前是什么样的货色,姬行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是死有余辜。
  *
  另一边,卿卿被安置在了独门独院,进屋空无一物,不过还算干净整洁,正有人将日常用品一点点搬进来,还为她备好了饭菜。
  按理说她现在这么惨,城破家亡,亲人离散,沦为俘虏,还被姓姬的狗贼占了便宜,不应该有心情吃东西才对。
  奈何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且这些饭菜都是鲜香四溢,看得她口水直流。
  秉承着死也不做饿死鬼的念头,卿卿又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外头接二连三的进来一众奴仆,一个个手上端着托盘,盘中整齐的罗列着一些物件,全数放在了屋里。
  领头之人道:“这些是大都督赏赐给小娘子的。”
  卿卿缓步走上前,依次看了一眼送来的东西。
  大多都是女子的日常用品,有胭脂水粉香料,绫罗绸缎,金银珠翠,裙裳首饰,不少连她也不曾见过的名贵之物,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
  卿卿还在疑惑,姬行云怎么出手凡这么阔绰,还给她赏赐东西?
  卿卿也是个女子,也喜欢精美华丽的衣裙首饰,可是因为父亲尸骨未寒,她还是只穿着身上的素衣白裳。
  晚些时候,门外忽而有人提到大都督来了。
  卿卿抬头一看,就见是身着暗红箭袖长袍的姬行云,正背着光,负手长身玉立在门口。
  卿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下意识的想逃避。
  姬行云迈步进去屋内,就见他派人送来的衣裳首饰,卿卿一件都没有碰,还是身着缟素,不染脂粉,却是显得天生丽质,比昨日献舞时候,身着霓裳浓妆艳抹的模样,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清丽,却不管怎样都是人间绝色,叫人欲罢不能。
  姬行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示意送来的东西,问道:“不喜欢?”
  一个强盗突然闯进你家里,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占了你家的地盘,将你据为己有,还把在你家里抢的东西送给你献殷勤,卿卿怎么可能喜欢?
  姬行云看着她,还在怀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有人说她只是阮家留下的婢女,并非阮武嫡女,毕竟阮家的千金不可能被独自一人扔在弃城之内。
  姬行云回过神,下令道:“来人,将东西拿进来。”
  外头便有人捧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走了进来,放在了面前矮桌上。
  姬行云示意锦盒,对卿卿道:“打开看看。”
  看这精致的锦盒,卿卿琢磨着,莫非又送来更名贵的宝物?
  只得过去,抬起袖子,缓缓打开锦盒的盖子。
  入眼就见里头放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乱蓬蓬的头发下面色乌黑,眼眶凹陷,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这竟然是孙英的人头,顿时给卿卿吓得魂飞魄散,发软的腿连连往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姬行云就在身旁,一把掐着她的腰扶正身子,轻盈绵软的揽在怀中,垂目看着她问,“这个喜欢么?”
  卿卿哪见过这等血淋淋的人头?当即喉中作呕,先前吃的饭差点没吐了出来。
  昨日这个时候,孙英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转眼再见只剩一颗头,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虽然说,卿卿对孙英是恨之入骨的,之前这姓孙的就企图强占她,后来还强迫她来伺候姬行云,死了简直大快人心。
  问题,这孙英不是姬行云的手下么?姬行云为何突然杀了人家,还把人头割下来,送过来问她喜不喜欢?她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个变态!
  卿卿惊吓过度,整个人傻愣愣的,简直比昨天看见他杀了宋易更为惊恐。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将脸埋在姬行云身上,小手紧紧攥着他身前的衣物,颤声央求,“能不能先拿出去?我怕……”
  姬行云看看怀里瑟瑟发抖的美娇娘,扬了扬下巴,吩咐将人头拿了出去。
  他还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是个死人,有何可怕,这世上可怕的向来是活人。”
  卿卿脸色发白,惊恐过度。
  倒是赞同这句话,可怕的向来是活人。
  比如说他,随意决定他人生杀大权,昨日眼也不眨杀了宋易,今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改日说不定一不高兴也要一巴掌捏死她。
  第5章
  卿卿还在那颗人头的惊吓之中没能缓过神来,久久心有余悸。
  姬行云拉着她到旁边入座,才询问,“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何身份?”
  两年前见到她是在齐国都城建业,当时他身处险境,急着离开没能打听身份,就这么匆匆回了魏国,从此远隔千里,即使多次派人去建业暗查也是无果,倒是不知她竟然不在建业,而出现在了南阳。
  卿卿战战巍巍,如实回答,“我是阮武嫡女。”
  姬行云厉声质问:“还不肯说实话?”
  卿卿浑身颤了颤,咽下一口唾沫,还有点委屈,她当真就是阮武之女啊!老实告诉姬行云,他竟然不相信?
  也只好皱着眉,瘪着嘴,说道:“好吧,其实我阮家的婢女。”
  姬行云突然抓住她的手,撩开袖子,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少女的纤纤玉手,又小又白又嫩,如同葱根一般,指尖还是粉色的,好似一用力都会不小心被掰折了,轻软得不像话。
  半点茧都没有的一双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般大家闺秀都养不出来,更别说婢女了。
  卿卿想缩回来,却被他紧紧拽住,男人凶巴巴的质问,“婢女的手这么细皮嫩肉的?”
  卿卿都快哭了,粉泪盈盈,瘪着嘴委屈道:“我说是阮武之女你也不信,我说是婢女你也不信,到底想让我怎么说?”
  姬行云道:“我只信实话。”
  卿卿想着那颗人头,怕自己的脑袋也被割下来,只好什么都老实说了:“我爹真的是阮武,我兄长是阮黎,叔父是阮雄,父亲病故,兄长战败之后,魏军攻来,叔父打算带着族人弃城离去,可是我被人下了迷药,昏睡过去,醒来时候阮府只剩下我一人,外头兵荒马乱,我一弱女子不敢出门,本想悬梁自尽,不料绳子断了没死成……”
  说到这里,想到如今处境,卿卿鼻子一酸,热泪啪嗒啪嗒的滚滚落下,又开始伤心哭泣。
  卿卿猜想,定是叔父一家想着她父亲已死,兄长也凶多吉少,就剩下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想霸占阮家一切财物,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将她留在敌军手上送死。
  姬行云几个问题问下来,差不多也了解了她的状况。
  捏紧她的柔夷小手,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卿卿抽泣着,回答:“名为棠。”
  “可有字?”
  卿卿不情愿告诉他,咬着唇不说话。
  姬行云道:“若没有我给你起一个。”
  卿卿怕他不知道起什么阿猫阿狗,只好老实交代了,“小字卿卿。”
  “卿卿……”
  姬行云呐呐重复了两遍,缓缓揽着她的薄肩,让她靠在身上,目光蒙上一层迷离雾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卿卿只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
  反正她也别无选择,只有先暂且委身于他,忍辱偷生了。
  已经是傍晚时候,姬行云还要前去赴宴,他们的庆功宴要连续三日,问清楚疑惑之后,便就这么离去。
  卿卿看着他那牛高马大的背影,再想想之前那人头,还觉得头皮发麻,恶心想吐。
  当晚,卿卿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
  一个是因为见了死人头害怕,一个是因为生怕那姓姬的狗贼来找她。
  于是把门窗都栓得紧紧的,如果有锁的话其实她还想加把锁。
  就这么一直撑到半夜三更,宴席都散了,姬行云始终也没有来,她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昏睡过去。
  她倒是没心没肺的睡了,门外却有个人杵在屋檐下,目光迥异的,久久盯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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