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来日方长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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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过去后,阳光甚好。秋天的风带着微凉的惬意,吹过桂花树,带来阵阵清淡的香气。后面的小院子里,卫长风有些吃惊的看着赢子玉,他越来越看不透这少女身上隐藏的神秘之处了。
  一坛普普通通的山野村酿,到底是怎么变成泛着桂花香味的美酒的呢?他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明白。而闻着香味儿而来的屠夫,则早已经满脸惊喜的捧过来,看着手中黑色陶瓷大碗里的满满一碗,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满脸神色陶醉。
  “这酒……和你在秋风客栈中弄出来的那种有些不同啊。却不知道滋味到底怎么样?”
  卫长风仔细端详着那酒的颜色,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而在少年协助下终于大功告成的赢子玉,却只是轻松的拍了拍手,声音欢快的说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啊?自己尝尝看不就知道了嘛!”
  还没等到卫长风再说什么呢,却只听到旁边的屠夫早已经在兴高采烈地大声赞叹起来:“好酒!好酒啊……真是好酒!”
  一大碗烈酒被他一口喝干,立刻就感觉到那种醇厚的味道从胸腹直冲鼻端,其中更夹杂着浓郁的桂花香味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滋味!
  卫长风也毫不迟疑,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大口。他挑起大拇指,对在一旁等着他夸赞的赢子玉啧啧连声。而得到他的肯定后,那少女嘴角笑的简直比吃了蜜还甜。她拍着手笑道。
  “我没有食言吧?既然答应你的事都已经做到了。那么你的承诺,将来也一定要兑现哦!”
  “那是自然,放心吧!”
  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答,屠夫侧过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又答应下来什么条件?”
  卫长风脸上有些为难的笑了笑,他缓缓摇头,却不肯明说,只以其他话敷衍过去了。那是他答应赢子玉的一个少女小心思,自然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就算是许酉也不行。
  屠夫嘴角勾起微笑,不再追问。他外表粗豪,内心细腻。自然明白卫长风所为何来。尤其是在他认识了漂女辛之后,对这些儿女情怀了解的更深。人同此心,更不会去责怪卫长风。
  只不过,当他静下心来,细细的品味掌中的美酒时,看向赢子玉的目光就格外不同了。如果不是卫长风亲口承认,他说什么也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明媚无瑕的少女,就是大秦王朝的那一位新王!这简直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更何况,她还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果她不是秦王身份的话,那么他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卫长风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可是,一个眼看要走向末世王朝的王,如果和他的兄弟纠缠在一起,将来恐怕是祸非福啊!
  而此时此刻的赢子玉,却没有察觉到屠夫的情绪变化。她爱屋及乌,对于卫长风的朋友也极其友好。即便对方只是屠夫的身份,她也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昨天听卫长风吞吞吐吐的对她提出请求,还以为是多么难以办到的事呢。却没想到,他说是想请他的朋友喝一坛好酒。就像是在秋风客栈喝过的那种酒!而这种在卫长风眼中称得上是非常难的事情,对于赢子玉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而且,卫长风竟然主动求她办事,让她立刻就心花怒放了。
  在这种兴奋的情绪支配下,缺少酿酒的原材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自然会用巧妙的手段,来酿造出一种独特的美酒。于是,赢子玉十分干脆的答应下来后,只提出了一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需要少年鸣生帮忙打下手。而听说她要在那间小酒坊中酿酒,不仅鸣生连连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就连虞芷薇和漂女辛也满脸惊奇的不离左右,成为了她的助手。
  变身成酿酒师的赢子玉,立刻开始大展身手。她指挥着这三个助手,准备好了一切必须之物。然后特意叮嘱鸣生爬到那棵桂树上去,采摘最新鲜的桂花来用。
  鸣生手脚麻利的爬到树上,很快就摘得了一大筐最新鲜的桂花。小酒坊里立刻就充满了浓郁的桂花香气。几个人都好奇的看着赢子玉,在她指挥下各负其责。不久之后,几坛普通的村酿,就变成了最纯正的桂花酒。
  “子玉妹妹,你这种酿酒的手段是从哪里学来的?”
  虞芷薇在赢子玉的怂恿下,终于禁不住诱惑,她喝了一小口,立刻就眼中放出光彩。即便她从前很少饮酒,却也能马上判断出这酒的好坏。毫无疑问,经过赢子玉之手的普通村酿,竟然变成了世间少有的琼浆玉液!
  “这是从我家乡学来的酿酒方法。并没有流传在世间。其实也很简单,算不得什么稀奇。”
  赢子玉忍住心中的得意,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解释。其实,她早就看到所有人的惊奇之色。而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只要做,便做最好!不管是在从前还是以后,这一点儿从未改变。
  而就在那一天,他们都喝醉了。几坛新鲜的桂花酒,承载着最值得回忆的相聚时刻。在今后的许多年里,不管他们这几个人的人生轨迹各自是怎样翻天覆地的不同,也许,满载桂花酒香的这短短十几天时间,便是他们非常珍贵的共同时光了。
  醉眼朦胧之中,屠夫把手中酒坛再次递给卫长风,他似乎漫不经心的看了那边一眼,说道:“刚才,我看到子玉姑娘用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在研磨桂花瓣呢……那是什么?”
  卫长风把酒坛里的酒喝完,顺手扔到一边。他仰面躺在青石板上,看着天边染红的最后霞光。慢悠悠的回答道:“能是什么呢?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可不知道,这怎么能乱猜呢?”
  “你说不知道,就证明你已经知道了!呵呵!”
  “难道真的是……?!”
  “不错!就是那块石头。”
  “石头?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这个,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说的,就是一块石头罢了。而且用处很多,可以用来当坫板,可以用来砸核桃,还可以用来当枕头……呵呵!”
  屠夫许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半晌之后,他咽下堵在喉咙里的一口烈酒。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厉害!你们两个……真厉害啊!”
  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他不赞叹都不行。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把江山都背在身上的女子,竟然这么视若儿戏。传国玉玺当作物件儿使用!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其超然物外,还是该可怜她的不知世态险恶呢?
  卫长风苦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过目光,看向那个在秋日阳光下活泼开朗的少女。他不由自主想起她在他面前流露过的那些悲观情绪。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将来一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在等候她呢?这个疑惑一直存在他的心底,就如同他能透过那纯真的笑容,深深地了解她内心的悲伤恐惧一般。这世间如果真的有一人能够保她周全,自己能够不负所托吗?
  “再来一坛,一醉解千愁!”
  卫长风把剑插在台阶上,慷慨而饮。许酉什么话也没有再问,果然陪他又喝完了一坛桂花酒。然后,两个人就都醉倒了。
  那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时候。他的剑和他的刀,并排插在面前。月亮的余晖,反射出刀剑曾经的荣耀。旁边的少年在安静的守候。他的眼睛里,更是有着无比虔诚的光芒。
  而就在这同样的夜晚,正式从淮阴县城走进军营的韩信,也在月光下擦着他的长剑。他自然没有什么好酒喝,从河边打来的水盛在陶瓷罐子里,他喝了几口之后,便用这些水来洗剑了。
  其实,他的这把剑,到现在为止,还并没有真正的杀过人。自春秋战国时代开始,士人的剑,从来都不是用来杀人的。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一种区别于普通人的高贵标志。
  这把剑,已经跟了韩信许多年。仔细想想,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恰恰相反,它见证了他的耻辱。他从前的时候经常擦拭这把长剑,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细心过。一坛清水,洗的干干净净,当他用棉布擦干水渍,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就如同他心底的独白一样,使他格外清醒。
  “剑啊剑……你曾经见证过我所受的耻辱。如果有一天,让你替我去报仇,你能够担得起这个使命吗?但愿你不要辜负我呢!”
  韩信曲指一弹,剑刃在月光下发出清脆的鸣音。他用力挥舞了几下,却终究又退回原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恐怕不行啊!洗刷耻辱容易,但想要施展胸中之志,这一把剑又怎么能够呢?十把剑,千把剑,万把剑……十万把剑!方得趁意也!”
  外面有脚步声响,执守的军士跑进来,打断了他的沉思默想,也暂时打断了他的慷慨筹划。
  “韩参赞,将军让你去大营集合,有事相商!”
  “好!我立刻就去。”
  韩信站起身来,穿戴整齐,提剑而去。他的戎马生涯才刚刚开始,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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