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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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吃呀。”谢茂站起来漱口,“我给你看着点儿呢。待会儿我也去现场,来得及。”
  衣飞石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底废了修为,不能和谢茂这样的修士比,又赶忙坐回去把盒饭扒了几口,匆匆忙忙吃完了,一口气把谢茂榨好的果汁喝下去。
  被谢茂当做“行军饭盒”的蔬食全都是好东西,不仅美味饱腹,还能补益精神。
  衣飞石吃了一顿饭,忙碌了整天的疲倦都消解了不少,刚才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吃完就精神了。
  他如今打不开小世界,收拾好饭后垃圾不知道该往哪里扔——这些东西是可回收的,装着盒饭、炖汤的器皿都是小法器一件,绝不能让现世的普通人捡走。
  见衣飞石为难,谢茂顺手将他打包好的垃圾收回随身空间,不过,并未提把青玉简还给他的事。
  衣飞石不敢也没脸问。
  谢茂给他祭炼青玉简作护身之用,正经挨了几次揍才凑够了能量。而他当初为了禁绝谢茂的窥探寻找,离开时将青玉简抠下来扔在家里,可谓弃若敝履。现在想让谢茂再还给他?只怕是难了。
  二人就这么平淡如常地吃了饭,一起下楼。
  谢茂正要把车钥匙给衣飞石,就发现了他拴在青枫树下的大青马,笑道:“玩性还挺大。”
  他就吩咐衣飞石再把马骑回去,自己独自开车回片场。
  衣飞石看着在青枫树下嚼花吃的大青马,再看着走向停车场的谢茂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
  二人一车一马前后赶到,剧组各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轻车熟路。
  阿鲁导演给工作人员一一发了冰淇淋,全都在一边等主演出现,一边吃零食聊天——石董去找谢导了嘛,两口子磨磨蹭蹭很正常,说不定什么时候来呢。
  阿鲁导演作为业内资深副导演,很会安抚现场气氛,各人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见谢茂来了,现场工作人员全都赶忙把冰淇淋吃了,或是找小冰箱冻起来。阿鲁导演则把打印好的剧本交给随后步行赶到的衣飞石——衣飞石绕道去还了马,从马队走过来,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夜戏依然是补拍。
  鉴于衣飞石第一天入组,导演组也很厚道,安排的戏难度都很小。
  衣飞石一边走,导演助理就拿着led小台灯给他照明,让他一边熟悉剧本。阿鲁导演很照顾他,一路跟着给他讲这场戏待会儿怎么拍,他要怎么演……
  众人就看见衣飞石随手把七八页的剧本刷刷翻了一遍,人也已经走到了现场。
  “补妆补妆,快!”阿鲁导演吆喝。
  服化组专门负责给衣飞石补妆的小姑娘嗖地窜出来,助理搬来椅子,衣飞石坐下等着补妆,手里的剧本就交给了阿鲁导演的助理。看完了,记住了,没问题了。
  助理偷偷给阿鲁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石老师这是回去吃小孩了吗?”化妆师惊讶地说。
  衣飞石听不懂这个笑话。化妆师只好自己解梗:“您回去一趟,气色看着比下午还好。这妆都没有脱,也不可能是敷了面膜吧?肯定是去吃小孩了。”
  阿鲁导演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小女孩都是妖怪嘛?!催促道:“别废话了,快。”
  衣飞石看了坐在监视器前的谢茂一眼,也提醒了一句:“不要让谢导久等。”
  补好了妆,许广英还带着场记和定妆照来检查衣饰妆容,细致地发现了衣飞石的鞋底泥水太多,立刻让服装组拿做旧的新鞋子来换。衣飞石怕谢茂等得不耐烦,说:“不必。我不会让鞋底入镜。”
  主演第一次提要求,许广英也不好太坚持,点头说:“我看成片。”意思是,如果衣飞石让有瑕疵的鞋底入镜了,就要重新拍这一条。
  这一场戏拍摄的内容,是岳云被父帅贬入后营,路遇几个夤夜发遣的罪卒,一起烤火聊了几句。
  这一场戏的剧情时间在下午拍那一场之前,所以许广英那么严厉地抠着他的鞋底不放——总不能头一天鞋底还脏兮兮的,第二天鞋底反而干净了吧?岳云也不是能半夜偷偷刷鞋子的性格啊。
  第一条就是个岳云低头沉默着行走在路上、随后发现路边篝火的长镜头。
  此时岳云是自告奋勇来找奸细,跟父亲岳云商量好使苦肉计被贬入后营,他肯定后营一定有奸细,但不知道奸细具体的身份,这时候就要表现出他内心的层次,他走了半天,很疲惫,他心事重重,但有的放矢,有很明确的目标,却要思索谁才是具体对象……
  这对衣飞石来说,想要演绎出这一点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这是个长镜头。
  有了下午刚拍摄时被谢茂连掐六遍的经历,素来胸有成竹的衣飞石瞥见监视器后谢茂的一抹侧影,竟有点放不开手脚。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没发现他的拘束,觉得他表现得很好,唯有谢茂不满意。
  被谢茂掐了两次之后,现场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这不是拍得挺好吗?谢导怕不是在作妖?
  谢茂的态度和下午一样,看着监视器,也不说话,让助理帮忙喊停。
  阿鲁导演在现场就是满场跑,这会儿跑到谢茂身边,小声问:“哪儿不对啊?石董都懵了。”
  谢茂把今夜要拍的戏翻了一遍,确认都没什么难度,就站了起来:“你看着吧。下午拍得挺好。”
  山区夜里降温厉害,阿鲁导演的助理殷勤地给谢茂披上毛毯,谢茂也没有拒绝,说:“我在这儿他不自在。我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你,鲁导。”
  阿鲁导演还能怎么办?只能帮他把毛毯掖了掖:“那您开车慢点,哎,要不让小陈送您回去?”
  谢茂挥挥手,从片场离开。
  看着他再次远离的背影,衣飞石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阿鲁说他懵了,他没有懵。他和谢茂都知道,他刚才拍的两条哪里有问题。
  或许别人看不出他遮掩下的紧绷,谢茂绝对看得出。要说那两条过不过得去呢?完全过得去。只是他没能处于一个放松的姿态下演出,谢茂眼光太刁毒挑剔而已。
  两次让谢茂在片场转身就走……衣飞石握紧拳头,告诫自己要冷静。
  无非是夜里回去赔罪,再受一次体罚而已。
  习惯了,就好了。
  ……
  第一天安排的戏份都不多,七点多开始拍摄,预计十点半拍摄完毕。
  谢茂离开之后,衣飞石全都是一条过,偶尔阿鲁导演比较谨慎,要求保一条,那就是拍两次。
  许广英看了两条就回酒店了。衣飞石在隐匿线索上是专家级表演,说不会让鞋底入镜,行止间也未透露出任何遮掩畏缩姿态,从从容容地完成了演绎。
  此外,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再次暴击,几个配角觉得自己发挥特别好,演得特别有感觉,强烈要求阿鲁导演保完一条再来一条,阿鲁导演看时间还早,也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饶是如此,夜里收工时,也比预计时间早了快二十分钟。十点刚过,今夜的戏份就全部拍摄完毕。
  和衣飞石一起工作的感觉非常爽,照例演员第一天进组,收工都要请吃饭,工作人员都怂恿阿鲁导演去约衣飞石吃饭,最好把谢导叫着一起——剧组里几个小姑娘特别爱起哄,两个大帅哥诶!
  “都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加点十多天,姑奶奶们,吃了夜宵早点睡吧。”阿鲁导演一口拒绝。
  没看见谢导离开的时候,石董脸色都变了吗?两口子说不定回去要吵架呢!
  灯光组的老蒋则心里默默地想,蔻蔻今夜不在,难道要换我去走廊上昏倒吗?
  《岳云传》剧组气氛很好,收工之后,所有工作人员都会留下来一起收东西,再一起回酒店休息。
  阿鲁导演心细,安排司机先把卸了妆的衣飞石送回酒店。
  他心里琢磨,谢导的司机跑了,剧组还是专门给谢导安排个司机吧?石董好歹那么大一个主演,助理司机也都得配上啊。总不能天天去蹭人家马骑着代步吧?
  啧,昨天来,今天就拍上了,这速度也是……神级救场。
  就是奇怪了,怎么跟石董搭戏,所有配角都显得演技特别好?《岳云传》这剧组是藏龙卧虎啊,遍地璞玉!
  ※
  衣飞石很顺利就进了门。
  和昨夜一样,屋内开着落地灯,他的皮带还放在斗柜上。
  谢茂在给徐以方打电话。跟妈妈说话时,谢茂态度很温和客气,大约是最近没怎么和徐以方见面,他会主动询问起居,还问了徐以方的病情进展,末了,还让徐以方给宿贞带问候。
  这句“给宿妈妈带好”把衣飞石都惊了。时至今日,谢茂居然还称呼宿贞为妈妈,还向她问候?
  谢茂挂断电话,就看见衣飞石拿着斗柜上的皮带,低头上前,想要跪下。
  “拍得挺顺利?收工很早。”谢茂顺手接过皮带。
  交出皮带的瞬间,衣飞石心尖儿有些颤。再受体罚是最坏的打算,他以为不一定会挨打。
  可是,皮带被接过去了。
  衣飞石一直都是君上座下最受宠爱的嫡系心腹,谢茂教他养他,捧着他抬举他,哪怕局势最坏、谢茂的脾气也变得最暴戾的时候,也从来不曾责罚过他——那当然也和他从来不肯忤逆君上有关。
  谢朝的衣飞石受了马氏无数责罚羞辱,那个一直侍奉着君上的衣飞石不曾受过。
  马氏最变态的时候,也不可能让人对他做昨夜谢茂做过的事。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苦楚。
  衣飞石低头跪下,将手扶在膝盖上,稍微定了定神。
  求饶是不可能的。衣飞石并不想求饶,他只迟疑了两秒,依然动手准备解开下衣。
  意外的是,谢茂将皮带放在床头柜上,指了指洗手间:“你去洗一洗,时间还早,做完了再说这件事。”
  这句话竟让衣飞石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效果。
  他温驯地应了一句,走进浴室之后,才发现自己背心都是冷汗。
  就隔着那么薄薄的一道房门。衣飞石看着镜中的自己,在踏入浴室之后,连额上的汗水也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当着谢茂的面,他浑身紧绷,连汗都不敢出。踏入浴室松了口气,汗水就飙了出来。
  衣飞石快速冲洗身体,在温热的水流下,情绪慢慢恢复。
  他注意到谢茂没有给他清洁符。
  任何与道法相关的物件,谢茂都收了起来,绝不给他接触的机会。
  很显然,他曾经显露出的强大让谢茂非常忌惮,哪怕已经废了他的修为,谢茂也不想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事实上,衣飞石现在就算拿着一张清洁符也没什么用——可谢茂不知道。
  谢茂觉得他或许有用,就不会给他一丝机会,全部禁止接触。
  清洗身体时,衣飞石又有了新的为难之处。
  君上的态度很明确,即刻就要侍寝。他还记得,君上曾经对他的服侍多么不满。
  他心里揣着的东西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像谢朝的衣飞石一样,对与君上的欢情全心投入,纵情享受。君上很不满,次次都要忍着脾气,无论他照着记忆中的衣飞石怎么讨好,君上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对劲,永远都不满意。
  他努力了。很努力了。可人心怎么控制?明明就是偷来的欢愉,怎么可能坦然享受?
  衣飞石在温热的水流中站了许久,始终没有应对之策。
  ——如果他有办法,他和谢茂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吹干头发出门时,谢茂指了指手表,说:“你洗了一个小时。”
  谢茂计时比较保守,衣飞石十一点到酒店,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他在浴室里待的时间,绝不止一个小时。意外的是谢茂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责怪问罪的意思。
  衣飞石上前道歉:“臣怠慢了。”
  他没有请罚。他记得很清楚,皮带被谢茂放在床头柜上,谢茂说的是“做完了再说这件事”,并没有说饶恕他。不用他请求,谢茂就会罚他。
  夫妻间的事做得很不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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