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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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蒋璃经过素叶的“指点”后,再面对秦天宝的时候就心里有底了。趁着秦天宝没醒,她开始翻箱倒柜,书房是重点。几乎将架子上的书都挪下来,有竹简、有泛旧的古纸,甚至还有锦帛,令蒋璃叹为观止,也不知道这些书是不是秦天宝都读过。
  字画是单独存放的,多数为书法,有些是秦天宝这两天新写的,有些是之前写的,蒋璃对比了秦天宝发病前后的字迹,除了笔法更精进外,并没发现异常。
  秦族长说秦天宝发病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但实际上,经她核实,秦天宝的睡觉时间、饭量和平时个人习惯都跟从前没两样,唯独就是不与外界沟通、反应。
  搁放在最角落里的几卷画轴引起了蒋璃的注意,她如数搬到桌上,一卷卷打开查看。
  原来秦天宝还会作画,这倒是让蒋璃挺意外的。
  她只见过他写书法,没见他画过什么。
  他画山水较多,基本都是水墨画,画的风景有秦川的茶亭、戏楼和农活的村民,还有连绵的寂岭,秦川的风情在他的一笔一描中就变得婉约壮美。
  画下盖有印章,章上是秦天宝的名字,名字旁就是作画时间。
  手旁还有最后一卷画,蒋璃缓缓打开。
  她以为一如之前的山水人情,不料,画展开一半时蓦然惊怔。
  就在这时,院落里有些嘈杂。
  是“早起”做饭的天宝妈,急切的嗓音伴着杂促的脚步声,“二娘,蒋姑娘说了不能打扰……”
  蒋璃前秒将手头的画卷刚阖上,后秒秦二娘就推门进来了,看架势,毫不客气。
  算账来了。
  蒋璃心里哼笑,面色如常安稳寡淡,只是抬眼瞧了瞧门口,没吱声。
  秦二娘还是那天的装扮,气势十足,一双眼就跟刀子似的锋利。她走上前,见这屋子里一片狼藉,没冷笑,也没呵斥,只是极其冷淡问她,“还不为天宝作法吗?”
  作法……
  蒋璃哪会作法?平时作妖还差不多。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画卷搁置一旁,见秦二娘没有格外注意后,道,“还不是时候。”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秦二娘的嗓音阴沉沉的。
  蒋璃逐一收拾字画,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她何尝不明白秦二娘的意思?头两天还好,到了第三天不少村民就按捺不住了,毕竟是村中大事,结果迟迟都不见她布阵作法为天宝驱邪。大家开始议论纷纷,那些个质疑的话都顺着墙根“飘”进族长家了。
  秦族长也着急,几次撞见她都欲言又止,但碍于她的身份也就生生忍下。最让蒋璃心安的反倒是天宝的父母,他们心无杂念,竟也是绝对相信她的,吃饭的时候天宝妈拉住她的手说,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只相信你,蒋姑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相信你一定能治好天宝。
  天宝爸也是这个态度,从不急切切地追问情况。
  她觉得秦族长一家情商很高,只不过,秦族长隔代亲,关心则乱。
  至于旁人,也许是凑热闹,也许是真的担忧。
  秦二娘不满意她的四两拨千斤,上前一步,言辞犀利,“我不会允许你在秦川招摇撞骗。”
  这词儿伤害不了蒋璃。
  想当初刚到沧陵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这么评价过她,甚至比这恶毒的言语都有,这位秦二娘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还真算是客气了,又或者,秦川人真是不会说脏话。
  蒋璃拾起散乱在桌角的竹简,抬眼看秦二娘,手里卷竹简的动作没停,也学了秦川人的文邹劲不疾不徐道,“二娘在天宝房里日日夜夜作法,可曾见他好转?”
  秦二娘脸色陡然难看。
  秦族长刚好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天宝的爸妈,许是天宝妈不知怎么办去叫了外援。见秦二娘一脸阴沉地杵在桌前,秦族长一个头两个大,赶忙上前来缓和气氛。秦二娘也没给蒋璃留情面,一脸不悦,“有外人进秦川,这原本就是不详,他们心思难测,诡异狡辩,族长这么信她,日后一旦有了什么不测你怎么跟整个秦川交代?她说她有本事医好天宝,可你们也看到了,天宝还一如从前,她呢?每天不知道在做什么!”蒋璃在旁听着这番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秦二娘的声音可真好听,不是柔软小鸟依人,是略带磁性的女中音,不高亢不愤愤,所以就不刺耳,加上她抑扬顿挫、用词讲究,她总有一种是在看古装剧的感觉。秦族长闻言后可没蒋璃这种闲散心情,看向她,眼神里有几分小心,是生怕得罪了她。他叹口气,对秦二娘说,“我们都熬了不少日子了,还差这一天两天的吗?二娘的担忧我能理解,姑且看看再说吧。”
  “是啊是啊,二娘,你再容蒋姑娘几天。”天宝爸开口。秦二娘这下冷笑了,“天宝可是秦川的希望,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507章 藏好的画卷
  等秦二娘拂袖离去后,秦族长正打算同蒋璃说和,蒋璃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们出去吧。”
  三人出了门。
  蒋璃隐隐听见天宝妈在院中担忧的语气,“怎么办?蒋姑娘会不会生气不给咱们天宝好好治了?”
  她在屋忍不住低笑。
  虽说她睚眦必报不假,但可不会冲着一个孩子下手。
  等周遭安静下来了,蒋璃又将刚才看到一半的画卷重新拿在手,最初打开画卷时的余惊被秦二娘这么一闹所剩无几了,但在将画卷全部展开时,她还是结结实实震惊了。
  是个女人画像。
  一袭素白衣袍,跪于天地之间,双手高举掌心向上,像是在对着神灵祈祷,只着微侧的脸颊,所以看不清她的具体长相。
  不再是简单的墨画,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了颜料的。底纸为黑色,那长袍就绘成了雪白,微光之下竟有隐隐闪亮,蒋璃摸了摸,指尖之间碾了碾,闻了闻。衣袍的颜料是贝壳,底纸应该是黑曜石末调和,通体黑色,衬得女人脸白如月衣袍胜雪,这在她看来真是用料讲究,当然,也不排除秦川之地就盛产这些矿石,拿来作画也是他们稀疏平常的事。
  这画画功了得,比之前的山水更为传神,就连随风扬起的衣袂都灵动非常。
  蒋璃仔细打量着画中女人,有些熟悉,但确定是自己没见过。
  难道秦天宝就是见了这幅画的女人,才会夜有所梦?
  可单就一幅画,此女怎么就占据了天宝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画角有印章。
  印章是红色的,埋在黑色底纸里就很容易被忽略。
  蒋璃眯着眼对着光源仔细辨认,心猛地一颤。
  是秦天宝的印章,印章旁还注有日期。
  等再看清那日期,蒋璃的大脑就嗡地一声响,有几秒的空白,手一松,画卷落在桌上。
  稍许她才拾回理智,拉了把椅子坐下,死死盯着桌上的画卷。
  是她想错了。
  不是秦天宝见着这幅画才有了梦境,看印章和日期,这画中的女人就是秦天宝亲手画的,换句话说,秦天宝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瞧见了这个女人,然后画了下来。
  蒋璃扶额,她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实则又回到了原点打转,画中女人就是个源头,什么时候见过她、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又成了蒋璃要追查的问题。但至少得出了一条结论:秦天宝应该经常梦见那个女人,至少在发病前两个月是会梦到,画上的日期可以说明一切。但秦天宝在之前梦见女人的时候一定是娴静恬和的,
  否则他画中的女子不会是那样,他作画的内容应该就是梦境内容。
  直到,他看见了女人的脸,直流鲜血……
  秦天宝是个孩子,自然会被吓哭。
  蒋璃的脑子一团浆糊,几天的不眠不休已经在透支体力,她死命揉着发疼发胀的太阳穴,企图纾缓。
  还有个关键,也就是素叶提到了“总开关”,秦天宝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就是上了一趟寂岭吗?难道是黑灯瞎火的不小心看错了什么东西?
  女人、血、总开关……
  蒋璃总有种感觉,她像是离一些事越来越近,但中间又隔着一层纸,她试图捅开,又寻不到捅开的力气。
  秦天宝再醒的时候蒋璃没盯着,他还是照旧吃饭看书,顶多再写写字,至于作画,不曾有过。
  餐后,蒋璃主动找了秦族长。
  秦族长激动的连村里的商议会都给推了,许是想着能听到好消息,岂料蒋璃开门见山问他关于秦天宝以前的交友情况。
  这倒是出乎秦族长的意料之外,他张了好半天嘴,才回答,“天宝跟这里的人相处得都挺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我是问他有没有好朋友。”
  “有啊。”秦族长不假思索,说了几个孩子的名字来。
  问及这些孩子近况,秦族长表示都很好,没什么异常。蒋璃又反复问了几次,秦族长还是原话原说,她想了想,起身离开了餐厅。
  只扔下秦族长和天宝爸妈大眼瞪小眼,没明白她这番询问是什么意思。
  **
  晚七点,蒋璃回了住所。陆东深他们刚吃饭没多久,天热了,餐桌就放在院子里,夜风过,有古树在沙沙作响,院落里的火把都点上了,比旁院的都亮,因为陆东深和饶尊又多做了不少火把插上。
  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可蒋璃心里有事,没欣赏火光与星光交织的闲情雅致。
  蒋璃瘫坐在餐桌旁边后,陆东深给她添了副碗筷。她刚吃过不饿,拿着筷子在手里转,好半天说,想喝点酒。这几天她很少回来吃饭,餐桌上的饭菜都出自陆东深之手,色香味俱全,愈发有大厨的风范了。可陆东深心里明镜,她想喝酒可不是奔着一桌好菜来的,伸手拍拍她的头,“等着,我给你拿。”当地人酿酒多样,有人喜欢粮食酿造,有人喜欢用瓜果花草发酵,总之种类繁多,但凡能入口的东西,十有八九都可能用来酿酒。陆东深倒的酒是秦三婶亲手酿的,鱼塘稻米发酵,用三婶的话说就是,稻田挨着花田,每次蜜蜂采蜜经过稻田时都能落下蜜和花粉,久而久之,那用来插秧的水田都是香甜的,酿出来的酒口感更好。
  外面喝不到。
  蒋璃一口酒闷下去,只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瞬间倦怠全无,果真,口感出了奇的好,甘醇浓香得很。
  她把书房里发生的事跟三人复述了一遍,连同发现画的事。
  三人谁都没打断她,等她说完后,餐桌上有了短暂的沉默。
  阮琦也陪着喝了点酒,她手里转着杯子,喃喃开口,“是不是秦天宝还交了什么人是秦族长不知道的?”
  小孩子的交友世界,大人未必尽知。
  蒋璃沉默喝酒,没说话。
  陆东深没在想秦天宝交了什么人的问题,他反而询问画中女子的情况,姿态、神情及动作、穿着,问得十分详细,蒋璃一一告知,又怕说不详尽,起身要回去偷画。
  被陆东深给拉住了。
  他说,“你俩还记得崖洞里那口棺材吗?上面刻着画的那口。”饶尊拿酒杯的手一滞,蒋璃也微微一怔,半晌惊愕脱口,“棺材画上的女人!”
  第508章 钻了牛角尖
  饶尊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语气肯定,“一定是!”
  倒是阮琦一头雾水,酒也喝不进去了,“什么棺材画上的女人?”
  这节骨眼上陆东深肯定懒得解释,蒋璃的全部精力早就回到了崖洞里的那口棺材上,只有饶尊,四两拨千斤的,“就是一口老棺材上,刻了几幅画。”
  阮琦心想着,跟没解释一样。但她也没多问,大抵多少明白了。
  陆东深没喝酒,将摆在面前的空酒杯移到一旁,问蒋璃,“你也看过那几幅图,觉得相似度有多少?”当时崖洞太暗了,手电筒打过去照在上面总归不及青天白日下看得真切。蒋璃将脸埋在掌心里使劲回想,那些画中的同一个女主角……刻上的画自然线条简单,甚至是没有颜色,可是……
  “应该是她没错。”思量稍许,蒋璃也肯定了。
  可以不及天宝笔下的形象,但从感觉上就觉得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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