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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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刚落,整个手术室有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是怀疑?”陈冰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叶空青也没有太过惊讶,重新换了一把手术刀。
  ……
  何莫禹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病房,感觉还不错,没有太过于疼痛,他慢慢坐了起来,觉得陈冰的学生水平应该还行。
  正想着,那位叶医生便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个病历本。
  “恭喜,不是恶性肿瘤,我们已经将其切除干净了。”叶空青说着上前观察病人的头部状态,没有渗出过多的血迹,便低头在病历报告上写了几段话。
  何莫禹在商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站在金字塔尖,他偏了偏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叶医生:“我怎么觉得……叶医生还有其他话没讲出来。”
  叶空青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我们在做切片检查时又给何先生做了rpr检测,发现你患有无症状梅毒,已经末期。”
  何莫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
  叶空青合上病历本,淡淡道:“rpr检测也叫快速血清反应素试验,何先生脑子有大片脑白质病变,再根据检测结果可确诊为三期梅毒。”
  见叶空青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何莫禹使劲搓了一把脸,依然还是难以相信,喃喃道:“我结婚十几年,一直没背叛过我老婆。”
  叶空青诧异挑了挑眉,他在手术室率先反应过来要做rpr测试,不过是想起对方的职业。拜赵远志的普及,他知道金融界的人有多爱在外面彩旗飘飘,在某方面而言算是高危人群。
  “从你脑白质病变的程度来看,并不是在结婚期间感染上的。”叶空青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五十岁还能有这种状态,确实人生赢家。
  何莫禹脸色白了白,结婚前?那时候他正值壮年,三十多岁人一边顶着压力不择手段往上游争,一边四处留情,用此排解压力。
  “那我现在是不是有传染性?”何莫禹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表情瞬间崩塌,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叶空青摇头:“没有传染性。”
  何莫禹重重松了一口气,半晌才重新问道:“那我是不是要重新做手术。”
  对病人该说的还是要说,叶空青道:“不必要,我已经帮你把病变的肿块切除,以后不用再手术,但智力会受损。”
  何莫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智力受损?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会变傻?”
  叶空青依然摇头:“何先生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以后没有其他问题一般不会出事,但由于你已经是梅毒末期,这么多年对脑部的损伤不是我们所能估计的,或许最近何先生能察觉到自己记忆力有所下降。”
  该说的都说完了,叶空青也没有在病房内多停留,直接便出去。
  至于导师说的那些话,被叶空青选择性忽略。他来医院学习的是医术,救治的是病人,其他一概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何莫禹的预料,他很快就能上升到高思中国区的总负责人,谁知道他在医院的事比对手捅到上面去了,说自己智力会一直退化,到时候极有可能给高思带来巨大的损失。
  要知道高思内部的竞争激烈,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绝对不可能呆在里面。
  术后第三天,何莫禹接到了上面给他发的邮件,很简单的话语,却让一个五十岁的在高位多年的男人红了眼眶。
  他被辞退了。
  高思比所有人想象的更狠,没有任何退步的举措,不单不再考虑何莫禹为总负责人,还将他的所有职务给卸了,理由很简单——高思不养废物。
  “我为高思工作了几十年!”何莫禹猛地将平板摔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道。
  妻子刚从外地赶回来,拉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何莫禹喘了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这会气得头一直跳动的疼,只能被妻子扶着躺下休息。
  就这么颓废了三天,何莫禹终于只能接受现实,躺在病床上发呆。到了他这个年纪财富早就积累够了,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和名声。谁能料到十几年前做的荒唐事,导致现在他被炒鱿鱼。
  “我手机呢?”何莫禹哑着声音,问自己妻子。
  手机昨天晚上也被何莫禹摔坏了,妻子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只好问他:“你要手机干什么?先用我手机?”
  这几天何莫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先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的拼劲早就消散,他借着自己妻子的手坐了起来,下意识道:“我让助理买了新的。”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何莫禹也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忘记了,我已经没有了助理。”
  妻子对丈夫的遭遇感到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默默支持:“我现在帮你去买个新的。”
  何莫禹摇头:“不急。先借你手机我用一用。”
  妻子不是金融这个行业的,两人工作领域从来没有重合过,除去父母亲戚,两人手机里都有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接过妻子的手机,何莫禹翻到了要找的人,直接拨了过去。
  “喂。”清清脆脆的女声中带着简单的疑问。
  何莫禹握着妻子的手,笑了一声:“半年不见,连师父都不喊了?”
  “……”崔脆脆愣了愣,停下继续敲键盘的手,拿起桌子上还连着耳机的手机,一看屏幕,果然是师父,“我……刚刚没看来电提示。”
  “你师父也被高思辞退了。”何莫禹原本心中还觉得不平,说出来的这一刻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崔脆脆握着手机半天没发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师父在这行的地位可以这么说,只要提起高思,外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何莫禹,他就是高思的活招牌。高思把他辞退,不就等于自断其臂?
  何莫禹听见崔脆脆还愿意叫他师父,心里稍微得了一丝安慰,叹息道:“当初我没能留下你来,就该想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不行了。”
  第23章
  眼看着要登上顶峰, 却因为一次手术,被人从最高处扯下, 任谁心中都不会好受。
  何莫禹呆在医院像是已经看开了样子, 甚至让妻子重新去工作,不需要留下来照看他,实际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叶空青早上过来按例查房时,见到何莫禹下意识皱了皱眉, 脑部损伤不是手术带来的,而是多年的梅毒导致脑部病变, 这位病人不听医嘱好好休息,反而挂上了两个黑眼圈。
  “你很幸运, 情况发现的早, 对寿命不会有太大影响。”叶空青警告道,“若不能按照医生要求恢复,到后面对你的身体才是不可逆的伤害。”
  何莫禹闻言笑出了声:“叶医生, 我都五十岁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脑子不好使才可怕。要是我变傻了, 宁愿去死。”
  叶空青没有回复他这一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他只要保证对方在住院期间不出任何问题。
  “按时睡觉, 我会让护士过来提醒, 这是你们套间应该有的福利。”叶空青丢了一句便离开病房。
  很久没有受到冷脸的何莫禹愣了半晌才缓过来, 这叶医生和他的老师似乎不太一样。
  何莫禹住院第四天, 妻子被他打发回去了,上午崔脆脆拎着水果过来看他。
  “师父,你……”崔脆脆放下水果篮,进来看着苍老了不少的何莫禹内心复杂。
  高思的何莫禹被劝退岗位,这件事在整个业内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崔脆脆即便已经不在这行内,只要稍微进入业内的网站论坛翻一翻都能知道个一清二楚。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何莫禹竟然以这种方式退场,尤其以最难堪的方式离开。
  感染梅毒,导致脑子智力受损,即使正常人说出去都会难堪,何况是在以高智商高情商著称的金融行业,能在里面搅得风起云涌的,哪个不是头脑顶尖的人物。
  “到这边来坐。”何莫禹白天又是一副看开的模样,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椅子,“难为你还愿意来看我。”
  “师父,你身体有没有事?”崔脆脆一上来就直截了当问道,对他被劝退的事提都不提。
  何莫禹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崔脆脆的个性,当初他把人从s大给挖过来,又亲自带她,没少被崔脆脆的直言直语给哽住。
  “身体没事,手术已经做完了。”何莫禹对上崔脆脆比对自己妻子要轻松,在妻子面前他还要压制自己情绪,不让她担心。现在在崔脆脆面前脸上颓气顿生,但人看着也生动了不少,“你师父渴了,帮我削个苹果。”
  崔脆脆依言从水果篮里削苹果。
  “你师父我这两年想过好几次未来退休后的日子,想着等坐到那个位子后就退休,和你师娘一起去四处旅旅游,或者开个小书店。”何莫禹接过削好皮的苹果,拿在手里也不吃,“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下场是这样。”
  “嗯,现在刚好可以去旅游,去开书店。”崔脆脆从水果篮中挑出一个个头大的橘子,低头道。
  这个时候不安慰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要不是崔脆脆是自己一手挖来的,何莫禹都怀疑她是对手给他安插的钉子,专门给他找不痛快。
  “师父,再不吃,苹果要黑了。”崔脆脆对何莫禹的眼神视而不见,专心剥手里的橘子。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怨气一下子给泄了,何莫禹摇着头,拿起苹果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等何莫禹吃完了一个苹果和橘子后,崔脆脆才道:“师父要想待在这行,换个公司也完全可以。”
  ‘何莫禹’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这行人没人不知道。原先何莫禹没有弱点,在这行几十年,不说只手通天,但他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只是高思竞争太厉害,优秀的人才源源不断进来,底下一片中高层等着上面的人掉下来,好上位。何莫禹自己最初带出来的徒弟吴德,才华头脑无一不是顶尖,结果对方看上了何莫禹屁股下的位子,借着对何莫禹的了解,十年钻营,一点点挖空何莫禹的资源。
  “不了。”何莫禹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会内部只发了一封透露让他换个岗位的邮件,他直接辞了职。“我再出去,别人要笑我了。”
  本来人都五十岁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然要圆滑,不计手段,这点气还是能够受的。但那天何莫禹只觉得自己几十年兢兢业业的工作,将高思在国内的地位一步一步带到现在,高思高层竟然连犹豫都没有,手术才几天就发邮件过来。
  “等我出院了,就去开个小书店,以后过着清闲的日子,就当提前养老。”何莫禹对着崔脆脆笑了笑,不断试图开解自己。
  崔脆脆目光落在何莫禹的脸上,嗯了一声,她师父只差一步就能登上最高位,结果突然跌入泥底,这么要强的人……说不难受一定是假的。
  “我觉得师父你没有变傻。”崔脆脆忽然道。
  何莫禹皱眉:“我怎么就傻了?你这是什么话?”
  崔脆脆摸了摸耳朵,有些心虚:“投行论坛上说你傻了,所以高思只能让你离开。”
  “胡说!”何莫禹气得拍床,“我只是脑损伤,对记忆力有所影响,但手术之前就已经造成了,到了我这个年纪谁还不会记忆力变差?”
  何莫禹气得大喘气好一会,崔脆脆起身给她师父摸背,好让他冷静下来。
  “吴德好手段。”何莫禹咬牙切齿道,不但能逼自己走,还要给高思留个好名声。
  “这些不都是师父您教给我的吗?”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高定西装,脚踩锃亮手工皮鞋的男人站在门口带着笑意道。
  崔脆脆见到来人不由皱了眉,显然也不喜他。
  “我们小师妹怎么总见到我就是这副模样,师兄我……也不欠你的。”男人慢慢走进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目光。
  “吴德,这是我的病房,出去。”何莫禹冷冷道。
  被叫吴德的男人带着攻击一笑:“啊,差点忘记这是师父您的病房了,真不好意思。”他特意在‘病’字加重了音。
  “吴德,我也不欠你的。”何莫禹面无表情,而放在病床的手已经紧握了起来,“我担不起你一声师父。”
  “师父怎么不欠我的?”吴德歪头冷笑,“师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挡住我上升的位子,要不是你,我至于花这么多年才走到现在的高度?”
  崔脆脆对这位初代师兄一直看不上,奇怪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能力不行,为什么要怪在师父身上。”
  闻言,吴德转头冲崔脆脆嗤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有一天会收你这样的人,半点心机不会,在高思待了一年半,别人稍微一诬陷,就能被高思封杀,师妹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单蠢的人。”
  “吴德,我们的事别牵扯其他人。”何莫禹听不得吴德将崔脆脆扯进来。
  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机械手表,凉凉道:“师父,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看中了师妹什么,现在结合你的病来看,原来你对她是有这种心思,所以当初才要一力保她?”
  这是什么荒唐话?!
  何莫禹被吴德的荒唐无耻所震惊,一时间之间气得头疼,捂着伤口处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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