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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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莞从小就有一种奇特的穿越学习技能,她能通过画穿越时空,当然,只能穿过去不能穿未来。
  画里画的是哪个时代,她就能穿哪个时代,同时和画像里的人物自带师徒箭头,自动开展拜师学艺路线。
  宁莞其实很少往画里钻,毕竟她真的什么都不缺,每天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实在犯不着另外去学什么本事来提升自我发家致富。
  说到底,她其实挺没有追求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钢琴专业十级,精通法俄英三语,高尔夫打得不错,马术也可以,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这些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眼看就要饿死了,还是得奋斗一下的。
  技多不压身,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多学点儿肯定是没错的。
  宁莞双手合十冲着师翡翡的画像拜了拜,正准备找火点上烛台上的蜡烛,门外传来芸枝的声音,说是要下雨了。
  宁莞只得暂时停下,走出门,果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黑云翻墨,大雨将至。
  芸枝站在石板路尽头,正冲她招手,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
  宁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到处看看。”
  芸枝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闻言也是弯眉笑笑,捏着伞和她一起回后房去。
  离开时宁莞又回头望了西厢房一眼,想着等晚上都睡了她再悄悄地一个人过来。
  回到后房的小院子,芸枝往厨房去准备晚饭,宁莞也想去搭把手,无奈这方面实在不在行,还不如宁暖熟练,被芸枝从里面推了出来。
  一时无所事事,她便无聊地折腾起院子里的那棵老梨花树。
  杀虫灭蚁,清理苔藓,减掉枯枝,完事之后又再洒了一回杀虫的药水。
  做完这些没多久,芸枝就已经收拾好了晚饭。
  清炒韭菜,稀粥馒头,简单清淡得很,不见荤腥,菜里的油沫子都少得可怜,宁莞只堪堪吃了个半饱。
  家里没钱,连蜡烛都用不起,桐油灯点了一会儿,各自简单收拾洗漱完上床睡觉。
  由于宁沛心智不全,芸枝时时都得守着他,两人睡在左屋,宁莞则是和宁暖歇在一处。
  宁莞侧着身,手肘枕在脑后,外面漆黑一片伴着瓢泼大雨,闪电划破夜空,带来一丝光亮,她静静地看着破旧的槅扇,直到听见身边小姑娘一两声梦中呓语才缓缓坐起身来。
  穿好衣裙,打着伞,拎起仅有的一盏破灯笼,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大雨倾盆,宁莞走的很慢,她不着急,现在将将戌时过半,到芸枝她们明早起身,约有五个时辰。
  有画像做媒介,不同时空之间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那边的两年相当于这边的一个时辰。
  五个时辰,将近十年……时间估计是够的,她努力点儿,说不定还能早点儿出来。
  所以说啊,她很不喜欢往画里钻的。
  学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说登峰造极,就是熟练掌握一门技术,所需要的时间都是按年计的,时间久了,心智稍不坚定,说不得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了。
  宁莞不紧不慢地到了西厢房,站在案前点上蜡烛,她闭着眼,双手合十,穿过破窗的冷风吹得青白色的长裙簌簌作响。
  ……
  天上像破了窟窿似的,下个雨如同银河倒泻,但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也挡不住满怀恶意偷偷摸摸翻墙而来的人。
  杨自立是十四巷有名的混子小流氓,平日偷鸡摸狗,四处占便宜,最是惹人嫌。
  近日东市的地痞王三接了一票大买卖,不忘好哥们儿,叫他一起干,说是等事情办完了,银子两人对半分。
  杨自立喜不自胜,买了两壶酒跟王三喝了个痛快,睡了一觉估计时候差不多,穿好蓑衣冒雨摸黑翻进了这座老宅院。
  王三靠着墙,嘱咐他道:“这屋里住的是被宣平侯府赶出来的表小姐,主家说了,咱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总归是要给她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说着他嘿嘿笑了两声,“听说漂亮得很呢。”
  这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杨自立愣了一下,他胆子不大,往日也只是小偷小摸,折辱人的事还从没干过,不由惴惴道:“怎么说也是侯府表小姐,那些贵人心思不好猜,万一……”
  王三打断他,“你怕什么,侯府都已经放出话不认她了。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走,本来就是给你占便宜的,那银子你不要,我自己留着娶媳妇儿就是了。”
  说到银子杨自立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跟上了王三。
  怕被人发现,两人没有提灯,只能借着隔三差五的闪电勉强看清前路。
  “三哥,咱们该往哪边走?”
  王三也是头一回到这宅子里来,四处张望,隐约在西边儿看见点儿亮光,指着那处道:“有光,肯定是在那边,走,悄悄过去。”
  两人悄声靠近西厢房,半蹲着身子从檐下小廊摸索着移到了透出晕黄烛光的破窗外。
  大风不停,吹得人眼睛疼。
  杨自立揉着眼打了个哆嗦,陡然想起些事儿,动了动拐肘,问道:“三哥,你知不知道这宅子闹鬼?”
  十四巷方家鬼宅远近闻名,王三当然晓得,瞪他一眼,“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杨自立自小住在十四巷,对这地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左右看看,低声道:“咱们早些完事儿早些走,这里邪门儿得很。”
  王三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转过身,眼睛对准窗纸上的破洞。
  正对上王三和杨自立视线的是台案上火苗子明明灭灭四下跳晃的蜡烛,往右转了转,一道披散着长发的青白色影子映入眼帘。
  衣发乱舞,火光明灭,寒风飕飕,冷雨幽凉。
  那人影径直往前走去,身子穿过了台案,一脚竟是迈入了墙中,连半个身体也跟着不见踪影。
  正巧见证这一幕的王三杨自立悚然一惊,不约而同想起有关这座方家宅院闹鬼的种种传说,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根根倒竖,后背发凉。
  宁莞都已经往画里走了,却陡然听见窗外大雨声中似乎夹杂了些细碎的声响,轻咦了一声,反射性地侧过头。
  就在这时,疾风猛灌,猝不及防的,蜡烛噗地一声骤然熄灭,两股战战的王杨两人只来得及看见晦暗光影下……半张惨白骇人的脸。
  配着这阴风怪雨,怎么看怎么骇人。
  两个大老爷们被这一幕吓得瞬间失声,僵着脖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阶下的枯树拉下倒影,在雨中张牙舞爪,被风掀挂在枝桠上的枯草晃悠着,如同黄泉路上的招魂幡,暗影落在身上,阴凉渗人。
  电闪雷鸣中反应过来的两人哪里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手脚并用直往外爬,一片漆黑中也不知撞了多少墙多少树,被绊倒多少次。
  “有鬼……有鬼啊!”
  “救命!救命……”
  惊惶的呼喊声被瓢泼大雨击得粉碎,缩在墙角的老鼠冲着跌跌撞撞远去的人影吱吱叫了两声,一溜烟儿钻进新打的洞里。
  第3章
  杨自立和王三如同见了猫的耗子,屁滚尿流地逃离出这座老宅子,三步一个踉跄跑回了杨家的小破屋,挤在矮旧的木架子床上蒙着被子相拥着瑟瑟发抖,祈求诸路神佛保佑,
  宁莞并不知道这么一出,当时蜡烛灭得太快,她侧过头只瞧见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旁的什么也没见着,只以为是老鼠逃窜闹出来的动静,心思一转也就抛在了脑后。
  举步穿过画卷,光影渐变,叫她双目微有不适,将近半炷香视野才再次敞亮开来。
  缓缓睁开眼。
  面前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旁边驻着一座小木楼,房前栽柳,舒枝摇条,四下轻絮纷飞,如今应是春日三四月的时候。
  宁莞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望着檐下木匾,历经风吹日晒的牌子,边角朽落,漆墨褪色,上头的“师家医馆”四字亦不复原来的方正。
  “这不是师家幺女新收的徒弟吗?是姓宁吧,你顶着太阳在外头发什么呆呢?”
  身形微胖的妇人,笑眯眯地掀开盖在腕间竹编篮子上的藏蓝碎花儿掩布,拿出两个新鲜的春笋来,塞进宁莞怀里,说道:“正巧,这个拿去给你师父,晚上添个菜。”
  她这般亲和熟稔,宁莞也不觉得奇怪。
  她穿的是师翡翡的画像,和师翡翡自带师徒箭头,一过来就是她的徒弟,没有人会深究她是从哪儿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在这个时空,她只有“师翡翡的徒弟”这一个身份。
  “宁姑娘?宁姑娘?”
  宁莞回神,抱着春笋道谢。
  妇人摆摆手,又闲话两句才回自家去,方走了几步,袖口叫人拉住,忙诧异回看,宁莞冲她笑笑,问道:“晒了会儿太阳,脑子都有点儿迷糊,敢问大娘,如今是哪一年来着。”
  妇人答道:“安和二年。”
  安和是大靖建国之初的年号,安和二年……该是元宗皇帝打下江山的第二个年头。
  景安皇后年前才入主中宫,元宗皇帝则是忙于安定朝政,离他下旨广招秀女还有两三个年头,宫里暂时冷清平和,还不是后来妖魔乱舞,阴谋百出的时候。
  而师翡翡也待在老家齐州,没有进京。
  大概搞清楚时间,宁莞心下稍定。
  走进医馆,院中紫薇树旁立着一个身穿灰白长裙,绾着小髻的女子,两弯细眉,凤眼狭长,沉静温和。
  两手翻捡着簸箕里的药材,来来去去的,明明极是枯燥无趣的事情,她却低眉垂目不厌其烦,动作间万分细致。
  这便是师翡翡了。
  宁莞顿住脚步,犹豫片刻,恭敬地唤了一声,“师父?”
  师翡翡闻声瞥了一眼,没作理会,继续翻捡手中的药材。
  院中安寂非常,只树上雀鸟啁啾,她不出声儿,宁莞也不动,就静静站在那里。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师翡翡才拍掉手上的药草碎屑,揉了揉发酸的肩胄,正式打量起自己昨日新收的小徒弟。
  年轻姑娘抱着春笋安安静静地站在石几前,并未因她方才的冷淡而感到无措,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很是沉得住气。
  师翡翡终是露出笑来,说道:“你倒是个好性子。”
  她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先熟悉熟悉环境收拾好住处。”
  宁莞应好,跟着她一前一后地穿过石拱窄门。
  越往里走周遭越显得幽静,宁莞的心绪也愈发平缓,捋了捋脸颊边的长发,看着前方纤瘦的背影。
  她的学医生涯就此正式开始。
  师翡翡在医道一途上相当严苛,医者,治病救命,手里的每一针都得落对地方,开出的每一副药方子都得对准疾症。稍有差错,背负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声誉,还有可能是一条人命。
  辨认药草,是她给宁莞的第一个任务。
  宁莞需要认清所有药草,甚至要学会闭着眼睛闻味识药。
  闻味识药并不容易,有些药材散发的药香非常相似,极难辨别,宁莞按着师父的指示,每天蹲在药房,也用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考核通过。
  紧接着师翡翡将她带到书房,指着一排排书架,要她熟读药典。
  从《灵枢》到《素问》,《本草经》到《杂病论》,从《妇人规》到《活幼心书》,从古籍到偏方,此之等等,约以百计,难以一一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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