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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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腊八节刚过,宫里传来了好消息,太子格格章佳氏诞下一子。皇上大赏六宫,照顾章佳氏的宜妃娘娘得了最多的封赏。
  御花园
  李氏与大阿哥的格格郭氏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赏雪,李氏冲着郭氏笑笑,“我还以为,上次碰到了大福晋,你以后就不敢出来了呢。”
  郭氏摆摆手,冷哼一声道,“她现在才没工夫管我呢,进宫几年了,连生三胎都是女孩儿,现在又怀上了,这一胎要再是女孩儿,惠妃娘娘一准往我们院子塞新人了。”
  李氏笑了笑,摸摸郭氏的肚子,“你怎么不争气点儿,趁着大福晋现在有孕,多努力些。”
  郭氏叹了口气,“我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是能生早就生了,大阿哥看不上,我自己努力有什么用啊?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氏皱了皱眉,“我就不喜欢你这自怨自艾的腔调,大阿哥年轻,你也不老,怎么就没机会了?依我看,惠妃娘娘就大阿哥这一个亲生子,你要是能得个儿子,未必就比大福晋差。”
  郭氏眼光闪了闪,压低声音道,“你说的还真碰上些点子。我跟你说,太子格格的这一胎,皇上是分外看重的,可最后却把章佳氏送到了翊坤宫。你要知道,”郭氏往后靠了靠,“这几年,四妃里,一直是以我们惠妃娘娘为首的。可皇上这一次却偏偏跳过了延禧宫,也不管宜妃宫里还有个十一阿哥,就把章佳氏送过去了。如今章佳氏一胎得男,太子得了长子,皇上大喜,对翊坤宫是百般封赏。”
  郭氏又压低些嗓音继续道,“可这赏赐的越多,延禧宫就越不好看。最近啊,惠妃娘娘那是三天两头的送生子的偏方来,我们后院的几个格格都跟着喝呢。别看大福晋现在怀着孩子,这风头可远不如从前咯。”
  李氏眼珠转了转,随即笑逐颜开,“我就说嘛,你这机会不是来了?细着点儿心思,讨讨大阿哥喜欢,这有些人的身子装不下阿哥,你可不见得啊。”
  郭氏羞赧地笑了笑,拍了一下李氏,“你这嘴皮子啊,以后等着被你们福晋收拾吧。”
  “她?”李氏挑了挑眉,声音略带不屑,“刚进门一天就能惹得四阿哥生气,这以后啊,说不定怎么样呢。”
  “李格格,福晋有请!”假山下,一个太监高扬着声音道,李氏一看,不远的地方,四福晋被宫女扶着,正目光悠远地看着她。
  “小主,”喜儿声音有点儿微颤,郭氏也跟着站了起来。
  “慌什么?”李氏远远地冲福晋一俯身,“咱们在这儿压着嗓子讲话,下面根本听不真切。”
  苏伟代四阿哥往毓庆宫送了礼物回来,接礼的太监塞给他一个特大的荷包。苏伟捏了捏得有十两银子,要不说人家是太子呢,就是大方啊。
  回程的路上,苏伟傻傻地咧了嘴,最近好事儿不少。
  虽说,自从他得了四阿哥的令牌,平白受了不少关注,压力较大。但有失必有得,昨天他坐在院子里夜观天象,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有四阿哥的令牌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自行出宫了?
  今儿个,苏伟委婉地一打听,果然如此!令牌果真是比腰牌还要牛气的牌子啊。
  其实,四阿哥陆陆续续地带着苏伟出过不少次宫了,京城里好玩的地方,他也去过不少。但是跟着四阿哥出去,总免不得带着一大帮侍卫和下人,往外一戳,人家就知道这是官宦子弟,可说是一点儿自由木有啊。
  但是这回,他可以自己出去了,不用伺候人,光明正大地当一把大爷,哇哈哈……
  脑洞中的苏伟面部抽筋地走到阿哥所大门处,远远一行人迎面走过来,苏伟一愣,看清来人,连忙俯身行礼道,“奴才给福晋请安,给小主请安。”
  “苏公公好啊,”李氏微笑着答应了一声。
  福晋皱着眉看了眼李氏,回头冲还行着礼的苏伟道,“起来吧。”
  “是,”苏伟站起身,跟在福晋队伍的后头。
  李氏慢走了两步,跟苏伟并排道,“苏公公进宫办事去了?”
  “是,”苏伟低头回应。
  李氏眨了眨眼睛,“太子得了小阿哥,苏公公是去送贺礼了吧,我今早看苏公公领着人去后院库房了。”
  苏伟微一点头,“小主冰雪聪明。”
  李氏笑了笑,却听前面福晋冷冷一声,“前院之事,岂是后院女眷可过问的?你好歹是四阿哥的格格,怎么这般不知轻重、尊卑不分?”
  李氏扬了扬眉,上前两步道,“福晋教训的是,是妾身不识大体了。只不过这尊卑?福晋是说苏公公?”
  福晋斜眼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连主子、奴才都分不清楚了吧?一个后院女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太监谈笑风声,也不怕给四阿哥丢人?”
  李氏微微一笑,“妾身分得清,只是福晋未免太过拘谨了。苏公公得四阿哥看重,又是先皇后亲封的,妾身以为不必太过拘泥这尊卑之别,平日里说上几句话有什么好丢人的呢?”
  福晋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前方,身子挺得直直的,“再受看重,也是奴才,这尊卑之别是老祖宗的规矩、周礼大统!不是主子的一份看重就可搅乱的。”
  “若是如你所说,”福晋转过身子,仰头看着李氏,冷冷地道“那皇上身边的奴才岂不都骑到后宫各位主子头上去了?你这话,算个大不敬都绰绰有余了!”
  李氏一僵,低头俯身道,“妾身知错了,福晋恕罪。”
  苏伟在后面听着,冒了一身的冷汗,他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吗?但既然都中了,他也不能一直猫着啊,遂连忙上前道,“福晋恕罪,是奴才大胆了。”
  福晋看了看苏伟,“不知规避后院主子,随意与小主搭话,可见你平常也是松散惯了的。回去跪诵一个时辰宫规,好好反思反思!”
  “是,奴才遵旨,”苏伟俯身领命,福晋转头向正三所走去,李氏低着头跟上。
  年节将至,阿哥们的课程暂时停了下来,四阿哥便在西厢房里,辅导十三阿哥功课。
  王朝倾站在四阿哥身后,时不时地往外瞅瞅,直觉告诉他,苏公公的事儿得早点儿让四阿哥知道。
  “今儿个就先这样吧,胤祥也歇一歇,别累坏了眼睛,”四阿哥直起身子,拍拍十三阿哥的头道。
  “是,四哥,”胤祥伸了个懒腰,看得四阿哥一笑。
  王朝倾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主子,您在哪屋用膳呐?”
  “就在这儿,”四阿哥指了指桌子,“今儿个,爷和胤祥一块吃。”
  十三阿哥嘿嘿一笑,王朝倾低头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只是……主子……”
  四阿哥转过头“什么事儿?怎么支支吾吾的。”
  王朝倾咽了口唾沫,“那个……苏公公,在外面跪着呢。”
  “跪着!”四阿哥一愣,“他怎么了?冲撞太子了?”
  “不是,”王朝倾摇摇头,低下身子,将今儿上午的事儿说了一遍,也亏得跟着苏培盛的小太监有记性好的,学得话几乎一字不差。
  “放肆!”四阿哥听完,一巴掌把砚台扫到地上,吓了胤祥一跳,王朝倾扑通跪下,“主子息怒。”
  第71章 所谓维护
  康熙三十年
  正三所
  苏伟跪在院子里发呆,天上微微飘着雪花,但是一点儿也不冷。他身上披着皮制斗篷,膝盖下垫着厚厚的垫子,可能怕他受凉,垫子四周藏了小暗炉,烘得热乎乎的。
  对于这躺着也中枪的倒霉事儿,苏伟没多大感觉,毕竟是连慎刑司都进过的人了,奴才嘛,不受点委屈还算奴才吗?苏伟特别高姿态的想着,不远处传来挺熟悉的脚步声,苏伟转头冲来人傻傻一笑,却被那人的一脸寒霜吓了一跳。
  “主子……”苏伟小声地问候。
  四阿哥站到苏伟跟前,“跟爷进来!”
  苏伟咽了口唾沫,他很想说还没到一个时辰呢,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别没事儿找事儿了,遂缓缓站起身,跟着四阿哥进了正殿。
  中庭正殿
  吴全跟着小宫女匆匆进了屋子,给福晋行了一礼,“奴才参见福晋。”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儿?”福晋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
  “奴才听说,福晋罚了苏培盛?”吴全微微抬头道。
  福晋点点头,“没错,一个奴才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吴全叹了口气,压低嗓音道,“福晋不知道,这苏培盛可不是个简单的奴才。”
  福晋往椅背上靠了靠,“我知道,姜嬷嬷告诉过我,他很受四阿哥看重。可再怎么看重,也不过是个奴才,和四阿哥后院的人来往过密,四阿哥也不会轻纵吧?更何况,我不过是罚他跪上一个时辰,小惩大诫而已。”
  吴全闭了闭眼,“福晋,您是被李格格算计了。这苏培盛是自小伺候着四阿哥的,如今已经快十年了。当初苏培盛被连累进了慎刑司,四阿哥还派人去给送药,回来后照常贴身伺候。四阿哥得痢疾那年,苏培盛是日夜照顾,甚至公然斥责太医。这几年来,四阿哥不管走到哪,必然带着苏培盛,那份受宠可不是一个看重可以概括的啊。”
  福晋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全低下头,“奴才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告诉福晋,这所里哪个奴才您罚了都不怕,唯独这苏公公,您不能动。”
  福晋身子一僵,还未开口,门外诗环急急走进,到福晋身边耳语道,“主子,奴婢听说,四阿哥在十三阿哥那儿打翻了砚台,事后……把苏公公叫进了正殿,现在还没出来。”
  福晋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身子微微抖动,“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吴全、诗环退出正殿,诗瑶低下头道,“主子,您别太担心,这吴全的话未必全然可信。您到底是四阿哥的福晋,四阿哥总不能为了一个太监公然责怪您。退一万步讲,就算四阿哥生气,还得考虑如何向皇上、德妃娘娘交代呢。”
  福晋的脸渐褪下了全部血色,声音也略微虚弱,“我知道,只是……我想要的不是那份交代……”
  前院内厅
  四阿哥坐在榻子上,地上跪着苏伟、王钦。
  苏伟侧头看看躬着身子的王钦,他真是小看了这个人,今天要不是王钦,四阿哥与福晋的事儿恐怕要闹大了,而他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的话,我记着了,你下去吧。”四阿哥声音不含温度,但已经冷静许多。
  “是,”王钦叩了一头,躬着身子退下。
  “起来吧,”四阿哥低下头,苏伟缓缓地站起身,慢慢磨蹭到四阿哥身边,“主子,您心疼奴才,奴才知道,但王公公说得有理。”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刚刚他要夺门而出时,被王钦迎面拦住,这个奴才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四阿哥,您不记得苏公公在承乾宫挨的那顿板子了吗?”
  四阿哥浑身冰凉,他大意了,冲动了。如果没有王钦的这句话,他可能会跑到福晋的屋里,跟福晋大吵一架,甚至可能公然责罚福晋。可是那之后呢?
  乌喇那拉氏是皇阿玛赐给他的,这件事如果传开,苏培盛,还有活路吗?
  中庭东厢房
  李氏面带笑意地坐在榻子上,玩弄着自己的护甲。
  喜儿不解地站在旁边,“主子,您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李氏笑笑,“没什么,就是高兴。这女人啊,活得好不好,身家占三分,容貌占一分,不过最关键的啊,还是脑子。这人要是长个木鱼脑子,就是金枝玉叶,也未必过得顺风顺水。”
  喜儿蹙了蹙眉头,不太明白,李氏看看她,又笑了笑。
  然屋里正欢快着,小宫女迈进了房门,“小主,前院的王朝倾,王公公来了。”
  “是吗,快请进来,”李氏扬声道。
  王朝倾跟着小宫女进了门,向李氏行了一礼,“奴才给小主请安。”
  “起来吧,”李氏笑笑,“可是四阿哥有什么吩咐?”
  “哦,”王朝倾低下头,声音略哑,“四阿哥有命,小主今儿个冲撞福晋,罚小主闭门思过一个月,扣三个月的份例,望小主以后谨言慎行,安分守己。”
  李氏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朝倾,喜儿在旁边捅了捅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道,“妾身知错,一定听从四阿哥的话,好生反省。”
  王朝倾躬了躬身,“奴才告退。”
  后院正殿
  福晋坐在昏暗的内厅中,闭着眼睛背诵佛经,手里转着佛珠。
  诗瑶匆匆而入,到福晋身边道,“主子,前院来消息,四阿哥罚了李氏,说是因为冲撞您,让她闭门思过一个月,还扣了三个月的份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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