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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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妮,你这个决定做得对。你马上就要生孩子,我这个人又有些过分地爱干净,把那些猪和鸡都转给嫂子吧,咱留一两只鸡下蛋吃就好了。这大半年来,咱家攒了不少钱,足够花了。”
  李大妮满心感动。
  张春芽几乎是用命来养猪的,好不容易熬到猪长成能出栏的日子,张春芽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联系好同村的屠夫,一天杀一头猪,杀完之后直接让福临楼来的店小二给拉走,隔天接着杀!
  一边杀大的,一边养小的,白.花.花的银子都进了张春芽的口袋。
  那些鸡倒是不愁,每天撒点麦麸和苞米槮子喂了就是,每天都能捡不少鸡蛋换铜板。
  屠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店小二拿来的银子将张春芽哄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李大妮突然有些后悔了,她忍不住问了张春芽一句,“嫂子,一头猪能换多少银子?”
  张春芽笑得就和弥勒佛似得,“哎呀,崇文果然没骗咱,这猪肉真的涨价了,还是大涨!原先一头猪卖个四五两银子就是顶好的,现在的肉价都快要翻倍了。这些猪养得好,个个都膘肥体壮,你看那些猪身上的肉,都和浪一样涌,那涌的可不仅仅是肉,还是银子啊!”
  “大嫂,你就同我说个具体的数吧,我不眼红你,咱当初都说好的。”李大妮越发心痒痒。
  张春芽见李大妮一脸真诚,再加上她确实想卖弄卖弄,就忍不住说了,“我养的最好的那头猪,你心里有印象不?就是那头猪王!整整卖了十四两银子,好家伙,那头猪都快上三百斤了!寻常的猪也有两百四五十斤,卖个十来两银子不是问题。”
  李大妮眼睛瞪得老大,“十来两?”
  她当时让给张春芽的哪是什么猪啊,那分明就是银子!
  可偏偏当初是她主动找张春芽把猪卖过去的,她就算要怨,那也只能怨自个儿……李大妮神情落寞地回了屋,躺在炕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
  李大妮这会儿的情况就叫进一步越想越气退一步悔的要命,她气息奄奄地躺在炕头,想着自个儿当初养猪时吃的那些苦,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流着流着感觉肚子就有了动静!
  如果是张春芽或者是叶桂枝在,这两位有过生孩子经验的人肯定会知道,这种感觉一来,孩子就跟着来了。
  可李大妮没生过孩子啊,她还以为是自个儿吃坏东西了,想要去茅厕蹲个坑,可那阵痛来得实在是太快了,痛得她都站不起来。
  “嫂子!大嫂!大……”
  李大妮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嗓子,把正在围观杀猪的张春芽给喊进了屋子,张春芽一件李大妮痛成那样,赶紧让苏鹿娘去河边喊苏崇水,她还同邻居喊了一声,让邻居去帮忙喊稳婆杜家嫂子。
  稳婆一听是老苏家的媳妇儿生娃了,跑得比谁都快!
  老苏家是好人啊,之前生个闺女都能给那么多东西,要是生个男娃出来,那喜钱岂不是更多?
  杜家嫂子还没吃完早饭呢,丢下饭碗就跑来了,一通操作猛如虎,待一切都料理干净之后,她把李大妮生出来的小娃娃抱到李大妮跟前,喜滋滋地说,“崇水家的,是个丫头!长得……还行!女大十八变,大了长开之后就好了。”
  张春芽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赶紧把头扭过去,这才堪堪将脸上那不忍直视的表情给扭过去。
  张春芽心里犯嘀咕,甭管是苏崇水还是李大妮,长相都挺好的啊,怎么生出来的孩子这么砢碜?
  杜家嫂子不敢说实话,张春芽也不敢说,张春芽忙着给杜家嫂子打发走,又将叶桂枝托苏老头带回家来的卤肉给李大妮炖了一块,苏崇水这才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大妮!大妮?大妮,鹿娘说你生了?生了个啥?”
  李大妮一想到自个儿生孩子的时候,苏崇水还不知道在哪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能生了个啥?我生了个蛋?”
  苏崇水乐呵呵地走到李大妮跟前,“胡说啥呢?”
  他掀开包着小孩的被褥一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一时间没忍住嘴贱,道:“大妮,你生的这个不是蛋,是只猴,还是只没毛的猴儿。大哥家的丫头叫鹿娘,崇文家的孩子叫鲤丫,咱家闺女的名字也顺着来,就叫猴姑吧!”
  第35章 入v第十三章
  苏老头隔日回到县城后,就将苏崇水家生了个丫头,取名叫猴姑的事情告诉了叶桂枝和杨绣槐。
  叶桂枝险些被这个名字给吓到将手里端着的卤汤给泼出去。
  饶是杨绣槐见识过大风大浪,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依旧恍惚了好一阵子,“猴姑?这个名字听着有点难听,不过女娃子起个贱名好养活。这名字不常见,之后长大了也不会和太多人重名,不像是那些这个花那个草这个芽的,出个门就能遇到俩同名的人。”
  叶桂枝想了想,她这个名字就算常见的大路名了,不过比起他嫂子张春芽这个被婆婆点到的名字,她这名字还算好的。
  只是叶桂枝想不通,好端端一个女娃,怎么就给起名叫‘猴姑’了?
  难道这孩子一出生就皮的厉害?
  打死叶桂枝都想不到,苏崇水给自家闺女起名,完全是因为自家闺女长得像猴,如果苏崇文在家,他肯定会点评一句,这就叫人如其名。
  家里的儿媳妇生了娃儿,杨绣槐肯定不能再在县城帮衬叶桂枝了,她有心让苏老头每晚来守一夜,可是想到公公与儿媳的关系略微有些微妙,哪怕自家知道啥事没有,可万一被人传出去,指不定就变成什么风言风语,她只能让苏崇梅过来陪叶桂枝。
  ————————————————
  再说‘不信命’的苏崇菊。
  苏崇菊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揣着一肚子的志气同葛天明走水路往扬州而去,站在船头,迎着略带潮气的江风,苏崇菊觉得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
  葛天明是有真才实学的,就连她公公葛大夫都说葛天明的医术不比他差,甚至于在很多细节的地方,葛天明比他更细心,用药也比他更大胆、更心巧,这次葛天明去扬州,一定能考中医官。
  然而,水路才走了三百里不到,老天爷的巴掌就拍在了苏崇菊的脸上——夫妻俩乘坐的那艘船在停靠码头的时候进了贼,苏崇菊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身上的家当就丢了一半。
  若不是沿途有一个不知名的县城,苏崇菊拿自个儿出嫁时的嫁妆以及婆婆给她的手势全都兑成了银子,夫妻俩怕是连去扬州城的路费都没有。
  苏崇菊和葛天明奔赴扬州的这一路,走的那叫一个艰辛无比,葛天明原计划沿路给人看病赚钱,可他年纪轻轻,就算医术不凡,又有几个人相信?
  葛天明那给别人治病来赚盘缠的打算还没有落地就遭到了来自异乡人的暴击,很快便折戟沉沙,苏崇菊也没什么赚钱的手艺,夫妻俩是一路口口声声熬过去的。
  等到了扬州城,葛天明带着苏崇菊找到他舅舅杜横的时候,夫妻俩都已经瘦得只剩下骨架了,看着就和两具行走的骷髅一样。
  杜横被吓了一跳,赶紧询问自家外甥发生了什么。
  葛天明一个劲儿地叹气,“路上遇到了贼人,带的盘缠丢了个七七八八,想给人看病换点银子,但人人都看我像是不学无术的庸医,赚不来银子,全靠菊娘精打细算,这才苦熬到扬州。”
  “舅父,能否借一份纸笔,我给家中爹娘修书一封,一来是告知爹娘我和菊娘已经平安到达扬州,二来是让家中爹娘再寄些银两过来,不然我和菊娘这往后……”
  杜横心疼自家外甥遭了这么多的苦,连忙道:“钱不钱的事情就别说了,既然你来了我这儿,我还能让你们夫妻俩饿着不成?你也别同你爹娘说路上遇到的事情,人都平安到了,何必让他们俩跟着操心?”
  “舅父就是半个父,当年要不是你爹出手救了我一条命,哪有我的今天?虽说你爹拐走了你娘,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舅父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处清净的别院,也同扬州城里最好的医馆德善堂的老大夫联系好了,往后你每天上午去德善堂,由德善堂的老大夫带着你多看一些病人,下午看病的人少,你想留在德善堂也可以,想回家自己去看医书医案也可以,自由安排。”
  “给家里写信的事情晚两日也不迟,我白天都在商行这边,你写好信之后送来商行就可以,我托人给你寄出去。给你们夫妻俩落脚的地方早就准备好了,我让小厮带你们过去,你们俩先去休整休整,晚上你舅母摆了家宴,到时候你们夫妻俩一定要过来。”
  直到那小厮将他们夫妻俩带回那处清净的别院,苏崇菊绷了一路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然后……一只约莫有成年男子大拇指大小的屎壳郎就从远处飞来,一头撞在苏崇菊头顶上,没有飞走,而是落在了苏崇菊的头发上。
  苏崇菊吓得尖叫出声,“啊,相公,快帮我把我头顶上的那个扑棱蛾子给弄死!”
  若是苏崇山或者苏崇水在,肯定伸手就将那屎壳郎给捏下来了,哪怕是苏崇文在,他也不憷这些,毕竟是农家长大的孩子,这屎壳郎再恐怖,还能有全身都是大疙瘩的癞蛤.蟆恐怖?
  但关键是,葛天明打小就在县城长大,家里是开医馆的,格外注重卫生情况,他也没有见识过这么大的屎壳郎。
  在紧要时刻,葛天明男人了一把!
  他一咬牙,顺手抄了一本书就朝着苏崇菊的脑袋上拍了过去!
  书起数落,苏崇菊被拍得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那只屎壳郎也不幸殒命。
  葛天明终于松了口气,可苏崇菊的眼睛却睁大了,她清晰的听到自己脑袋上传来了‘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伸手摸摸,黏黏腻腻的感觉,放到鼻子跟前闻闻,恶心得让人反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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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到扬州城后,夫妻俩的日子就没有顺心过。
  葛天明的医术不错,深得德善堂老大夫的赏识,但他的运道貌似也变差了些,去了德善堂四天,就遇到三次闹事的,头一次被砸了一身臭鸡蛋,第二次险些被烂菜叶子给埋了,第三次差一点被闹事的人给打了。
  苏崇菊整天我窝在家里,按理说她遇不到什么事儿,可老天爷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什么叫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苏崇菊特别喜欢这处别院中的花,每天都想侍弄几下,可她不侍弄还好,那些花没人照顾,靠着天上下的雨也能长得生机勃勃,可苏崇菊一用心侍弄,那些花隔天就都死了。
  苏崇菊难过了好久,专门问了杜横派来的小厮,结果那小厮说,江南雨水本来就多,这些花花草草根本不用浇水,哪怕看着土皮裂了,地下也是湿润的,若是人为浇水,花花草草反倒是会被泡烂根子。
  只不过苏崇菊浇了一次水就将那些花花草草都给浇死了,这到底是浇了多少水?小厮觉得有些费解。
  苏崇菊觉得这江南的花花草草就是娇气,不像她老家梧桐庄那边,想怎么浇都没事。
  为了不再给自己添堵,苏崇菊转移了注意力,她盯上了养在池子里的鱼。扬州的鱼不像梧桐庄那边的鱼一样都是青青灰灰的颜色,扬州的鱼有红有黄,看着好看极了,苏崇菊蒸了一些馒头,撕成馒头屑喂了一些鱼。
  苏崇水有时候捕回来的鱼得放过夜,苏崇菊就是这么养的,有些鱼养个十天半月都活蹦乱跳的,她坚信自个儿的这法子不会出问题,然而第二天,池子里那些红红黄黄的鱼就全都翻了肚皮。
  杜横从他手下那小厮嘴里听说了这些话后,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啥?我那外甥媳妇究竟是喂鱼呢还是投毒呢!”
  可为了几朵花几条鱼,他这个当舅父的人也不能找上门去,杜横只能让小厮委婉地提醒苏崇菊几句,安生过日子,别整天想干这个想搞那个的。
  一连串的倒霉事情凑在一块儿发生,就和赶趟儿似的,杜横心里纳闷,没忍住去德善堂找了葛天明一趟,他问脸色憔悴的葛天明,“天明,你和崇菊是不是在路上招惹哪路神仙了,不然运道怎么会这么不好?要不要我让你舅母带着你们夫妻俩去扬州城香火最旺的寺庙里上柱香?”
  杜横不这么问时,葛天明还没想到‘运道’这方面,杜横一问,葛天明想起自家亲娘对自个儿说过的话了。
  他亲娘在得知他心悦苏崇菊后,特地去打听了苏家的情况,然后回来是这么同他说的,“天明,你想娶的那个姑娘人好、相貌好,也勤快利落,但有一点,命不好。准确地来说,是那姑娘全家的命都不好。”
  “虽说现在有了转运的苗头,但这好运道能持续到几时,谁都说不准。不过你也放心,如果你实在喜欢,那娶就娶了,那姑娘家的日子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就是运道差得有点邪乎。”
  葛天明还想到那天他和苏崇菊见杨绣槐时,杨绣槐同苏崇菊说的话,虽说他没有当面听,但就隔了一层纸窗户,也听了个差不多。
  当时葛天明还觉得他丈母娘有些太过神叨,可现在想想,他突然觉得那老丈母娘身上闪着的都是智慧之光!
  葛天明心急火燎地在德善堂待了一上午,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就问苏崇菊了:“崇菊,你觉不觉得咱俩有点倒霉?从出了家门开始,甭管做什么事情都没有顺当过,坐船丢了银两,我去德善堂帮忙看个病还挨了顿打,你养花花会死,养鱼鱼会死,在自家院子里走个路,都能摔一跤,险些把肚子里的娃儿给摔没了……那次我同你回娘家的时候,婶儿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苏崇菊原本就有些疑神疑鬼了,现在被葛天明这么一说,她的脸瞬间煞白如纸。
  第36章 入v第十四章
  苏崇菊此刻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想要寻死的人,她一边觉得自个儿不会有错,一边又觉得亲娘杨绣槐说的挺有道理,原本她还在天人交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呢,结果就等来了葛天明的这番话。
  葛天明的这番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将苏崇菊心里的那点儿志气给击得崩溃了。
  “相公,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原先我一直觉得我娘糊涂,神神叨叨没见识,可现在想想,我娘虽然糊涂了些,但她把家里的日子带的有声有色,反倒是我……这才嫁给你几天,就把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
  “相公,我娘家人的运气确实不好,但最近是真真真真的改了啊!”
  “我大哥二哥都发了家,我三哥考运也一直旺着,在县城买了院子,我三嫂的生意更是日进斗金,我大姐在福临楼当大厨,赚的也很多,听说已经给自个儿攒下了不下百两的嫁妆……为什么就是我的运道一直改不了?”
  “难道真是因为我不听我娘的话么?”
  葛天明有心想说一句‘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和明镜儿似得,那还问啥?’,但他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的结发妻,不宜生气不宜动怒,便好声好气地宽慰道:
  “菊娘,你先莫要胡思乱想,日子是我们过出来的,老天爷长了眼睛,肯定不会让努力生活的人活得太惨。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同家里人多来往一些,多听听你娘的话,老人走的路多、吃的饭多、看得人也比咱多,他们的智慧,有很多是我们现阶段还参不透的。”
  “再说了,同娘家人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何必为了那点儿鸡虫得失就将自个儿逼上绝路呢?”
  苏崇菊洗心革面,在扬州城好生置办了许多漂亮的花布,还特意找扬州城的巧匠给苏鲤打造了两对精致的小银镯子,找杜横托人给送回了家去。
  那些东西是送到仁心堂的,葛夫人一手拿着家书,一手拿着那个包袱,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明白她这个儿子和儿媳妇在搞什么鬼,顶着一头雾水拿着东西去了苏崇文家。
  叶桂枝待人和气,她欢欢喜喜地把葛夫人迎进了门,听葛夫人说明来意后,收下那个包袱,同葛夫人唠了好一阵子的家长里短,又切了一块刚卤好的猪头肉让葛夫人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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