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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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扣除那些他穿过的、剪掉吊牌的衣服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日用费用,还清后,他尚有余力过得很好。量子分析系暂时停课了,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再接一点私人项目,在星大安顿好,提前准备他的硕士毕业论文。
  过他原本可以有的,正常平淡的一生。
  他在这边想事,苏瑜见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嫂子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呗?我妈这个医院食堂饭菜还挺好吃的。还有再下周就是我妈生日了,嫂子你要不要来捧个场?你放心不会有太多别人,基本就是我们认识的人在一堆,负二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请柬还在做,回头让负二给你。”
  林水程怔了一下,轻轻问:“是什么时候?”
  苏瑜说:“下周二。”
  林水程低声说:“可能赶不上,不过我尽量来。”
  苏瑜笑眯眯的:“好的嘞!走,嫂子,我先带你去吃这边食堂的椰子鸡!”
  苏瑜吃食堂吃得很欢快,椰子鸡上桌后,他吃了一半,才想起来拍照给傅落银发送一份。
  【图片1:三院的椰子鸡】
  傅落银秒回:【三院那个垃圾食堂也就你吃得香了。】
  苏瑜压根儿不信:【明明就很好吃,嫂子都吃得很香!】
  他偷偷摸摸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林水程,偷拍了一张高糊照片,给傅落银发送过去。
  【图片2:吃椰子鸡的嫂子】
  傅落银:“?他怎么跟你在一块儿?”
  苏瑜说:“嫂子来医院看等等,我刚好被我妈抓过来实习,就碰上了。”
  “他脸皮薄又讲礼貌,说不定是觉得难吃没好意思讲。你可别用三院的食堂荼毒他了,出门记得给他买俩包子。”傅落银说,“你这是虐待我对象,我记住你了苏瑜。”
  “靠!你是狗吧负二!吃醋就直说!”苏瑜愤恨地发了无数个感叹号表达他的抗议,不过傅落银没理他了。
  他今天整理了资料要捞人,打算跟禾木雅面谈一次,暂时停止或者修改再下发这次学术界整改的条令。b4受阻,他非要铁了心重启这个计划。
  周衡过来给他送衣服和证件,傅落银看见他递过来的一件备用常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这衣服好久没见过了,之前放哪儿来着?”
  周衡说:“是小林先生上次穿出去的那一次。”
  傅落银说:“哦,易水那一次?”
  周衡想了想:“好像不是,是之前有一次您也把钱包放小林先生那儿了,我帮您干洗了放在七处里的。”
  傅落银半天没想起来这回事,伸手一摸,发现衣服里还有个钱包。
  这下子他想起来了。
  林水程上回冲他嘟囔过:“我又不是你,手机跟钱包一样多。”
  原来林水程是因为两次穿他衣服,两次都摸到了不同的钱包,才会说这句话。
  傅落银拿出里面那个钱包看了看,神情却微微凝固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
  夏燃的照片。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想了起来,林水程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傅落银点开一看,发现是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分开的事。”
  第52章 复燃03
  “傅总……傅总?”
  周衡见到傅落银接到短信后突然没吭声了,像是怔住了。
  周衡眼看着接他去禾木雅那边的预备司机打来电话,于是小声催了催:“……傅总?司机到了。”
  “等一下,我一会儿再下去,行李你先弄过去。我打个电话。”傅落银说。
  他直接拨通了林水程的号码。
  林水程还在三院食堂。
  他其实没怎么吃东西,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这条短信编辑好后发送出去,手机就一直握在手里。
  来电显示的数字仿佛已经形成了某种图像记忆,林水程看了一眼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去按接听。
  他的手指有一点轻微的颤抖,点了两下才摁准确那个绿色的按钮。
  傅落银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也是大众所谓的“低音炮”,连对面的苏瑜都听出来了。他知道林水程恐怕正在跟傅落银打电话,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傅落银不要脸,查岗跟喝水一样;不等林水程自己起身离开,他自己先站了起来,拿着餐盘笑嘻嘻地对林水程说:“嫂子我再去打一盘饭,刚刚没太吃饱。”
  林水程对他轻轻颔首。
  这个时间接近午休时间,在职工食堂就餐的人不多,他们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天光从干净透亮的窗户里照进来,清冷又亮堂。。
  林水程就坐在原地没动,轻轻说:“喂。”
  尽管隔着电话,似乎也能感受到傅落银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力和威势感。很奇怪,傅落银对他很温和,甚至说有时候是纵容的,但这种纵容是他自己克制之下平缓的威压,甚至说可以是漫不经心的。
  正因为他会把一切都纳入他掌控之下,所以傅落银的姿态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
  傅落银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懒懒地问他:“在干嘛呢,小猫咪?”
  林水程:“……在医院看等等。”
  “吃饭了没?”傅落银又问,“三院的东西不好吃吧,就苏瑜那只饕餮对吃的没点数会带你吃三院食堂,一会儿回去了自己找点东西吃,还是我给你点外卖?”
  他的口吻一如平常,平常得林水程有些怀疑他是否看到了那条短信。
  林水程打断他:“不用了。你看到短信没有?”
  “看到了。”傅落银的口吻还是漫不经心的,“我在外边开会,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回来说,苏瑜妈妈过几天生日,他应该跟你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给阿姨祝寿,你提前准备准备我们要送的东西,不用太贵,礼轻情意重,阿姨她不挑。”
  林水程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还是现在把这事说了吧。我不想继续这种关系了,傅……傅落银,我们分开吧。”
  “我现在不想谈这事,林水程。”傅落银的声音隐隐凉了下来,透着命令式的意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是叫你好好在家里呆着,一天天的不要胡思乱想吗?”
  林水程沉默了一下。
  另一边,周衡正在打算把傅落银的东西分批次搬下去,电梯正在爬升中,傅落银陡然这么一句,周衡吓得头皮都炸了一下。
  傅落银很少出现这种语气,一般他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本身已经动怒了。
  傅落银平时沉稳内敛,几乎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绪,他认为情绪没有用处,只会影响工作。
  周衡听出了这通电话是林水程打的,不由得咂舌——他看人没错,林水程还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硬骨头,不识好歹。傅落银已经算是他跟过的相当好脾气的老板,对小情人也没得说——就这么一个小情人,几乎是有求必应,傅落银没事了还哄着逗着,林水程得是干了多惊悚的事,才能让傅落银气成这样?
  傅落银的脸色已经五米之内生人勿进了,但是声音还是平平的,甚至尽力压得温柔一点:“还是因为照片的事?上一次,还是上上次?”
  林水程压根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语气肯定地说:“不是,只是想结束这种关系了,我们分开吧。”
  他平静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分开”这个词,傅落银太阳穴跳了一下:“苏瑜呢?你叫苏瑜接电话。”
  林水程怔了怔。
  苏瑜刚好走了过来,端着第二盘饭菜准备开吃。
  林水程有些迟疑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他……要跟你说话。”
  苏瑜莫名其妙地接了过去:“喂,负二?”
  傅落银直接问:“你跟林水程说了什么?”
  苏瑜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水程。林水程垂下眼,安静地喝着快要凉掉的蛋花汤。
  苏瑜起身往外走:“负二,你发什么神经?”
  “你没跟林水程说什么,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分手?”傅落银问,“你嘴上一直没个把门儿的,你是不是跟他说了夏……夏燃的什么事?”
  “我靠!你当我什么人啊!”
  苏瑜正要发毒誓说自己半句话都没向林水程提过,刚准备说出口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苏瑜想起来了,他还真跟林水程提过夏燃的事。
  不过都不是明面上提,他第一次蹭林水程做的饭的时候,提醒了林水程一句注意傅落银的前男友;后来又是和林水程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发现林水程被白一一针对,也跟他解释和提了一下。
  苏瑜半天才找到傅落银话中的重点:“你说嫂子要跟你分手?”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从林水程的角度上来说,他觉得他和傅落银分手是件好事——全世界都知道傅落银和夏燃曾有过轰轰烈烈的一段校园恋爱,他觉得林水程更不适合为人替身。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林水程知道他是个替身吗?
  他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问:“嫂子是不是知道他是夏燃的替……”
  “替你个鬼,他不知道,再乱说话我就去跟阿姨告状让你一辈子都在家吃饭。”傅落银警告他,随后语气稍微软了一点,“我把夏燃照片放钱包里被他看见了,他估计正在醋着。我现在有急事暂时赶不回来,你先替我哄着。”
  “我说负二。”苏瑜说,“那你对嫂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是还把他当替身,没打算认认真真谈恋爱,那就早点放嫂子走吧,你好我好大家好。拖着他也不想回事儿啊,这个忙我不帮,我懒得掺和你们。你丫还敢威胁我一辈子在家里吃饭,我跟你说,到时候我就天天上门求嫂子给我做饭吃。嫂子的情况你也知道,长得好看还有才华,完全不缺人追,如果你不喜欢他,人家凭什么老吊在你一棵……呃,也不是歪脖子树吧,也算是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但是他凭什么吊在你一棵树上啊?”
  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傅落银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瑜一阵暗爽——他突然觉得自己比董朔夜还能搅屎。
  傅落银的小情人团他也算是一个一个看过来的,林水程是他最喜欢也最尊敬的一个,苏瑜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偏心。
  很久之后,傅落银才低声说:“他是我对象,苏瑜,我认真当他对象。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他耍点小性子吃点醋都可以,但是分手不行——当初他来招惹的我,我本来就没认真,后边看他真喜欢上我了,我也没辜负他,是打算好好过的。你不知道他脾气,犟,学生气,认死理,这会儿我赶不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苏瑜,小鱼,算我……算我求你帮个忙,你帮我哄着他,我几天后马上回来。”
  不等苏瑜回答,傅落银挂断了电话。
  楼下,司机已经等候多时。禾木雅近期不在星城,而是去了旧欧洲分部空间站,傅落银这一趟要上太空防御局,没个两三天回不来。
  他不知道这种忽然上涌的心慌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隐隐的紧张。
  直到跟苏瑜说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点。他跟林水程讲电话时完全凭着本能在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动。
  他听出来了,林水程那种笃定、冷静而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仿佛在气定神闲地做着他的学术报告。
  傅落银一眨眼就能想起林水程当初忙名画案的状态——完全独立自我的状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活了二十五年,压根儿就不知道“慌”字怎么写。这么多年里,第八区摸爬滚打过来,从基层到七处高层,从儿时到成人,他最失态的只有从军校毕业的那个夏天,因为夏燃要跟他分手。
  没有理由,只有一个语焉不详的“我配不上你”,前一天他还在高高兴兴地准备给夏燃挑选一件情人节礼物,第二天就发现自己被删除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夏燃直接飞去了旧北美分部,连个通知都没有。
  这种超出他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使他有些焦虑,也有点生气——林水程竟敢让他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冲动,不然会把林水程这只小猫咪吓跑了。
  猫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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