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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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愿意,那便随你意。”他笑道。
  而后收了表情,沉眸持筷随意夹了菜放入口中嚼着,当真是味同嚼蜡。
  夜间,他要了她两次。
  第一回 还算和风细雨,极尽温柔小意。可第二回却颇为放纵,翻了她的身去,屈了她的腿儿,提握了她的腰,疾风骤雨的施为。
  榻上的人被折了身子,深陷于柔软的衾被中,宛如惨遭猎人围剿的白鹤,无力倒伏,哀哀弱吟。不等片刻却又随即被重新拉了回来,犹似被猎者好心放了条生路,换她得以趁隙喘息。
  然而救她不过是短暂的假象,转瞬之后便要承受其愈发凶悍的堵截围剿,令人逃无可逃,只能犹如溺水之人在他制造的浪涛中浮浮沉沉,由他掌舵着骇浪的节奏。
  事毕,他给她擦净面上泪痕,又给她擦了身,之后揽过她腰身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圈入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上朝前,宋毅嘱咐那府兵头领,再多加一队人跟着她。又额外嘱咐让他们着便衣,不远不近的跟着便可。
  府兵头领自然应下。
  苏倾醒后,依旧是昨日那番装扮。洗漱后就带着笔墨纸砚出门去了。
  宋毅下了朝后也往那市肆而去,照旧去了斜对面酒坊二楼,临窗站了好些时候,方打道回府。
  之后二人再见面,便是晚间了。
  这般一连数日,宋毅暗自观察着,渐渐的开始琢磨些味来。
  她执意出府自谋营生,应大概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番,为了与他作对方有此举。
  这几日他见她坐于闹市之中,仿佛卸了身上枷锁般,悠然自得,亲近自在。每日谋来的银钱,她大抵会用来解决一日三餐,若是哪日有馀,也会偶尔去趟茶楼喝口热茶,顺道听下戏曲。临去前会打赏那卖唱的两三文铜板。
  他就这般看她卖字,喝茶,听戏……看她面带笑意眸中含光,那般自在,那般洒脱,又是那般迷人眼目,渐渐的,胸口里那因她忤逆而腾出的火气就熄了下来。
  他从来便知,她与若这世间女子皆不大一样,而他之所以对她始终无法放手,大抵爱的就是她这般世间独一份的脾性。
  若她要的是这世间独一份的自在,那他给她便是。
  这几日苏倾觉得她这生意愈发好了起来。
  就仿佛突然之间,她这摊位就犹如开了光似的,每日里来找她写书信的人络绎不绝。
  更怪的是,她人好似是那塑金像的菩萨般招人喜爱,每每来寻她写书信的,不是说自个是信佛的,见她便心生亲切,就是夸她人好写的也好,下次定要介绍邻里乡亲都来关照她生意等等。之后结账时,还非要额外再给些碎银子方肯罢休。
  今日这位便更甚了,临走时竟扔下了锭金子来,足足十两之中。然后似怕她追般,匆匆小跑离去,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街尾。
  苏倾握着手里金子,兀自凝神。
  都做的这般明显了,她再不清楚个中关键,便与傻的无异了。
  却也只是凝思片刻,便面色如常的将金子收拢袖中,而后继续铺展纸张,静待来客。
  临窗的人暗自松了口气。而后冷冷扫过身后之人。
  福禄尴尬的垂了头,心头大骂那些个府兵脑袋是被屎虫拱了罢,他给他们金子是让他们兑了银子慢慢给,不是让他们一股脑的送过去。
  第124章 花木兰
  苏倾开始收拾摊位。拿出今大早缝制的一灰蓝色布袋子, 将笔墨纸砚仔细归拢其中,放置妥当后就起身离开。
  至巷口寻了辆牛车, 问好价后, 就搭了车往北门口胡同而去。
  赶车的车把式出于对出家人的尊重,没敢仔细往她面上瞅, 但也着实好奇,遂大概朝她方位迅速瞥过一眼。但见她眉目温和,面容干净清秀, 心下不由嘀咕,应该不是那等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才是,想来应不是去吃酒听戏的。
  北门口胡同停下,苏倾给了车钱,便提了袋子下车。
  于是车把式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清秀的小和尚, 径直往紫禁城有名的戏楼广和楼的方向走去, 然后买了戏票, 走进了楼里。
  当下咂舌暗叹,真是人不可相貌。
  车把式赶车离开的时候,恰见一行人打对面纵马而来。能在紫禁城里纵马驰骋的人, 皆是他这小人物惹不得的权贵,见状便忙赶了车至一旁, 唯恐冲撞了贵人。
  一行人风驰电掣而过, 只是与他擦身而过之际,车把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却恰好对上那马上之人投来的冰冷目光, 骇的他当即心头狂跳,猛一个瑟缩垂了头。
  广和楼前下了马。
  宋毅抬头看了眼楼上青底红字的招牌。偌大的广和楼三个字赫然醒目,两边各垂挂着软缎红绸,哪怕忽略里头隐约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单单看这门楼就让人感到一股红粉之气迎面扑来。
  想到刚刚她堂而皇之的入内,宋毅到底黑了脸。
  戏楼虽说是唱曲之地,可到底也不算正经场所,来往的除却真正来听戏曲的,自少不了那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在,这些个人在里头怎么个做派他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些龙阳君,更甚是还有些不甘寂寞的贵妇人,私下包个戏子养着,得空了就遮遮掩掩的过来,在那包间里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就这样藏污纳垢之地,焉是她一清白女子能来的?莫不是当真以为披了个袈裟套了个佛珠,就能降妖除魔了?岂不知那些个心肠黑烂的妖魔鬼怪,偏偏最好她这口。
  宋毅几步冲向楼里,脸上没个善气,看的那守门的下人眼皮一跳。
  瞧来人穿着华贵,一行跟随之人也皆穿戴不俗,那下人便知定是哪个大人物到来,忙挤了笑迎上去:“贵人安。不知贵人如何称呼?今个您前来是寻哪个角儿,还是特意过来听戏?”
  宋毅目不斜视,越过他大步走进了楼里。
  后头福禄扔了锭银子给那下人,眼神示意他走开,莫多管闲事。
  那下人识趣的退回大门处了,暗下却琢磨刚进去这贵人是谁。他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大概是曾经见过的,可再细想却又始终想不起来。
  高台上敲锣打鼓的热闹着,几位角儿咿咿呀呀的唱的正欢。福禄大概这么一扫,多少年了,这戏楼还是当初的三层小楼结构,一楼大堂,二三楼包间,一概无差。只是这里头装潢摆件到底不一样了些,台上唱戏的角儿也换了新茬,几乎见不着些熟面孔。
  宋毅立在堂口,目光如鹰觑鹘望,犀利的扫过大堂。只一眼,便牢牢定在后排座的某个人身上。
  只堪堪盯视一瞬,他便有所察觉般,蓦的抬眸冲楼上扫过,脸色阴骘,眸光凶戾,宛若被人觊觎了心头好。
  楼上栏杆处探出来的几个脑袋嗖的缩了回去,各个惊魂未定,只觉那目光杀气犹如实质,骇的他们不敢再探出头去张望。
  不乏有些世家子弟于此。便有那眼尖的当即认出了宋毅,顿时惊得魂出天外,死命弯着身体降低存在感,同时不忘冲同伴打着口型:宋国舅!
  见那些个魑魅魍魉的眼神终于不再朝她的身上粘附,宋毅这方堪堪收了目光,再度朝她望去。
  却见她始终端坐椅上,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查,只一味沉浸在戏曲中,连情绪貌似也都被戏台上演的人物牵动,眼角眉梢时喜时悲。
  他见她听的全神贯注,甚至连手指还微动着轻打着拍子,唇瓣翕动着似还随着轻唱,竟有些气笑了。
  她倒是外界目光混不顾,只把戏来听。殊不知她这般气息干净,容貌清隽,偏又雌雄莫辨的小模样,又清淡又禁欲又招人,最是那些魑魅魍魉的勾魂草。
  还敢堂而皇之的入这腌臜地,也不怕被生吞活剥了去!
  这般兀自怒了会,他突然朝后冷扫了眼。
  莫名接收到他们大人冷眼的福禄只觉心慌又茫然,左右细揣,却也不大想得明白他又做错何事。便也只当大人迁怒了。
  宋毅却冷笑。这广和楼的戏票可不便宜,便是最后头的偏座,也是大几两的银子。往日里她少有闲钱,最多也不过是在酒楼听个曲,要不是这奴才办事不利,让她手头上一下子宽裕太多,她又哪里能想到来此听戏?
  噌的啰声一响,紧接着花旦的唱腔转为高昂,铿锵有力:
  “有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宋毅忍不住侧目朝高台上望去,只见台上花旦耍着长枪,锵锵锵的在敌人中杀上几个来回,甚是飒爽英姿,这方反应到,原来今日上的曲目是《花木兰》。
  从戏楼里出来后,苏倾就随宋毅一道上了马,一同回府。
  直待他们一行人消失的没影了,戏楼里的人这才缩头缩脑的出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犹自震惊。
  宋国舅和小和尚……竟同乘一匹马!
  他们面面相觑,心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该不是他们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辛密吧?
  晚间,云雨初歇,宋毅披了外裳,散了裤腿下了床,至案上倒了杯温茶,然后回了床边喂她吃下。
  “并非是爷要横加阻拦干涉你。”他拿拇指擦过她唇角水渍,目光却炳若观火,仔细观察她面部神色:“你当那戏楼单单是听戏的?那里鱼龙混杂,多少个腌臜的事在里头藏着,爷说出来都怕脏了你的耳朵。”
  微顿,又道:“日后听戏在茶楼就可,那里什么曲目皆有。莫要再去那等不入流的地,可成?”
  苏倾迷迷糊糊的吃过茶后,就被他扶着躺下,闻言却也似有若无的应了声。
  宋毅心下一松,便道:“那爷可就当你应下了。”
  翌日清晨,苏倾出门之际,却见那主事婆子小心挨至她身旁,赔笑着提醒:“夫人,大人说,昨个晚上您答应过的事,切莫忘了。”
  苏倾微怔过后,便回了神道:“知道了。”
  昨晚虽累极,却不是毫无知觉,自然听的到他的问话。而她应下亦不是随口敷衍,却是果真这般想的。
  之前偶然听人提到戏楼新唱的曲目,心血来潮间便想着去听上一回。她只随心意行事,倒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这身装扮,只是里头的乌烟瘴气着实令她不喜。
  见识一回便罢了。便是他不提,她亦不会再去了。
  依旧去市肆摆摊卖字。
  今个生意极淡,大半晌也不过三三两两的人过来,丝毫不见往日那客似云来的红火场面。
  苏倾也不以为意,来几人,便做几人的生意。
  午后,她收了摊去揣着铜板去了茶楼,点了壶热茶,慢慢吃着茶,听着戏。
  今个茶楼新上的戏目,是《花木兰》。
  老太太一行人乘船抵京的那日,渡口岸边早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有国公府里的府兵,也有来维持秩序的禁军,还有那携家眷特来恭迎的达官贵胄。
  三层楼高的船靠了岸,船上打头出来的是宋府的一干护卫,对着岸边负手而立的主子整齐的行过礼后,就秩序而出,与国公府里的府兵一道列于两侧。
  再出来的就是宋府的林管家,指挥着丫鬟婆子放好梯子,铺好毯子,拉好了绸缎帷子,又撑了青色的罗伞遮阳遮风……这般一阵忙活下来,约莫小一刻钟功夫,总算收拾妥当,方又回了船上,请老太太等人出来。
  老太太由二儿媳田氏扶着下了船。
  刚上了岸,那些达官贵胄就携着家眷赶忙上前拜见。知老太太他们舟车劳顿,也不敢多打搅,大抵都是简单报了家门,然后再呈上见礼,做完就恭敬的退至一旁。
  最震撼莫过于田氏。听他们报了家门,或出自公爵府,或出自侯府,或是提督、统领等朝中一品武官,或是尚书、大学士等一品文官,至于其他二品三品官员更不知不知凡,她这般大体算来,只怕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名门世家、达官贵胄,能有十之八九聚于此地。
  在巴蜀时,她夫君几多钦羡京官威风,常道是他到致仕时若能官拜京中三品重臣,便此生足矣。却不知这京中三品重臣,在大伯面前,也不过是堪堪能排的上号罢了。
  先前在苏州城中,饶是听人说起大伯威势如何如何,却不及这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她看这其中盛景,方知大伯权势滔天,威势当是如日中天。
  老太太受了诸多恭维,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回府的一路上心情都甚好。
  “祖母,我们这是要去国公府吗?”九岁的明哥已被教导的成小大人模样,可到底岁数小好奇心重,忍不住掀了马车窗牖朝外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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