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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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娇俏俏笑道:“二舅舅,这么多年了,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可惜,我变了,我现在遇事不大爱哭了,就喜欢像刚才那样,直接上手,滋味怎么样啊?您还满意吗?”
  第22章
  萧鸢额上青筋激凸而起,满脸横飞的怒气,快步上前气势汹汹直朝楚璇而去,萧雁迟忙赶上拦住他的去路。
  “让开!”
  萧雁迟岿然不动,一字一句道:“二伯若是觉得挨了一巴掌冤枉,不如咱们到爷爷跟前评评理去。”
  萧鸢那贲发狂涌的鸷气霎时遇了挫,僵住了。
  他拎着拳头恨恨地瞪了萧雁迟一会儿,又偏身狠剜了一下楚璇,转身走了。
  被萧鸢这一闹,两人闲话的兴致也已荡然无存,只互相安慰了几句,便进屋了。
  晚饭是三舅母精心准备的,都是合楚璇口味的菜肴,用得自然十分愉快。
  饭后,萧雁迟寻了个机会将楚璇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听说前几天皇帝陛下把你关在长秋殿,遣散了所有宫人,还派禁军看守,还听说……他不让你吃饭?”
  楚璇揉了揉额角,揶揄:“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萧雁迟俊朗的眉眼满溢出焦虑与担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爷爷要为难你,要打你,那皇帝也是个心狠手黑的主儿,你每天悬崖边走,就不怕哪天一脚踩空把小命丢了?”
  楚璇下意识想解释,萧逸只是关了她,并没有为难过她,更没不让她吃饭,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倒不是不信他,只是这傻哥哥心思浅没城府,怕哪天在外公面前再说漏了嘴。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雁迟越发笃定她日子难捱,神秘兮兮地环顾了四周,凑近她低声道:“璇儿,我帮你逃出去吧。”
  楚璇睁大了眼,惊愕地看向他。
  “陛下过几日就要去骊山行宫接见外使,他肯定会带着你去的,不出意外我会在骊山当值。行宫不比禁宫,防卫没有那么严,到时候咱们两个里应外合,肯定能逃出来。”
  楚璇静默了片刻,终于在他殷切的眼神里艰难开口:“你知道诱拐嫔妃是什么罪吗?”
  萧雁迟一甩袖子,颇为豁达道:“我早就想好了,那皇帝有本事就去找爷爷要人,双方都是有身份要脸面的人,若是声张出去,怕也丢不起这个人。至于爷爷那边……我是他亲孙子,他总不会要我命吧。”
  楚璇只觉头发昏,眼发胀,刚要耐下性子跟他说些什么,忽听外面传进冉冉清亮的声音:“姑娘,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
  楚晏和云蘅都来了,还带着楚玥。
  楚玥倒不是来梁王府看她姐姐的,而是听说今日江淮也来了王府,便在闺阁里坐不住,非央告着母亲带她来。谁知等套好马车理整好女眷出行的那一套行头,姗姗而至,江淮已告辞回府了。
  因而楚玥满心里不痛快,到这儿来也总嘟着张嘴。
  倒是云蘅,待楚璇颇为热络,一进屋便拉着她的手,细细碎碎地嘱咐:“你也不大回来,母亲总跟你说不上话,家里如今是这个境况,你爹刚丢了官职,你哥哥又落了榜,全指着你外公提携他们。也不求你多做什么,只要你听你外公的话,好好给他办事,别惹他生气就是。”
  楚璇定定地看着自己母亲那柔丽慈和的面庞,蓦地,提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客客气气道:“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吧。”
  一直郁郁沉默的楚玥眼珠转了转,上前,热情亲昵地拉住楚璇的手:“姐姐,母亲说的呢是有道理的,可什么事也得先想着自家人呢。妹妹没有你那样的好命,能与天子结姻缘,只能嫁个侍郎,你享着荣华富贵的时候,总不忍心看妹妹吃苦吧?”
  楚璇那抹笑已有些僵硬,眼底清透冷淡,如结了层薄薄的冰凌,泛着粼粼光芒地看向楚玥,平和道:“妹妹有话直说。”
  楚玥堆起明媚的笑脸:“陛下那里你若能说上话,也提携提携安郎,他可是上一榜的探花,又在甘南那苦寒之地待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楚璇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郎是江淮的字。
  她心中有百般滋味,只化作唇角一缕淡烟浅笑:“好,姐姐记住了。”
  楚玥喜笑颜开,腻在了楚璇身侧,大改方才的冷淡沉郁,亲亲昵昵地对她嘘寒问暖。
  一直沉默的楚晏终于看不下去,欺身上前把楚玥拉开直接扔给云蘅,冲她们道:“行了,我还有正事要跟璇儿说,你们出去等着吧,天晚了,说完咱们就回家,你们也不必再进来了。”
  楚玥撒娇似得委屈看向母亲,云蘅也只当这些日子楚晏丢官入狱,性子乖戾,不跟他一般见识,瞥了他一眼,领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们一走,楚璇才觉得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楚晏干脆道:“别听你母亲和妹妹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会胡说。璇儿……”他上前一步,望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抬手捋了捋她鬓前的碎发,轻声道:“你就顾你自己,想法儿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别的不用你管。长秋殿藏毒的事爹已经知道了,是爹没用,连累了女儿,你以后不准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楚璇想说些宽慰的话,可只觉喉间酸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靠得近些时,楚璇发现,父亲好像已经开始老了。
  黑发里已掺杂星星缕缕的银丝,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也不如印象中的光滑了。
  她还没有在膝前尽过孝,他就已经开始老了……
  楚璇歪过头,一滴泪自脸颊滑下,轻轻哽咽起来。
  楚晏忙抬手给她擦眼泪,越擦越觉得心酸,强忍着心里泛上来的凄郁,轻声道:“爹知道你过得辛苦,你再忍一忍,爹会想办法的,你放心,爹一定会想办法的。”
  楚璇抽噎着摇头,扑进他怀里。
  父女两相互安慰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云蘅郡主遣人进来催促,楚晏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一夜自是愁肠百转的,楚璇明明困倦疲累得很,可愣是睡不着,脑子里过光影似得不停闪现一些画面。
  萧鸢那垂涎猥琐的模样。
  有一夜他突然闯进她的闺阁,她惊惶失措,四处躲闪,却还是抵不过他的大力气,被他拦腰抱起扔在了床上。
  幸亏三舅舅听到声响过来,把他赶走了。他把瑟瑟发抖的楚璇抱进了怀里,嘱咐她,女子名节要紧,这事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对她未来的夫君说,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他们都在一个屋檐下,萧鸢又恶名在外,这些事会被揣测成什么肮脏模样……
  还有为了让她进宫,外公对她的哄骗,萧腾对她的算计,被幽禁时的艰辛和外公对她的不管不问,以及书房里的那一巴掌……
  楚璇听见身边的三舅母已睡得酣沉,轻轻翻身下榻,慢踱至窗前,天边银轮皎皎,月光幽然洒向人间,映出宁谧的亭台夜色。
  千余年前,那个叫西施的美人,是不是也曾孤夜难眠,对月哀愁过?
  她有没有想明白过,她的范蠡,她的君王,甚至她的族人亲人都在利用她,想用她的血肉来筑他们的万顷江山,来圆他们的富贵荣华。而这世上,待她最真心的那个人,或许是被她一直欺骗,一直算计的夫差。
  他明知她是敌国送来的女人,明知她娇美的面容下可能藏着一颗异心,却还是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和来自帝王的庇护。他从未想过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除了她这个人,和她的情。
  西施……她为什么就不能回过身转向她的夫差呢?
  哪怕有猛虎环伺,哪怕前路艰辛,可她原本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啊。若是败了不过就是一死,最坏也就是一死,她为什么就不能提起勇气为她和她的夫差博一片光明天地?
  楚璇将手伸出窗外,沐在月光里,有些泛酸地想:她的‘夫差’现下在干什么呢?长秋殿里可还藏着六名绝色美人呢。
  长秋殿,轩窗半开。
  萧逸打了个喷嚏,高显仁忙上前去关窗。
  殿中悄寂,唯有更漏里流沙陷落的声音。
  萧逸重又提起笔,赤墨将要落在奏疏上——
  ‘啪’。
  后院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打碎了瓷盏。
  高显仁唉声道:“准是那几个姑奶奶又拌起嘴来了,哦不对,听这响动没准儿是打起来了,奴才去瞧瞧……”
  “回来!”萧逸头也不抬,兀自在奏疏上奋笔疾书,清淡道:“让她们打。”
  高显仁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瞧着皇帝那高深莫测的模样,有些疑惑:“陛下,您到底喜欢哪一个啊?您今儿夸玉儿嗓子好,明儿又夸絮儿身段好,后儿又说云儿笔墨好,要领她回宣室殿,这光金钗玉钗都赐出去十几支了,还是……”他压低了声音:“还是从长秋殿库房里拿的,要是让娘娘回来知道了,她非跟您拼命。”
  萧逸把批好的奏疏晾在一边儿,瞥了高显仁一眼,嗤道:“你懂什么,她们各个自持有几分姿色,又有母后撑腰,哪是低眉顺眼伺候人的主儿,都想着当娘娘呢。朕捧一捧她们,让她们先争个风吃个醋,等东西摔得差不多,规矩坏得差不多,一股脑儿全给她们送回祈康殿去。”
  高显仁:……
  这……也太……坏了吧。
  他正腹诽着天子的阴险,却见萧逸停了笔,抬手抚住下颌,颇为幽怨道:“你说……贵妃明知道她殿里有六个小妖精,还愣是敢在梁王府住一宿不回来,她心怎么就这么大啊!”
  萧逸越想越觉得委屈,这使阴招除情敌的活儿不该是她的吗?他全揽过来忙活半天不说,夜里还得睡冷榻。他堂堂一个天子,俊秀倜傥,一表人才,她怎么就连一点点危机感都没有?
  萧逸气得一巴掌拍到案桌上,心道等楚璇回来非得吓吓她,给她长点记性。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又要给自己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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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又星期四了,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改为下午三点。么么哒,爱你们~
  第23章
  被皇帝陛下隔着宫墙这样念叨了几句,楚璇似与他心有灵犀,这一夜辗转难眠,到天边破晓,自轩窗里撒进第一缕晨光,梁王那边的召请也来了。
  昨天被萧鸢那么一闹腾,余氏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让萧雁迟陪着楚璇去,好歹让萧鸢有些顾忌。
  楚璇想起两人昨天险些动了手,怕雁迟吃亏,一口回绝了。
  她来时从内宫带了内侍,都是萧逸身边顶得力的,身上还带着功夫,有他们跟着,又是去见外公,想来萧鸢不会胡来。
  整妆妥当,选了件淡青色飞鹭襦裙,便领着内侍过去了。
  转过一道幽荫小径,上云蔚亭,楚璇便远远看见,书房前的游廊上站着一个人。
  天气沁凉,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深青色襕衫,乌发玉冠,修身而立,有落尽了花的紫藤垂到肩上,便如一幅着墨飘逸的画卷,说不出的清隽温雅。
  楚璇轻轻顿住步,正犹豫着,他正好转身看见了她,稍一迟疑,便朝她躬身揖礼:“贵妃娘娘。”
  这下躲也没处躲了,楚璇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江侍郎。”
  江淮轻挑了挑唇角:“娘娘不必这么客气,直呼其名便可。”
  楚璇心道,是不用客气,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她扫过那紧闭的书房门,随风飘来江淮身上那股淡郁醇正的檀香味,一时有些局促,低了头轻声道:“听说甘南贫瘠寒冷,你这些年还好吗?”
  她其实知道,当年春风得意的探花郎,本已在京谋得了优缺,为什么会突然被贬谪到了甘南那苦寒之地。
  他们在准备定亲之前见了两面,对彼此其实都是满意的。可后来外公要把楚璇送进宫,便知会父亲将这事作罢。她听说当时江淮气不过,曾经来梁王府讨过说法,但被护卫撵了出去……
  能有什么说法呢。他们甚至连庚帖都没换过,不过是有意,还没有来得及在明面儿上过礼。
  在她进了宫很长一段时间才听说,外公怕他碍事,随便指了一处远离京城的地方,由吏部出面催着他匆匆去赴任了。
  说到底,是她害了他。
  大约是在甘南经了三年的寒风磨砺,江淮看上去沉稳内敛了许多,闻言只淡淡道:“其实还好,虽然那里不如京城富庶,可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过得是苦了点,但心不累。”
  楚璇低头默了默,道:“对不起。”
  江淮反而好像已释怀,平风静雨般的一笑:“我知道这也怪不着你……”他视线微微放空,似是回忆起了那段渺远的辰光,语调轻缓道:“其实我曾经是有些不甘心的,昨天本想去找你问清楚的,可在西跨院见着了云麾……见着了萧鸢。”
  提起萧鸢,他亦有几分厌恶不屑,但更多的是醍醐灌顶般的清明透彻:“你当年也没多喜欢我,之所以对婚事答应得那么爽快,其实就是想要尽快嫁出梁王府,摆脱那无耻之徒,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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