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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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的笑容十分纯真,语气也十分轻松,但是唐可却是没来由的浑身一僵:“我…我对龙阳之好没兴趣的。”
  “龙阳之好?”林夕看着神色古怪的唐可,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东西?”
  唐可脸上的神色更加的尴尬:“就是…就是玩屁股,我不喜欢那一套的。”
  林夕愣住,彻底的愣住,随后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但是等他重新直起身子之后,却是认真而同情的看着唐可,点了点他背上的长刀和弓箭:“我说欣赏你,只是因为你就算坚持不住,也将这些东西硬生生的背到了这里,我想要和你聊聊天,也只是想听你说些边军的事,我自然也是不喜欢那一套的。”
  唐可黑瘦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林夕揉了揉笑疼了的肚子,却是认真了起来:“我来自鹿林镇,赶车带我过来的刘伯也是老边军,他没有告诉我有关边军的事,但似乎每个人提及边军都如同洪水猛兽一样,连我方才那样的一句话,都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边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边军…”唐可深吸了一口气,哪怕他看得出林夕的神色十分的真诚,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背上的刀柄:“边军…是一个不是人呆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 有关青春的理想(两更连发,求红票)
  唐可并不难接触,在自己的房内放下所有的东西之后,便走了出来,和林夕席地而坐,交谈起来。
  “你真对我们云秦帝国的军队建制一无所知?”
  林夕好奇于边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而唐可却是惊诧于林夕的一无所知。
  “别以为我进入了天选,就应该知道很多东西,我跟你说过了,我连怎么被举荐到这里的都不知道,我父亲只是一个有些铺子的普通商贾。”林夕揉着自己还有些酸痛的小腿,道:“所以别说是军队建制,就连什么样的官大,什么样的官小我都不知道,充其量我只知道一个镇的最高长官叫镇督,然后往上是陵督,省督,仅此而已。”
  “除了军队建制之外,我也只知道分有八司。”唐可也学着林夕一样揉着自己的小腿,试图让自己也放松下来,没有了背上的长刀,他有些不习惯,不自觉的拘谨。“我们云秦帝国的军队分成三大系统:中州卫、地方军和边军。”这名瘦高,背却是有些微微佝偻着的少年一边组织着语句,一边纠正了林夕说法上的一个错误:“严格说来,边军只是指驻扎和镇守在帝国最边缘地带的守军,而不是指什么地方。”
  林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个说法。
  唐可沉吟道:“我们云秦帝国以武立国,军队权势最重,中州卫是镇守中州皇城的军队,由皇上直接管辖,地方军和边军实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驻扎的地方不一样。”
  “是因为边军驻扎的地方太过危险,所以才造成了地方军和边军的最大区别么?”
  “是的。”唐可看着林夕,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边蛮’为什么大多不留头发,而且大多都是比较佝偻么?”
  林夕静静的看着唐可的眼睛,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很好奇,但是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唐可默然道:“因为长的头发容易活动不便,勾到东西发出声音,至于大多比较佝偻,其中一部分是儿时承担了诸多与年龄不符的劳作,到了边军时本来已经如此,还有一部分,却是在边军之中养成的习惯,因为越是蜷缩身体,却是不容易被突来袭来的冷箭射中。因为边军的伤亡一直都很大,所以除了每年派去的正规军士之外,还有大量的流民、囚徒成为边军,流民想要建功立业…云秦帝国的律法,军功可以将功补过。”
  林夕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我们云秦帝国的局势,并不像我看到的这么平静?”
  “我们云秦帝国有三大边军,碧落边军、千霞边军、龙蛇边军。”唐可看着林夕,轻声解释道:“五十年前张院长一夜连斩西夷三十名大将的头颅,反而将西夷十五部赶到了碧落陵以西,不过这五十年来,西夷那些部落彻底成了流寇,每年秋冬,都会有大量的流寇越过碧落陵,而且这些流寇占据的地盘再往西,是唐藏古国的疆域,这些年唐藏古国的一些军人和高手频频在碧落陵附近出现,和碧落陵的边军交手,互有死伤,只是碍于双方国力,都不敢撕破脸皮,大家互相耗着而已。龙蛇边军方面,是龙蛇山脉往东,荒泽域里面有很多不开化的穴蛮,至于千霞边军,是张院长和夏副院长他们坠星湖一役,杀得南摩国退兵之后,占据了原本属于南摩国的千霞山。那一役之后,南摩国自己改朝换代,已经变成了大莽王朝。这十年之间,龙蛇边军在黑水泽一带,可是已经和大莽王朝的军队厮杀了许多场了。”
  “这么说,西边,南边,还有东边,都有隐忧,那么这北面呢?”听到唐可说到龙蛇边军,林夕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一些,因为他所在的鹿林镇,距离龙蛇山脉可不算遥远。
  “这北面冰天雪地,而且有军队都无法攀登过来的登天山脉和青鸾学院镇守,倒是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地方。只是其余三处却也消耗了我云秦帝国的大量人力财力,而龙蛇山等三处的恶劣环境,也使得我们云秦帝国的边军无法深入,所以西夷的那些流寇和龙蛇山脉外的穴蛮也无法清剿干净,都和原上的青草一样,割了一批又长一批。这些年,我们云秦帝国外表是强盛无比,安居乐业,但实际却是被三面蚕食,光是发放到边军手上的东西和十几年前相比,便可知我云秦帝国现在的困窘了。”
  “也就是说,我们鹿林镇的平静,也是建立在那些边军、流民、囚徒的浴血镇守之下的。”林夕有些钦佩的看着唐可道:“想不到你知道这么多,有这样的见地。”
  唐可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灰,摇了摇头:“以我的年纪,我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多,没有亲历,怎么敢妄加评论边军十几年前发下来的东西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林夕转头看了唐可的房门一眼,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那柄黑鞘长刀和那柄长弓。
  “是我兄长告诉我的,他叫刘五月,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学院出去的,他教了我很多的东西,没有他我未必活得下来,更不可能走到这里。”唐可定定的看着自己磨破了的布鞋,缓缓的说道。
  林夕点点头,问道:“你是来自哪里的边军?”
  “碧落边军,镇守东郊镜天湖。”
  “以你的年纪,你怎么会到那里的?”林夕看着唐可,温和的说道:“当然我这个问题你若是不想回答,也没什么关系的。”
  唐可略微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每处边城都有一些随军人员,我父亲是专门配备行军粮的‘备粮’,母亲是专门修补甲衣的‘成衣’,他们都死在了流寇的一次夜袭之中,我自然就成了碧落边军的一员。”
  林夕安静的看了唐可片刻,突然认真的说道:“你能在边军之中得到举荐来参加青鸾学院的入试,一定很不容易。”
  这句话说得十分突兀,但是这两个挨着报膝坐在地上的少年,却似乎都能感觉得出对方的想法和情绪。唐可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自己房间的大门,道:“有两次我们小队只剩下我了一个人…第一次是中箭昏迷,第二次却是靠我兄长,本来应该活下来的是他,但最终却是我活下来了。我们碧落边军有个说法,一次独活不算什么,但连续两次独活,却是命太硬,是瘟神,别人和我一起,会容易送命,所以他们就用了东郊的举荐名额,把我送了出来。”
  “怪不得你一定要留着他的刀和弓箭。”林夕忍不住拍了拍唐可的肩膀,一时也不再说话。
  唐可伸了伸腿,让自己靠在回廊的栏杆上,他发现,和林夕坐在这回廊的地上,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了起来,似乎林夕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安静魔力,可以使人暂且卸下压在身上的东西。他转头看着林夕的双目,清澈见底,不见任何名利。
  “我原以为你找我聊天,是想问我有关修行的事。”唐可的心中涌起一些难言的意味,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
  林夕笑着摇头:“这我倒是不急,既然进入了这学院,学院自然就会教我,学院有关修炼方面的东西,应该比你知道的要厉害,正确得多。”
  “你的确是有些特别,怪不得能进入天选。”唐可也忍不住笑了笑,“光说我的事,你呢,你真是连怎么被举荐的都不知道,就被送来这里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林夕很自然的说了一句胡话,有些苦恼的说道:“我本来好好的在鹿林镇呆着,结果一天突然来了一个比我年纪还小两岁的女生,问了我一大堆问题,然后很快一辆马车就来了,搬出了陵督的命令,一定要我来这里参加大试。”
  唐可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应该是什么大人物看上了你,否则光凭一个陵督,就算有举荐权,也会推举自己的子侄。”
  林夕笑了笑:“赶车带我来的刘伯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花费脑袋去多想了。”
  唐可也笑了起来,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各有所思的坐在回廊的地上微笑着。
  安静了许久之后,林夕才碰了碰唐可的胳膊:“既然你现在已经是学院的学生,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是要去边军,建功立业么?”
  唐可认真的摇头:“不会,我答应兄长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本来想进入文治系…因为我兄长生前一直觉得,对于现今的云秦帝国来说,内治恐怕比边军的刀箭更为重要。现在既然进入了止戈,若是能从学院出去,我应该会选择从一名镇督做起。”
  “你呢?林夕。”唐可转头看着林夕,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想太多,如果说硬要说打算的话…”林夕蹙着眉头,道:“我想要到登天山脉的对面去看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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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马车周围流淌的鲜血
  林夕讲的全是真话,十分坦诚,而唐可也是十分坦诚,换了别人,恐怕至少决计不会告诉林夕,千霞边军每天都有死伤。
  因为在外界流传的歌颂张院长的荣耀的歌词之中,坠星陵一役之后,南摩国五十年是秋毫无犯。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假话,因为就是当年那一战,打得南摩国自己内乱灭了国,被权臣改换了王庭,成了大莽王朝。这十几年来,和龙蛇边军纠缠不息的,也已经不是当年强横的南摩国的天策重骑,而是变成了大莽王朝的鬼骑军。
  但具体有什么分别,每个脑袋正常的人自然都十分清楚。
  说起这些,多少有些揭短,对张院长不敬的意思。
  正是因为双方的坦诚,所以林夕和唐可相谈甚欢,然而唐可依旧无法理解,林可为什么想要翻过登天山脉,进入漫天冰雪的不毛之地去看看。
  林夕也没有办法告诉他和那名中年大叔都是来自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块石碑上是他看得懂的简体文字,这样的话,唐可肯定会认为他在说胡到不能再胡的胡话。
  因为那几天艰难跋涉的教训,林夕和所有止戈系的新生都至少随身私藏了足够两天的口粮,加上本身没有贸然出去探秘的想法,所以在用闲聊打发了下午剩余的时间后,这在止戈新生殿的第一个夜晚,林夕在自己的房间安然入睡,相比鹿林镇更为静谧的房间,和从木格窗户之中透入的更为纯净的空气,让他睡得十分的香甜。
  ……
  远处,某一处无名的山坡上,停留着一架破旧的马车。
  两匹拉车的老马解了下来,栓在一片树林边上,正低头慢慢的咀嚼着地面上湿润的青草嫩芽,马车旁的一个火堆旁,赶着这一辆旧马车穿行了小半个云秦帝国,送林夕到了灵夏湖畔的刘姓老人正在专心致志的烤着一只剖开了的野兔。
  野兔已然烤得金黄,均匀的撒上了一层洁白如雪的盐粒之后,老人扯下了一条兔腿,细细的在口中咀嚼着,脸上露出了些暖洋洋的满意神色。
  蓦然之间,他的身体突然微微的蜷缩,更加佝偻了起来。
  有一丝杂音在密林之中穿行,一枝羽箭闪电般袭来,从他的头顶射过,狠狠扎入他后方的马车车身上,异常沉闷的“哚”的一声震响,厚实的车身竟然近乎被洞穿,只有一截尾羽在外不停的剧烈颤动。
  但即便是遭遇了这样的突变,这名老人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他只是将手里烤好的野兔和吃了大半的兔腿,放在了火堆旁的一块木条上,然后佝偻着身体站了起来。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了起来。
  五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刺客从林中走出,为首鼓掌的中年男子面白,留有长须,斜背长剑,有儒雅之风。然而赶车老人并没有看他,却是看了他身侧的魁梧男子一眼,冷道:“原来是你。”
  魁梧男子的脸好像被人用力的踩过一脚一般,鼻梁以一种古怪的姿态塌陷着,使得他此刻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狰狞:“怎么,当着书院大试那么多人将我打倒在地,你以为就可以这样安然离开了么?”
  “就为了这一拳?”老人的身体更为佝偻,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嘲讽的神色。
  有儒雅之风的中年男子轻声叹道:“这一拳不仅是打在了他的脸上,也打在了听松学院的脸上。”
  “听松学院本来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学院,就算被人踩一脚在脸上,也没有人会在意…真是愚蠢。”
  老人从喉间发出的冰冷声音和那股明显的嘲讽意味让这名中年男子不由得一滞,然而他依然朝着这名老人弯腰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晚辈那就得罪了…”
  这一弯腰,从他走出的树林和老人之间,便多出了一块足以让箭矢飞行的空间。
  咻!
  一枝羽箭瞬间从这名中年男子的背部上方射过,直击老人的眉目之间,与此同时,中年男子的右手微微上举,背上的长剑因他的一弯腰而自动滑出,剑柄落入他的手中。
  并非只有这五人的存在,树林之中还埋伏着一名在夜色之中都发挥出极佳精准性的射手,中年男子和这名箭手的配合也是十分默契,一汪耀眼的剑光露出数寸,眼看就要挥洒而出。
  “噗!”
  但就在此时,一声轻微的洞穿血肉声响起,中年男子的身体猛的一颤,他的右手竟像是被一股无形大力硬生生的按住,十分优美的往前挥洒之意,竟然是硬生生的顿住。
  “当!”
  与此同时,老人的身体像一根弯曲的竹竿陡然弹起一般,猛的往前蹿出,一柄普通的匕首在他翻腕之间狠狠切出,准确无比的切中箭尖,带起了一蓬细微的火光,并将这根蕴含惊人力量的羽箭拖飞了出去。
  刚刚狞笑着从一侧跃来,手持一柄薄而锋利长刀的塌鼻魁梧男子瞬间不可置信的朝着自己的胸口望去,他看见自己的胸口正绽出一朵血花,一小截的箭羽尚且在抖动。
  “咻!”
  此时,林中的第二箭也才射出,而中年男子则整个人仓皇的往后倒翻而出,他的右手手背,竟然也是一条条蚯蚓一般的鲜血在扭动。
  “蓬!”
  一名面色森冷的黑衣刺客马上挡在了中年男子的前方,双手连着衣袖朝着老人扫出,与此同时,另外一名手持长枪的刺客狠狠一枪刺向老人的腰间,整柄银白色的长枪上,瞬间弥漫了一层油光发亮的青光。
  不只是两名,而是三名对手的联手夹击,因为此时林中的第二箭,也已经射到,而且这三名对手的配合极其默契,比起一些穷凶极恶的流寇更加可怕。
  但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老人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他的身上也同时亮起了一层青光,任凭前方的无数黑光和那柄长枪刺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他手中的匕首再次拖中了射来的羽箭。
  “啪!”,另外一侧正在扑来的刺客变戏法似的举起了一面铁盾,挡住了这支羽箭。
  然而就在这羽箭撞击铁盾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老人紧缩的身体已经以恐怖的态势弹起,直接就撞入了前方那名面目森冷的黑衣刺客的怀中,那名黑衣刺客惨嚎了一声,如同被一根飞行的巨木撞中,往后倒翻出去。
  老人的身上掉落两柄细长的短剑,手持长枪的刺客双脚没入地面,但是一脸惊骇,老人的外衣裂开了一处,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的伤痕。
  “赤鳞甲!”
  看到老人外衣裂口之中一抹异样的赤红色,脸色已经剧变的中年儒雅男子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你…你是黑旗军…”
  “本来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你认出了我的来历,这便怪不得我了。”
  老人原本略带冷嘲神色的昏黄双目之中骤然生出一片冰寒,只在这句话的第一个字发出之时,他的双脚就已经踏在了那名倒翻出去的黑衣刺客的头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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