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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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对敌我之时,便已经想到了要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而且我的确败在了你的手中。但我也应该谢谢你,你的言传身教也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可能比我和不同的修行者厮杀数十场还有用。”
  “原来看着自己手指从身上掉落,那感觉是那么的可怖。”薛万涛自嘲着,又冷漠的接着说道:“但我会学会摒弃这种可怖。”
  听着薛万涛的这些说话,林夕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就在薛万涛说这些话之时,林夕一侧山林之中的脚步声越来越为清晰,那名面目肃冷的云秦将领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虽然不知道这名云秦将领的身份,但是林夕却感觉得出对方也是一名修行者,以他此刻的状态而言,这名云秦将领便成了一道他不可能逾越得了的黑色城墙。
  他的一边,是一条黑色城墙。
  另外一边,是无法跳跃得过的深深峡谷。
  他面前的尽头,便是和昨夜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的薛万涛。
  虽然他看得出薛万涛说话之间的气息也很杂乱,他那一刀终究也是伤了薛万涛的内腑,要想恢复恐怕也要很久的时间,但薛万涛的魂力明显没有太多的消耗,他不可能挡得住薛万涛的一击。
  ……
  林夕干净的眉宇间现出了隐藏不住的忧虑神情,但他却没有转身逃,而是往薛万涛身前慢慢的走了十几步,靠近了那条倾斜而下,如同天地间一条银线的瀑布。
  他也没有搭薛万涛的话,只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真的好高啊。”
  飞洒的细微水珠润湿了他的面目,山风吹得他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衫似要振振飞起。
  面目肃冷的云秦将领知道不需要自己插手,只是停顿在当地。
  薛万涛看出了林夕心中所想,冷淡道:“水是极柔之物,但超过百米坠落,即便对于修行者而言,也是如同精钢一般。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而且此处峡谷高度超过两百米,若是你敢从这里跳下,我倒是会再次佩服你的勇气。”
  “你的废话的确很多。”林夕再次朝着湿滑的悬崖边走近了两步,转过了身来,看着薛万涛,道:“按我知道的那些故事,废话多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结果。”
  薛万涛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可是今日死的是你不是我。”
  林夕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却是反而平静的看着薛万涛,嘲笑道:“你刚刚说过,你已经学会摒弃内心的大恐怖,但你依旧认为我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所以你其实还是怕。”
  微微一顿之后,林夕摇了摇头,鄙夷的看着薛万涛,平静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悬崖,我跳过很多次…所以只要我不死,不管你和昨日相比有多大的进步,你终究还是会死在我的手上。”
  原本只是静静守着的云秦将领霍然的抬起了头,眼中爆射出不可思议的精芒。
  薛万涛的呼吸也是微微的一顿,魂力的激荡差点再次将他体内的伤势变得更为严重,他心中料定以林夕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做傻事,绝对会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玉石俱焚,将他拖着一起死,所以此刻他已经做好全力出手一击的准备。
  然而此刻,他却是感觉出了林夕的话语并不是惑敌…因为林夕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以及独有的一丝傲然。
  他到底有什么把持,在此种情形下,还能有着这样的平静和傲然?
  薛万涛看着林夕,然后他的呼吸彻底的停顿了。
  林夕的身体已然发力,他的整个人,跃了出去,朝着峡谷中跃了出去。
  “真是高啊…”
  林夕在跳出去的瞬间,还是忍不住轻声自语了一句,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以前在练习箭技之时,也曾经数次跳过悬崖,以这种生死间的大恐怖来磨砺自己的心智。
  有些悬崖比这个峡谷还要高。
  然而平时跳时,却是并没有负担,只要动用他特有的能力“回去”便是。但今日,他却是真正的在拼命,他要拼一拼掉下去之后能活,而不是要回到悬崖上。
  回到悬崖上,面对自己无法匹敌的两名修行者,他还是要死。
  所以他选择了这瀑布所在的地方跳,因为瀑布下方深潭的潭水颜色很深,想必水位也会比其余的地方深出许多,坠入这里面,或许有可能不直接撞底撞死。
  然而他还得确保自己能准确的掉落到这深潭区域之内,而且还得设法缓冲掉一些自己的下坠之势,否则即便是下面的潭水足够深,入水的一瞬间,也会和薛万涛所说的一样,骨碎皮烂而死。
  因为和平时不同的真实的死亡的压力,所以这峡谷,看上去便是分外的高,站在悬崖边看着那墨绿色宝石般的深潭,便分外的令人心悸。
  ……
  陡峭的崖壁在林夕的眼前快速的上升。
  那一块块潮湿的青苔和石耳在林夕的眼中快速的拉成一条条青线和黑线。
  呼呼的风声、雷鸣的水声以及高空坠落独有的失重力,使得他的所有血液和意识都似乎飞腾往上,心中也是自然的无比发慌。
  他跃得距离崖壁不远,这对于任何跳崖求生者而言是十分危险的,因为崖壁的山石大多嶙峋不平,从上面往下看时未必能看清楚具体伸出的长度,强劲的山风更是容易将人直接吹得距离崖壁更为相近,更容易撞上山石。
  但是林夕只是微眯着眼睛,尽力的让自己看得更为清楚些,同时在心中仔细的计算着时间。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黑色长刀,有一条厚厚的布条,紧紧的缠着他的手和刀柄,缠得极其紧实,并不是像唐可教他的,准备脱手一斩的那种。
  从上面看下去这悬崖分外的高,但实际下坠的时间却是极短。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林夕的身体跃出,几乎只是刚刚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调整成了面对崖壁,笔直下坠的姿态,林夕就知道迎来了自己最为关键的时刻。他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收缩着,将大量的血液喷涌到他体内各处。他体内残余的魂力,也全数喷涌而出,汇入到了他的手上。
  林夕出刀,真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出刀,对着面前的崖壁,狠狠的斩了进去。
  锋利而冰冷的刀锋切入了潮湿坚硬的山石之中。
  林夕急剧的下坠之势骤然一顿,同时,紧紧握着长刀的林夕,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他只是手中的长刀深深切入了山体,然而他的身体,还是像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喀…”
  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手腕处发出的骨裂声,一股力量也似乎透入了自己胸腹之间。
  强大的反冲力和震荡力使得他的身体距离悬崖远了,准确无误的接近了那条瀑布,朝着瀑布下方那幽暗深潭坠落下去。
  这正好是在整个悬崖的中段。
  林夕在空中翻滚着,他隐约看到了崖壁上有几株横出的树木,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在眼中急剧扩大的幽绿潭水,他来不及再做其他,只来得及将身体绷得笔直,保持头上脚下,连脚尖都绷得笔直,如同一杆笔直的标枪般砸落在水面上。
  水花高高溅起,林夕如同再次撞上了无形的大山。
  和之前他那用尽全力斩入山体的一刀比起,这次所受的冲击似乎还要略微小些,但是他之前那一斩所受的创伤,也因为时间太短,而在这一刻也全数爆发了出来。
  “噗!”
  即便他极其坚韧的完成了分水入水的姿势,但是一口鲜血还是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他左胸原本已经完全止血结痂的伤口,也是再度崩裂了开来,一缕缕的灼热的鲜血飞快流淌出来。
  接着,他的整个身体便完全没入了幽深碧绿的水中,急速的下沉,完全消失在瀑布白浪之中。
  ……
  悬崖上方,薛万涛不顾胸肺间的伤势,第一个跃到了湿滑的悬崖边。
  因为时间太短,他只是看到了林夕最后入水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已然无比的苍白。
  他看着下方那幽深的深潭,忍不住再往上一步,咬牙想要跳下去。
  然而一阵山风吹到他身上,他却是一阵眩晕,竟是不自觉的反而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便顿时越加的苍白,看着那崖壁间嶙峋的山石,看着瀑布下方显得极细小的深潭,他再度受伤般厉嚎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敢如此跳下去!”
  面色肃杀的云秦将领也到了悬崖边上,看着悬崖下面,他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也不敢跳。
  这样的高度,若是下方是一条极深的大河,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然而下方的深潭,从这样的高度看下去,简直就像是一口井一样细小…而且谁知道下方到底深不深,是不是水下就到处是乱石。这些,全部都是他无法克服的恐惧。
  他不想就这样无谓的死去,而他也十分理解薛万涛此刻的厉嚎。因为他也是修行者,所以他十分清楚,一名修行者在自以为自己有了很大的突破,却是又发现自己在突破的这方面依旧距离对方有极大的差距,为对手所嘲笑时,心中将会是何等的挫败。
  第二十九章 唯死方得解脱
  林夕一坠入水中,便觉得自己浑身无一处不痛,被激荡的水流冲得完全不知道所在,胸口也像是被压了不知道多少斤的重物,说不出的难受,但有股欣喜之意却是反而从他的心中不自觉的升腾起来。
  因为他的意识尚且清醒。
  因为他没有直接在水潭底撞死。
  他的下坠之力完全消失,整个人也开始往上浮了起来。
  感觉到了上方水面的光亮,林夕的意识更加的清醒,直觉自己的双脚无碍,没有什么损伤,但右手手腕处疼痛欲裂,给他带来一股股眩晕和无力的感觉,应该是右手手腕处也有些骨折了。
  此时他的眼睛已然睁开,看到了周围有些团团的椭圆形黑影,顿时反应过来那些都是潭中的山石,若是坠落下来,正好撞到那些山石,那自己便是魂力充盈的时候都根本没用。
  “轰隆!”
  就在此时,他陡然又听到了异样的水声,看到几条异样的白线冲击在前方五六米远处的水中。
  他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上面的薛万涛不明他生死,在用山石往下乱砸。
  此刻他的身体状况已近极限,要是再被山石砸中,肯定也是承受不住,所以他顿时双腿用力摆水,想距离那些山石砸落之地更远一些,不料一动之下,正好卷入一条水下暗流,将他一冲,他却是眼前又是一暗,看不见上方光亮。
  林夕一惊之下,因为先前落水伤重吐血,深吸的一口气也已吐出,此刻已经憋气不住,便只能勉力往上浮出。
  “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和硬物一撞,又是一阵剧痛,但看清眼前场景,他却是反而松了一口气,大口喘气起来。
  原来这条峡谷之中的河流长年累月冲刷下来,却是在两侧崖壁的下方也冲刷出了一条深深的沟槽,切入山体数米,好像一条走廊一般,此刻水位不高,水面和上方岩石之间便有一个脑袋高的空隙,在这山里下面,非但完全不需担心被上面砸下的山石砸中,而且可以自由呼吸。
  连吸数口新鲜空气,林夕浑身略微恢复了些气力,脑袋也更为清醒。
  但水流马上又有了很大的改变,他还来不及考虑什么,水流就朝着他向前方的崖壁中推了过去。
  林夕有些惊骇的发现,前方的山壁上有一个黑魆魆的岩洞,不知道通向何处,他的双腿只是在水中划了数划,没有能够脱离出这股水流,便被水流冲入了漆黑一片的岩洞之中。
  “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身体又撞在了山石上,一阵剧痛之下,他对身体彻底的失去了控制,只觉得被湍急的水流又往洞中冲入了数十米,然后身体挨着了实地。
  出于脱离水控制的本能,林夕的身体往实地上扭动了几下,身体大半离了水。
  等略微定下神来,他也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像条船一样搁浅在一个石滩上,水流冲刷在这个石滩上,又拐弯涌入旁边一个岩洞之中。而这个石滩之后,却是又是一个在水位之上的岩洞。
  这个岩洞十分空旷深邃,而且内里似乎高度极高,有风流吹过,并不闷气。
  林夕又往上扭了一下,身体彻底的脱离了水中,然后终于艰难的坐了起来,坐在了这个石滩上。
  他的眼睛更为适应黑暗,转头之间,他就又怔了好久,因为他发现就在距离他此刻石滩上不远处的洞壁上,就有人工凿石的痕迹。
  强忍着体内无比灼热,浑身撕裂般的痛苦,林夕慢慢的站了起来,艰难的往上走了几步。
  他看得更为清楚了些。
  他看到石滩上方的岩石地面十分平整,使得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人工的码头,他还看到了很多不应该属于这里的朽木、枯木堆积在一起,像是昔日用于修补船只的船板。
  接着他甚至看到了用以固定缆绳的石桩,以及一些朽烂的粗大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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