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_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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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冷的月光沿着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在地板上蹀躞流连,他用力从这个人身上汲取活着的力量,就像一株藤蔓。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耐。”
  越是咬住口腔内侧,那滚烫的热流就越是不可抑制地上涌,堵着了他的喉咙。
  因为白天在其他人面前压抑得太厉害,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哭出来。
  积压的痛苦让他无声地颤抖,聂郗成抚摸着他温柔地头发,声音温柔得近乎不可思议,“你可以和我说他的事情。”
  聂郗成的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他深呼吸,气息微弱地开口,“在他走的前一天,我叫了他哥哥,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他和罗弈从来都不亲近,直到被隐瞒的真相揭开,他们都没好好地坐下来谈过一次话。
  自上一代延续下来的仇恨、误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这些都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座巨山。
  好不容易他翻过了所有的阻碍,来到他从未相认的生父和刚刚冰释前嫌的兄长面前,却在一切即将好转的前夕,中间联系着他们的丝线再一次地断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看着手中断掉的线头。
  “我还不习惯叫他哥哥,但是我想,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可是这一天再也不会到来了。他抓着聂郗成的衣服,“我……”
  起初只有零星几声细碎的呜咽,但被强行压抑着的痛楚一旦开了个头就再无法隐藏,变成了几近失声的恸哭。
  第六十一章残月(六)
  费川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睡了多久,前段时间堆积的压力和身体上受到的创伤让他常常陷入漫长的昏睡,有时候闭眼以前外头天还是亮着的,再睁开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的意识不是时时都清醒,只在来人的时候隐约有所知觉。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躺在病床上——医生说他的伤口开裂那次伤到肌腱,为了不影响日后生活,除了手术还必须静养。
  外面有人敲门,因为不是护士来换药的时间,所以他下意识以为来的是金丝眼镜。
  “喻尧……原来是你啊。”他闷闷地笑起来,笑声带得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阵阵抽痛,使得好好一张笑脸变得龇牙咧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易淮松开聂郗成的手,推开病房门进去,“你以为是谁?”
  “没以为是谁。”费川收回视线,精神倒是看着比前几天好太多,不再跟个死人似的。
  不过易淮知道这些都是表象,真正的他还沉溺在那一天的绝望和悲伤当中,可能整个余生都无法再从中走出来了。
  他没多说什么,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从里面拿了几个山竹出来,一个个剥好了用纸碟子装着递到费川面前。
  费川吃着甜甜的山竹,冷不丁发问,“今天是第几天?”他问的是那件事发生以后又过去了几天,“我记不太清了。”
  “第三天。”
  费川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都第三天了啊。”
  易淮剥完了这几个山竹,无视费川那不满的眼神拿起湿巾擦手,“医生说不能吃太多,我带这几个进来都差点被发现,你暂时忍一忍,等伤好了就不用再忌口了。”
  不知道费川把他的话听进去没有,吃不到山竹就干脆把脸扭到了另一个方向,“他的……后事准备得怎么样?”
  “现在外面还不知道。”
  按照常理人死了以后要在家里布置灵堂,再广发讣告,通知亲朋好友等人士前来为死者吊唁,但他出于某种考量,和邬逸春联手封锁了消息,把罗弈的死讯死死地捂在了他们这个小圈子里。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氏掌门人意外亡故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中,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可对于易淮来说,他要的就是中间这段近似于真空的时间。
  他反复用一张湿巾擦着手,一直到那块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还是在擦,“他原本预计在莫亦勋寿诞那天动手,不过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决定把这个日子提前。”
  “提前到什么时候?”
  费川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头七。”
  也就是说四天以后。
  “随你的便……你别擦你的手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洁癖?这么嫌脏下次就别来了。”
  直到费川忍无可忍地指出这点,易淮才愣愣地停下手,把那块湿巾丢进垃圾桶,“抱歉……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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