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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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多年来的信任真的可以一瞬间消失。即便是带着更为浓烈的情感,也同样如此下场。
  那两名使者没有将费亚德伤势颇重的讯息细说,但雷亚诺认定是赛迪尔所为,要他回培都拉受审的命令足以说明此点。
  “原以为那个小鬼是离不开你,才命人来追。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卡斯德没有收起笑意,“看来我们是自作多情了。”
  对于卡斯德的自我嘲讽,使者静待两人动静,特别是赛迪尔的态度。但他也同样沉默着。
  “是殿下亲眼所见?”卡斯德也看出漏洞,“但那时我们已经上路。赛迪尔一直和我们一起,又怎么会去袭击陛下?”
  “我们也同样疑惑。想必殿下是想问清楚其中问题,才让我们来请赛迪尔大人回去。”虽然他们也知道,除非赛迪尔主动配合,否则他们要带他回去必定艰难。
  “真的是‘请’吗?”卡斯德盯着他们身上所配武器,同样警惕自己的。“如果我们不放他离开,又当如何?”
  是问题总会到来,也必定要解决。
  “抱歉,那我们也只有强行执行殿下的命令了。”两名使者摸着腰间的剑鞘。
  “就凭你们两个?”
  卡斯德早有准备,抢先一步抽出剑来,抵在两人眼前。眼看着争斗一触即发之时,马车内放出几声令人不适地咳嗽。
  另有一把剑更为敏捷地轻压在卡斯德的佩剑上,阻止他进一步的鲁莽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
  意外看到赛迪尔出手帮助自己的两名使者同样不解。
  “你何苦为难他们。”赛迪尔的剑直至卡斯德放弃才缓缓放下。
  “多谢大人体谅。那就请大人随我们回去吧。”两人以为赛迪尔会顺从雷亚诺的命令。在事实面前,他们还是太过天真。
  “请两位见谅,我实难从命。”赛迪尔回头望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眼下我无法离开,只怕要让两位无功而返。”
  “但是,大人若不回去,此事更难解决。”
  “那不等于是默认了吗?”
  “难道回去,那个小鬼就会相信赛迪尔是清白的吗?”卡斯德后悔自己太快依了赛迪尔收起剑。“我坚决反对你回去。”卡斯德已经坚决表明态度,甚至要回去征求自己父亲的赞同。
  但马车内并无提出什么更好的意见。一切还是要看赛迪尔自己的态度。
  在僵持之下,赛迪尔凝神在自己的剑身上。片刻之后,对两人道:“正如两位所言。殿下或亲眼所见,或听信流言,但毕竟陛下受伤是事实。我回去与否,其实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已经对我有所怀疑。而眼下,陛下交予的任务更应执行。我的命就在这里,不是在战场上牺牲,便是献身在这片土地上。我不会逃跑。”说到此处,赛迪尔抬起还未入鞘的长剑,一刀利落地割**后束扎整齐的长发。并且将长发丢给其中一位使者。又道:“暂且以发代首,你们也好交差。等得胜回来,再任凭殿下处置。”
  被此举乱了手脚的使者,正要再劝说几句。卡斯德的长剑已经准备拦在他们面前。警告道:“别再妄图靠近。这里已经进入莫迪郡的范围。”
  无奈之下,唯有眼睁睁看着随车一行人再次上路,与他们渐行渐远。两人再看手中柔顺又扎手的长发,只得小心收起。调转马头,朝着培都拉奔去。
  对于失去的信任与感情,没有人回头。
  卡斯德跟随上去,悄悄落在赛迪尔的马后,看着他被割断的发尾,替他心疼。
  “这就断绝了吗?”卡斯德小心翼翼问道。
  赛迪尔没有立刻回答他。好似听见一声叹息后,才道:“头发断了,时间一久就能恢复。感情其实也一样。”
  “他能明白你的苦心吗?”
  听见卡斯德这细腻的问题,赛迪尔突然回过头来,冲他一笑。
  “其实他并不像你说的是个小鬼。他有自己的想法。瞧这次,他没有派一整队的人马来。”
  “或许他是因为知道我们的实力?”
  像卡斯德这样的猜测,并不只有他才有。对雷亚诺此举,同样有人心生疑惑。在听说雷亚诺只派出两名侍从临时充当使者,要让赛迪尔主动回培都拉,坎伯尔伯爵怎也不相信会成功。摇头的同时也不禁怀疑雷亚诺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他真的不够当一国之主的资质。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在城门设卡,不让莫迪家任何一人离开培都拉。或者,就干脆将灰鹤庄园密切监视起来。”坎伯尔伯爵在费亚德的寝室外等候,听到此消息连连摇头。直到探病而来的娜塔莉出现,他还纠结于此。
  “伯爵大人是否在担忧以后自己的事业恐要困难?”娜塔莉怎会看不出坎伯尔伯爵一脸愁苦什么。
  “我不过是在替雷亚诺殿下的错误决定叹息而已。”
  “错误决定?”虽说在病人门前不宜露笑,娜塔莉还是轻笑摇头,否定坎伯尔伯爵的判断。
  “难道大人觉得,封锁了一切的可能,今日之事就能避免了吗?”她转过身,远离费亚德的寝室门前,“这些都于事无补。陛下已然重伤,但莫迪家手中还握有兵权。虽然眼下金斯特公爵卸任,卡斯德也非握有原有的精锐。但只他们封地内的那些,已足够威胁到王廷。否则,陛下他为何要金斯特公爵动用自己的军队远征威意士协助镇压叛乱呢?”
  “陛下英明,一边消耗掉威胁,又保证了实力。”坎伯尔伯爵又怎不明白其中道理。他吃惊的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却有远超雷亚诺的眼力。
  “但你也不要太低估我未婚夫的能力。”此刻,娜塔莉对雷亚诺搬出这个称呼来,“他恐怕也是顾及这一点,才未对莫迪家太过动粗。”
  真的如此吗?
  坎伯尔伯爵没有问出口,眼中也未带上这句疑问,只在心中嘀咕。他见这女孩对自己未婚夫颇有信心的模样,看不透这是否就是她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公主殿下现在就如此维护雷亚诺殿下了呢。”坎伯尔伯爵恭维起来。
  娜塔莉终归是个女孩,听见这样的话忍不住红了红脸。撇开头去,想要假意望望窗外的风景。恰巧窗外的小径上有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不过多时就冲来费亚德的寝室门前。
  那是名宫中侍从,匆忙与娜塔莉和坎伯尔伯爵躬身后,焦急万分地面见雷亚诺。他带来的是最为紧要之事。即刻,那扇紧闭的门内冲出同样急不可耐的身影。在另一间房内,有两人正在等候,他们见到雷亚诺立刻半跪下来。
  雷亚诺等不及他们开口,自己先急问道:“人呢?你们追到人了吗?”
  “十分抱歉,殿下。我们没能将赛迪尔大人带回。”其中一人冒死老实回答。
  回应他的没有呵斥,也没有暴行。两人悄悄抬头,却见雷亚诺紧锁眉头,眼中布满红丝。为了时刻守在费亚德的床前,不漏过一刻的希望,他已经许久不曾休息。
  “我知道。”雷亚诺异常平静,但他的眼神并不安宁,“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重复的话中逐渐带上浓烈的怨恨。“他是怎样拒绝的?”
  两名使者相互对视之下,才有一人从怀中取出一束长发来,递到雷亚诺的面前。
  当雷亚诺的目光刚一接触到使者手中所示之物,全身由上而下皆变得冰冷与酸麻。一时竟是失去知觉一般,脑中浑然无感。
  那束长发的两端在使者的手中垂落下来,微微晃动着发丝。该说是件死物,但在雷亚诺眼里却是大为不同。他甚至不愿去碰它。好似这东西是最为可怖的物品。
  “赛迪尔大人说,殿下已对他怀疑,那暂且由此物代替他的首级。等战胜回来,再由殿下处置。”
  “他还会回来?”这话不是雷亚诺在反问,而是一直静观一旁的坎伯尔伯爵。在他眼里,这一切都太过矫揉造作。“待他们进入莫迪郡的范围,哪里还能乖乖听命王廷之令呢。”
  “闭嘴!”雷亚诺对坎伯尔伯爵恨道。但他也不否认,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殿下息怒。”娜塔莉不免要出面安慰一下自己的未婚夫,“要是不放心,我们大可派人监视他们的动向。看他们是否真心执行王的军令,还是拿此作为掩护。”
  此建议怎不让雷亚诺与坎伯尔伯爵侧目。
  “公主殿下的主意也是不错,殿下不如考虑一下?”坎伯尔伯爵想要继续谄媚。但雷亚诺早已恨极了,眼睛总也忍不住定在那束发上。最后,他一把夺过,用力甩向对面的墙。因为太过大力,原本整齐束扎着的银丝带散了开来,竟是落满一地的发丝。细碎的发,亦如施暴者的心一样。
  “不论他是否真凶。此举已是背叛。”
  雷亚诺此话已经判定赛迪尔的罪过。令其他人意外,包括娜塔莉。她看得见雷亚诺眼中的火焰,也理解他失控之举。但她意外的是,没料到她未来的丈夫竟是对那人会有如此深的怨念。这早已超出一般君臣甚至朋友的亲昵感情。看来那个流传的谣言才是最真实的。
  她在心中苦笑,但无法像雷亚诺那般发泄出来。她愣愣地看着散乱一地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来人呐!”雷亚诺怒吼道,门后匆匆跑来的是小林姆,“将地上这些,统统捡起来,一根都不准漏了!”
  被波及的小林姆看着那道无法熄灭怒火的背影愤然离开,心有余悸。
  原本那个单纯爱闹,无忧无虑的小王子终将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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