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_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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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说他已经找到了,如果你想知道‘门徒’是谁,就去找他。”
  冷汗骤下,他突然听见在女孩抱着的那只宠物熊里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某种倒计时,谢岚山排过爆,对这类声音相当敏感。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立即问小姑娘:“你手上这个玩具熊是谁给你的?”
  小姑娘一下把玩具熊举高在了谢岚山的眼前,笑得露出残缺了一颗的门齿,特别高兴地说:“就是刚才,让我代话给你的哥哥给我的呀!”
  谢岚山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穆昆的恶意。这个人从不敬畏生命,把炸弹按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很符合他的惯常作风。
  尽管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谢岚山尽量不动声色,柔声对女孩说:“你把这只玩具熊给哥哥看看,好不好?”
  “喏,给你。”小姑娘有着大咧咧的天真气,一抬手,就把玩具熊递给了眼前的大哥哥。
  谢岚山把玩具熊拿在手里,立马就发觉重量不对劲。他沿着商标的缝线处,一把扯开那毛茸茸的表面,然后把手伸进去,谨慎地翻检起里头雪白的棉花。
  “我的熊!我的熊!”没料到这个好看的大哥哥竟然辣手摧熊,小姑娘阻止未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个年轻母亲刚刚取了票,听见女儿的哭声才意识到女儿跑开了,生怕她遇上歹人,赶忙边喊着“囡囡”边跑过来。
  “别过来!”谢岚山厉声呵斥,秒表仍在哔哔跳动,定时器上的倒计时已经不到十秒钟了。
  只当大男人欺负小女孩,还有好事群众要往他身边凑,谢岚山再次厉喝:“有炸弹,全部退后!”
  一句话,一瞬间,候车大厅的男男女女此起彼伏地惊声尖叫,以谢岚山为圆心,一股脑地往四面八方奔散。
  倒计时一秒不停,谢岚山沉着冷静,迅速判断四周的环境形势,火车站人流密集,这点时间已经不够他排爆了,幸而离他不远处就是一只醒目的亮蓝色的防爆罐。他迈开长腿跑出去,奋力将装有炸弹的玩具熊投进防爆罐中,关上了防爆罐的盖子。
  尽管防爆罐能减小爆炸威力,但次生伤害依然存在,谢岚山一回头,见那小姑娘竟跌跌撞撞的追着她的玩具熊过来了,立马扑上去。他捂住小姑娘的耳朵,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掩体,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然而等了数分钟之久,早就该爆炸的炸弹却毫无动静。
  待防爆罐被转移至安全的地方,武警与铁路公安悉数到场,取出这可疑爆炸物后才发现,玩具熊里装的不是炸弹,只是一只倒计时的时钟。
  一场乌龙,到场排爆的武警不太满意,认为这是谢岚山存心生事,拿公众生命开玩笑。
  谢岚山显然已经魂灵出窍,一直垂首不语,还是沈流飞替他亮了他的警官证,说在查案子。
  见是一家人,戮力同心打击犯罪,也就不好多追究了。武警排爆手确认没有新的炸弹威胁,撤了,剩下一些高铁站警为这事感到奇怪:“谁这么恶作剧?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直到这个时候谢岚山才抬起眼睛,他环视一圈穿着制服的警员们,冷冷道:“我要查监控。”
  一排十台显示器,先调出给小女孩与他所在的那个候车大厅的监控录像。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查起来毫不费劲,谢岚山目如飞电,如炬火,果真在倍速播放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一个戴着帽子与墨镜、穿着立领风衣的男人向那小女孩靠近。男人将一只玩具熊塞进了她的手里,与她私语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这个男人很有心计地掩藏起了自己的真实容貌,镜头中始终没露正脸,似清楚监控盲点在哪里,他忽隐忽现,不多久就没了踪迹。但即使化作灰烬与尘埃,谢岚山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就是穆昆。
  这场闹剧是穆昆故意安排的,猫逗耗子惯用的伎俩。他太了解他,太了解他会为这件事作出的反应,甚至连他背上的寒栗、额头的冷汗都掐算得分毫不差。
  六年卧底生涯不堪回首,穆昆带来的恐惧感却是日积月累,从未因时间而消减,谢岚山感到被侵犯般恶心,他指着定格的屏幕,对身旁的高铁站警们说:“去抓这个人,这人是毒枭,非常危险。”
  虽说都是公安系统里的,但又不是直接领导,没计较你在公共场合编造虚假的恐怖信息就不错了,居然还这么直截了当给人下命令。有个年轻的没什么经验的高铁站警心里不爽,多了一句嘴:“你这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了,也不能因为送小姑娘一个带闹钟的玩具熊就去抓人家吧,明明是你误认玩具是炸弹的么——”
  谢岚山无名火起,一转身就提溜住那个小站警的领子,将他重重推抵在墙上。
  后脑勺狠命磕了一下,小站警疼得发出惊呼,这个男人高他一头还多,面貌俊美得近乎妖异,眼神却非常可怕。
  反正横看竖看,都不像个警察。
  一些老站警也悚然一惊,跟着喊起来。谢岚山不为所动,也不说话,还是这么冷森森地看着对方,一双眼睛像一片深潭。
  沈流飞从他身后走过来,用肘弯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他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低沉且动听:“谢岚山,别冲动。”
  这是最精准的抚慰与劝诫,谢岚山力道顿失,松了手。他承认自己太过冲动,但那一刻就是控制不了。
  只有这个人能令他安心
  因为这次莫须有的炸弹威胁,高铁站紧急启动反恐应急预案,多趟列车被迫延误。谢岚山回到候车大厅的时候,那些疏散后又回来的乘客都面露怨色,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时间白白被耽搁了。
  头顶的广播在循环播放,说是警方办案时产生的误会,现下危机已经解除。
  那个大眼睛花衣裳的小姑娘还在,见谢岚山出现便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几乎雀跃起来。这个哥哥既好看又强悍,尽管对反恐、防爆这类的字眼懵懵懂懂,但她就是觉得,他将她护在身下,是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才会有的举动。然而怀抱着女儿的年轻母亲却不这么认为,她朝谢岚山投去一个白眼,嘴里嘀嘀咕咕:“现在的警察业务能力一点不过硬,遇上点事儿就大惊小怪的……”
  谢岚山很疲倦,懒得解释也没想解释。沈流飞递了一杯热咖啡给他,他握着纸杯,修长手指轻划杯沿,默不作声。
  他感到自己已经濒临失控,千尺绝壁旁,万丈深渊边,只差一步,就该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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