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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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 太鹏山论武才算彻底结束, 最后夺冠的据称是位落凤山的弟子。
  这次论武从头到尾都跌宕起伏, 难以评说。先是第二场论武,最饱受关注的“黑马”楚弈草草退场,又带走了医修界翘楚蒋紫陌。剩下的弟子以明尘宗的居多, 却无一人在冯虚幻境中悟道成功, 甚至还折了程乾这个“天才”。
  程乾的失踪,传得人心惶惶,有人说他在幻境里走火入魔,导致魂飞魄散;也有人说他因心魔蛊惑迷失在了幻境中。归衍真人宣称定当耗尽毕生心血寻回弟子, 说到动情处还落了泪。
  此事时海真人觉得无必要瞒着楚弈, 便让道童又复述了一遍。楚弈拄着扫帚听道童絮叨完, 扭头看向正闭目打坐的时海真人:“真人,冯虚幻境当真如此凶险?能使程乾这种龙玉天赋的人迷失其中?”
  “嗯。”突然被主动问话的时海真人有点小惊喜,忙颔首道:“历届都有在幻境中疯魔之人。”
  “幻境里有什么?”楚弈又看向正在培土种花的尘觞:“把簸箕拿过来。”
  时海真人低声道:“幻境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你自己。你若想尝试, 我可以为你开启冯虚幻境。”
  楚弈瞠目结舌:“真人, 您又说笑了。幻境岂是能随意开启的,况且晚辈修炼不精, 尚不能在论武中走到最后,贸然进幻境岂不是自寻死路。”
  时海真人笑而不语。楚弈不知,这冯虚幻境本就是他一手开辟的, 以悟道石为基底, 灵泉为碧空, 天海颠倒,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进入幻境者会被引领着强行重视自己内心,挖出内心里最黑暗的记忆,倘若能战胜自我,便是悟道成功。
  弃剑之后,幻境便成了明尘宗的镇宗之宝,出入需集五位以上大乘期修士结阵。而他自己若想进入幻境,不过举手之劳。冯虚幻境跟圣人境界下的空间幻境大差不离,由此可见时海真人当年离成圣确实只差半步。
  “你且悉心修炼,待时机成熟。”时海真人倒了一杯清茶,冲楚弈招手:“过来喝杯茶,这里没什么好洒扫的。”
  楚弈很自然地走过去端起茶杯,又随手摸了个苹果扔给尘觞。
  道童在一旁看傻了眼,心里酸溜溜的有点难受。他在这不语山扫了十多年地了,平日里连见时海真人一面都是奢侈。今日总算能近距离瞻望,哪曾想真人竟对这“新来的道童”如此看重,还亲自倒茶给他喝!
  道童把嘴巴撅上了天,忽然很想跳槽去青雁山看山门,起码医圣老爷子会赏他零嘴吃。
  “断剑重铸还需些时间,剑身可以用灵石或者灵兽獠牙为铸材。你想要什么样的?”时海真人和颜悦色。
  “随意,顺手就好。”楚弈放下茶杯看向不远处一株桃树:“木剑亦可,不过是铸形罢了。”
  “看来你对剑道独有见解。”时海真人心生感叹:“那便用灵兽獠牙吧,不过你得自己去找这獠牙。”
  “好,谢真人指点。”楚弈又拿起簸箕去装树叶,却被道童一把抢走了,还甩了他一个冷哼。
  楚弈一头雾水,刚想发问,就听时海真人忽然问道:“你可知无愠真人?”
  “无愠?那个被雷劈死的邪道?”楚弈飞速回答道,莫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时海真人摇头,半晌沉声道:“不要这么评价他,他的剑术,确实不错。尤其是他用的那柄剑...世间罕见。”
  楚弈咬咬牙,硬着头皮圆起了话:“哦?什么剑?是传说中那柄成仙的剑吗?”
  往花圃里插花的尘觞连忙伸长了耳朵,听听他们是不是在聊自己,亦或是楚弈当年还有别的剑。
  “成没成仙,我不知。只是那剑,自带强大剑灵,连我都看不穿是用什么材质铸造的。”时海真人道。
  尘觞顿感自己被夸奖了,乐滋滋地看向楚弈,谁知楚弈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让他慌忙再度低下头去拍土。
  “哦,厉害。”楚弈敷衍地回答道,低头看向尘觞:“花种得太密了,这样不好活的。”
  “为什么?”尘觞戳了戳目前看来还算精神的花朵。
  “离得太近,会互相争土壤,根须也会缠绕在一起。”楚弈强行结束了有关无愠真人的话题。
  时海真人起了思量。难不成楚弈不知自己跟无愠的关系?还是说他有意隐瞒?不管怎样,医圣把这孩子交给了我,我定当尽心。
  楚弈也有了小心思。难不成时海真人猜到我就是无愠真人?还是说他有意试探我?不管怎样,医圣确实隐瞒了我的身份,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心。
  达成统一:医圣是个好人。
  “好人”邈尘真人此时正唯恐天下不乱地拉着蒋紫陌唠嗑:“丫头,你说,有朝一日你跟你的仇人成了师徒,会怎样?”
  “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的事情!”蒋紫陌笑道,随手往正在哼哼唧唧的庞先的嘴里塞了个止痛的丹药。
  邈尘真人哈哈大笑,连眼角的皱纹都跟着狡黠了起来:“就是因为离奇,才好玩!”
  时海真人又晒了会儿太阳,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冲尘觞招了招手:“小友,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楚弈当即给尘觞一道传音,让他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尤其不能说自己的真实身份。
  尘觞了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感走了过去。
  时海真人并不在意,又遣走了楚弈和道童,独留他们二人。
  尘觞更警觉了,刚想催促其有话快说,时海真人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是先天剑灵之体?”
  “不懂。”尘觞实话实说。
  时海真人微微摇头。他没敢往“仙”的方向猜尘觞,然而尘觞的灵力有些过于强盛,且看不穿骨龄与修为境界,着实令他怀疑。
  “听医圣说,你是楚弈的师兄?你们师承何人?”时海真人问道。
  “不记得。”尘觞连编瞎话都没鼻子没眼的。
  时海真人沉默。据医圣所言,此子脑内有疾,谈吐举止有些愚钝,当真不得,看来确有其事。
  “我也没什么可指点你的,就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时海真人回忆着他在兽林中险些大开杀戒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有的时候,你觉得是保护你师弟的行为,反而是错的。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忌不可再为他树敌。”
  “错的?”尘觞不解,想等时海真人多说几句,然而他起身回了茅草屋休息,徒留这么个半边儿话让人心里五味陈杂。
  楚弈正环顾四周,忽感这不语山着实是个好地方,灵气充沛,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各色鸟儿飞来飞去,平添生气。一抬头发觉时海真人回屋了,而尘觞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忙迎上前询问。
  “楚弈,我有个问题。”尘觞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花彼此离得远点,会活得更好,对吗?”
  “嗯。”楚弈心猿意马地回答道,抬手轰走停在他头顶枝丫上乱叽喳的雀鸟。
  尘觞眨了眨眼:“人呢?也是如此吗?”
  雀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楚弈狐疑地看向他:“什么?”
  “我是说,我离楚弈远点,楚弈会过得更好吗?”尘觞的表情极为严肃。
  楚弈咋舌,小心脏噗噗直跳。他怎么突然问这种话?是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脑袋瓜子忽然开窍了?
  “呃...我觉得无所谓啊...就...你随意呗...”楚弈不敢直视尘觞的眼睛。
  尘觞捏住楚弈的肩膀,几乎是鼻子贴鼻子地追寻他的眼神:“楚弈觉得,无所谓吗?”
  “嗯...”楚弈头一回跟人离这么近,不由局促到屏住了呼吸。
  “那楚弈喜欢我保护你吗?”尘觞说起话来柔声柔气的,然而那对儿没感情的眸子仿佛隐含着潜台词:敢说不喜欢试试?
  楚弈登时咽了口吐沫:“...喜欢...”
  “那从今天开始,我不离开楚弈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尘觞甩下这么句话,捡起铲子继续蹲在地上培土。
  楚弈傻站了会儿,掐了掐自己的脸蛋,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后,慌忙跑过去问道:“你生气了吗?时海真人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做错了。”尘觞没抬头,把几株贴得太近的花轻轻拔出,重新栽得跟散了一些:“但是楚弈如果被妖兽吃掉了,那才是错了。他也没能保护好楚弈,凭什么说我错了?”
  楚弈满头雾水,怎么都捋不顺这前因后果,只隐约觉得剑崽被训了,开始叛逆了,弄得他自己也有点不好受:
  当着我的面,训我的崽,你这真人不太行。
  “你们都没错,是我的错。”楚弈也蹲下来劝他:“以后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不要往心里去。”
  屋里的时海真人侧耳偷听完,长叹一声:
  这届弟子不太行。
  天玄寺中,正在参禅的修安法师微微侧首,看向不知何时跪在佛堂中央的徐宏轩:“慎念,何事啊?”
  “弟子前来向您辞行。”徐宏轩叩首。
  “去往何处?”法师语气平和,并未对弟子的突然辞别而感到意外。
  “去往...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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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剑老哥彻底开窍又近了一步!
  距时海真人成为恩师又远了一步!
  距我被论文压死只差半步!
  喂!教授吗!我在图书馆天台啊!
  我真的不想研究柏拉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啊!
  这里风好大,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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