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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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池一战我方虽胜算极大,只,骨肉同胞、同根相煎,即便胜也有违天道,孤欲寻求更好方法,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胜利,劝降逆党。”
  二十万人静默,片刻后,大多数人开始点头。
  毕竟是内战,所以,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大家当然愿意接受。
  花生却笑了,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边笑边问:“现在才说有违天道会不会太晚?我们一路打来不都踏着同胞的血肉?”
  众人再次静默。
  “放肆。”流年脸色大变。
  花生却仿似没看见,她开始动手,动手摘下头盔:“我要杀傅锦年”,而后脱去胸甲:“我要他的命,”将头盔胸甲扔在一边:“我等不起,殿下若不下令,我自己去,摘下傅锦年人头后我再把我这头送与殿下。”
  傅流年又惊又怒,身影暴起猛然掐住她脖子,厉喝:“你敢!”
  她笑,抬眸与他对视,眼前是一片深若海洋的黑,隐隐带着紫色,那是他暴怒的征兆,隐忍冷漠如他很少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只见过两次,今天是第二次,两次,似乎都与那女人有关。
  她笑,满嘴苦涩:“为什么不敢?你可以为那女人将到手的胜利送人,我为什么不敢去杀他?”
  她闭上眼,昂起脖子:“要么杀了我,要么下令攻城。”
  傅流年紧抿唇角满脸阴云,平生第一次真真乱了心神,惊怒夹杂莫名心痛以及惶惶不安,绝美容颜毫无血色,手掌下的脖子纤细柔软,只一用力便可掐断,可,他怎么下得了手?
  二十万大军中大元帅和大将军搞起内讧,众人均一脸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连一向耿直莽撞的张永峰都茫然起来,幸好,一骑自大军后方疾驰而来,黑衣蒙面人来到大元帅驾前翻身下马,俯身在花生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硬生生将她拽起扯到一旁。
  于是,大元帅令下,暂缓攻城,大军退后五十里,前队变后队。
  从上到下虽都一头雾水却没稍微迟疑,接令后立刻开始改变阵形,二十万人井然有序缓缓后退,金甲卫护着傅流年的车驾居中,一众将领跟在车后,花生也在其中。
  看着众人簇拥中的傅流年,她的唇角慢慢浮起讥笑。
  六军不发为红颜?!
  不久后就会流传一曲英雄为美人放弃天下的传奇了吧。
  果然,情深似海啊!
  她说:“我刚才忘了拍拍手鼓掌。”
  身旁黑衣人茫然问:“什么?”
  她诡异一笑,狠狠道:“他六军不发为红颜,我偏要踏碎这青梅竹马盛世繁华。”
  黑衣人顿感不妙,伸手,指尖只来得及触到她的衣角,她已猛然拨转马头疾驰而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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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洛花生啊,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无仇无恩则为路人,所以,她射出了那一箭。
  以迅雷之势飞身抢过铁弓,回马,搭箭,瞄准,放箭,一气呵成,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箭呼啸着划过长空,重重落在滇城城头旗杆上的白衣女子胸口。
  众人皆惊,大惊!
  城头乱成一团,城下惊呆一片。
  谁都没想到,她会射出那一箭。
  张永峰等人根本不知情,只惊讶大将军怎么突然射杀城楼上那女子!
  黑衣蒙面人知道内情,却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大大吃了一惊,想拦阻,那箭已呼啸而去,重重钉在城楼。
  傅流年心神已乱,更加未想到她尽然如此决绝,仓皇回头,见到的是城楼上那女子胸口盛开的刺目殷红,以及微微晃动的箭尾雕翎。
  而她,手握长弓箭疾驰而来,乱发在风中飞舞,额上的刀疤刺目惊心,决绝冷冽大声高呼:“末将已将人质射杀,请大元帅下令攻城,末将愿为先锋。”
  他眼前一黑,吐出一大口血,顷刻血染白衫,众人惊呼。
  “殿下...”
  她明显一楞,可只一愣,便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末将愿为先锋。”
  他闭上眼,长睫如翼微颤,隔了很久,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花生,你,好...”
  她扯扯嘴角,好?我很不好,所以,大家都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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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元帅突发旧病,大将军暂代主帅。
  大将军下令:大军重整,即刻攻城。
  至傍晚,漫天火烧云中,滇城破,傅锦年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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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城后的第九天,天空下着小雨,阴冷潮湿,城外整齐排列很多营帐,得胜后的南征军在此暂作休整,明日开拔回京,大将军花生带着五万将士会继续留守,协助朝廷官员收编残余部队。
  黑衣蒙面人来时,花生正在喝酒换药,小眠动作很轻柔,可伤很重,稍微用力便牵动胫骨疼的她冷汗直冒,小眠低骂:“活该,现在知道疼了啊,当初怎么就不小心些。”
  她抽着冷气低笑:“好妹妹,那是打仗,可不是绣花。”
  “就你英雄,就你冲在前面,命都不要,你...”抽抽噎噎哭起来,花生连忙哄道:“是我错是我错,这不没事吗?过几日,便又可以揍人了,呵呵,过几日我带你上山打猎去,听说,这里的野味特别鲜美。”
  “...恩,好。”
  红袖帐暖,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掀帘进去,花生斜躺在地毡上喝酒,小眠在一旁清理药物,见他进来行了个礼退到大帐后室,花生笑着摇摇酒壶:“来,喝酒。”
  他走过去,接过,灌了口,皱眉:“你倒是什么都敢喝,重伤,还喝这种烈酒,想死的快些?”
  她一把抢回,大笑:“就你娇气,滚一边去,爷我祸害活千年。”
  他也笑起来,花生嫌恶地瞧了眼:“我说你遮遮掩掩的,到底为了什么?”
  他叹气,道:“我们那有句话,长的丑不是我的错出来吓人就是我的错,你说,我怎么能知错犯错?”
  她笑着摇头:“一套一套的,果然还是那样子,随你。”
  他们间有种默契,他从没告诉过自己身份,她从来不问,但,他知道,她其实早已知道他是谁,唉,这个聪慧的孩子!心中起了怜惜,伸手揉揉她的乱发:“明日我便要离开,你自己小心些。”
  “哦。”
  “明天,他也会离开。”
  她喝了口酒,仿佛没有听见,他继续道:“莫小蝶一直昏迷,他已急招季万生来滇,但怕耽误时间,故而,季万生从上京出发,我们从这边出发,两方在半路汇合。”
  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想的倒是周到,不错!我恐怕见不到他,你就代我说句一路平安吧。”
  他拿过酒壶轻轻抿了下:“他还是不见你?”
  她失笑:“他怎会见我,他如今恨不得活剐了我。”
  大帐内有片刻静默,只有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黑衣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一连九日,傅流年闭门不出,日夜守在莫小蝶床前,他也是今天才见了他一面,却吓一大跳,满眼血丝胡子拉碴形容消瘦,华贵的衣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皱皱巴巴,哪里还有半分颠倒众人的贵公子模样!
  “他守了九天。”
  “哈。”她灌了口酒不以为然,她相信,那女人若一年不醒他会守一年。
  他叹了声,忍不住有些埋怨:“唉,冤孽啊,那天,你实在有些鲁莽,我都同你说了,只要几天时间等他想出法子救了莫小蝶,咱们照样将傅锦年杀个片甲不留,你怎么就那么冲动!哎,真不该...”
  她猛的扔掉酒壶,狠狠瞪他:“不该?那要怎样?等他想出办法?哈,他的办法就是连累我二师兄被活活炸死!呵,你们当他是神,我看他tm就是一神经病,只要是那女人的事他就彻底完蛋!连累自己连累他人连累身边所有人。。。他能为她一退再让,有一次有两次有三次,还会有十次、百次,她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命,那我怎办?我的兄弟手足怎么办?我的仇我的恨怎么办?”
  她霍然转身一把扯下身上宽袍,纤细的肩背裸露在空气中,不算白质的肌肤上布满伤痕,一条条深的浅的长的短的,黑衣人惊呆,她慢腾腾穿好衣服,转身,冷冷睥睨:“我满手鲜血、一身伤痕、顺带赔上四个哥哥的命才走到今日,你却和我说不该,那我该怎样?怎样才是该做的?我怜他惜他助他帮他,不为富贵,只望他不再受人欺凌而已,而他,为了那女人几次三番命都不要,以前可以委身人下,如今发展到拱手天下,呵呵,好一出六军不发为红颜的深情大戏,我是否该拍拍手点个赞?要不要我再说一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今年十九,无父无母,是师傅师兄养大的我,我却害死了他们,我要为他们报仇难道不该吗?他要我等,要我给他时间,时间,呵呵,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每天会发生多少事你知道吗?我甚至都不知明天还能不能醒来!”
  她语气悲凉眼神冰冷,浑身弥漫铺天盖地的戾气:“她是宝,我他妈就是草,活该犯贱活该被人耍?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是,我是嫉妒不甘,我是公报私仇,那又怎样?!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事就没完,他最好将莫小蝶护到滴水不漏,否则,若再有一次机会,我的箭绝不会再射偏。”
  他目瞪口呆。
  她不耐地挥手:“我烦了,也累了,你,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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