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册封大典(四)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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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黄昏了。
  据小春子说,夏卿云在她睡着的时候一直是在一边陪着她的。只是后来是有下人来传话,说是有什么事情,他这才悄声去了。留下了话,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
  铃兰也只是方才起了身来,外面便忽然来了人通传。
  而来人并不是夏卿云,却是顺亲王卫胤熙。
  铃兰才说叫人去速速去请,可不过转眼的功夫,却只见卫胤熙已经迈步踏入了正殿之内。
  卫胤熙四下扫量着,“你这地方看起来还不错啊。”
  铃兰忙迎上前去,欠身行礼道:“参见顺王殿下。”
  “行了行了,免礼吧!这儿就咱们俩,你还做这个些虚礼给谁看。”
  说着,卫胤熙从袖筒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听说你受伤了?本王特意给拿了一瓶伤药膏来给‘王妹’。”
  ‘王妹’这两个字,卫胤熙仍是说的特别重,似乎是在刻意强调着什么似的。
  铃兰闻言,道了声谢,伸手才准备去接,卫胤熙却又将手忽然往回一车撤。
  “呦,你瞧,这都包扎好了呀。啧啧啧,是本王糊涂了!
  你现如今已经不再是本王呢灵曦宫里小宫女了,你现在是伶兰郡主,不但是本王的‘王妹’,更将成为夏卿云的妃子,今非昔比。这会儿你手上擦破了皮儿,那都得是请御医来看的,这种普通的药膏可配不上你了。”
  铃兰只觉夏卿云是话里有话的,但仍是迎着头皮说道:“怎么会,顺王殿下言重了,太医也是开了些普通的伤药膏。”
  “我手上的这瓶伤药膏,怎么能跟太医院太医给的伤药膏比呢?
  虽说是同方同源,但制药的药材那可是有云泥之别的。宫中太医院制药那用得都是上好的药材,我这个你别看它瓶子好看,但里面装的不过就是街边卖的那种,用最次品的药材制成的药膏。”
  说话间,卫胤熙轻轻一松手。装着伤药膏的小瓷瓶坠落在地上,摔了个细碎。
  “你看,好看的这瓶子要一破了,它连伤药膏都算不上了。
  只能算是地上的一滩......污渍。”
  铃兰低头望了望地上,又抬眼看了看卫胤熙。
  她如何听不出他这话是在含沙射影,可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原先他认识的那个卫胤熙,并不是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的人。
  “顺王殿下如今一切可都还好吗?”
  铃兰这并不是在转移话题,而是她毕竟原先在卫国的时候曾做过卫胤熙的近身侍女,虽然时日并不久,但对于卫胤熙她多少还是了解的。他是因为心中窝着什么火,才会如此的。
  “哼!好,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
  ‘顺王殿下’、‘顺王殿下’,我只要顺‘王’,就还能安安稳稳的做我的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白拿朝廷俸禄。整天逍遥自在,过得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铃兰闻言,便知卫胤熙过的并不如意。
  从卫胤熙说话这口气当中,铃兰也听出了症结何在,但一时之间,她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卫胤熙见铃兰垂眉低眼,半天也不言语,便知他料得不错,这当中的来龙去脉她心中早已有数。只轻声一‘哼’,又接着说道:“我母后、表妹、还有王嫂知道我要来夏国,都托我向你带声好呢。”
  铃兰闻言,微微一愣,孟王后、孟宝莲还有俞瑾萱她们为何要问她好呢......
  “不知......她们都还好吗?......也烦请顺王殿下替我向她们请安问好。”
  “她们?呵!她们谁日子能过得有你舒坦呀!”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胤熙一扬眉峰,“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卫胤玹继位之后会让孟家人过得舒舒坦坦的吗。
  我当时不过就是出了一趟宫,多玩儿了几天而已,哪知道回来以后,天都变了。
  孟家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只要我当时能赶在卫胤玹登基大典之前回宫,就还有可能扭转乾坤。
  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我竟是被自己从小到大最敬、最重的三哥摆了一道。
  新王登基大典那日,我与孟家的亲军被三哥的人拦在了北宫门外,孟家的亲军与郑晟隆的禁军势同水火。
  那一场厮杀,孟家军死伤惨重。
  我被俘之后,被监禁在灵曦宫中数日,之后才知道登基即位的人原来不是我三哥,竟是那废太子卫胤玹。
  若是三哥继位,我倒也罢了。三哥贤德皆备,是有帝王之才。我小就都知道,三哥才更适合继承王位,只是母后偏向于我,我倒还想躲了这清闲呢。
  况且,若是三哥夺了位,他定会念及过往的情分,断不会将孟家赶尽杀绝。只要一家人都齐齐整整的,我便也不去计较谁当这个王了,反正也是桩苦差事,我便只安心去当我的逍遥亲王便好。
  可他卫胤玹就不同了。他是一个废太子,论出身,他不及我这个嫡王子,论贤德,他远不能及我三哥,他凭什么坐在那把龙椅上?而且,卫胤玹在登基之后,便尊了他的母妃为仁德太后,御赐入住寿安宫,可我母后却被册为了谦敬太后,由昭阳正院迁至了长清宫!”
  听至此处,铃兰一愣。
  先不说‘谦敬’这个封号,就已经是对王后孟氏极大的侮辱了,就拿赐居长清宫一事来说。那长清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铃兰如何会不知。
  那里说好听了,是历代先王太妃们颐养天年的居所。说白了,却是一处连冷宫都不如的地方。
  被‘流放’在那里的先王遗孀们毫无自由可言,在专人的监管之下,只得在长清宫的范围之内活动,衣食用度皆再不比从前。
  若是就此孤灯残影,了此一生便也算是大幸了。算不清多少有病不得医的,多少痴狂成癫的,多少离奇暴毙不得好死的。
  卫胤熙紧咬着后槽牙,接着又道:“而我舅舅,当朝太师孟世昌。因北宫门一役沦为了逆臣贼子,他卫胤玹连秋后都不耐得等,当场判处了斩立决。
  这还不算。在临刑之前,我答应过舅舅要替他照顾好莲儿表妹。所以当卫胤玹册封我为顺亲王之时,我便向他提出要迎娶表妹一事。
  结果,他却以表妹身为罪臣之女,不宜册立为王妃为由,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一再坚持,他便一道圣旨下来,除去了表妹的宗籍贬为庶民,将其赐予我作为妾室,最终落得连个侧妃的名分都没有的下场。使我此生无颜面对舅舅在天之灵,也愧对于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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