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白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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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南胤。」
  「我来了。」
  「怎么样?好看吧?反正我很喜欢,你眼光不错。」
  睡梦中,他看见她穿着白色短版上衣,搭配他买给她的白长裙,发顶用他买的那条蓝发带绑了头纱,闪闪发亮。
  她穿的这身实在像极了婚纱。
  他想开口唤她,喉咙却像是被紧紧扼住一般,任何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在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瞬间,背景变成了渔光岛的海滩。
  「为了让你不留遗憾,我才带着头纱来见你,四捨五入也算是我嫁给你一次了?不过这不是冥婚喔,你还是能正常和别的女孩认识、熟稔、交往、结婚。反正我马上要去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不会缠着你的,你放心吧,你已经陪了我十年,够了,真的够了。要是你把自己的馀生全部给了我,我应该会很愧疚,所以不要让我愧疚,我要你过得开心,知道吗?这也是我穿得这么像婚纱的用意。」
  「我看得出来,你后悔当时没跟我告白,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后悔没早点拥抱你。」
  「但后来想想,也幸好我没有跟你表明心意,不然我走了你怎么办?是吧。」
  「别再难过下去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好好过自己的人生,我一直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我们的结局在下辈子也不一定。」
  话落,她走上前,张开双臂拥住了他。
  几乎是反射性地,他紧紧回拥她,就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祟,他彷彿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孙南胤,很高兴认识你,我喜欢你,下辈子见。」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怀里,背景的海滩也在她彻底不见的那刻变回一片黑暗,只留下一阵阵的海浪声。
  从梦中醒来后,孙南胤愣了好久好久。
  虽然知道死去的人到梦里来很不科学,理智上也知道梦境是自己的潜意识建构出来的,但,本来只相信科学的他竟难得迷信了一回。
  「琼欢,谢谢你。要好好享受没有病痛的生活,我们下辈子见。」
  这个梦太过于美好,却也有些现实,孙南胤感觉自己的在意痛苦被淡化了那么一点点,是的,只有一点点。
  天空缓缓露出鱼肚白,麻雀在屋簷吱吱喳喳,好似在用牠们的语言聊着家常,早晨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室内,为微凉的冷气房带来一丝暖意。
  吃过早餐以后,孙南胤立刻退了房,然后特地去买了一杯绿豆沙牛奶,接着才出发前往高铁站。
  即使时序进入了夏末,台南的气温依旧高得吓人,当他抵达车站的时候,汗水已浸湿了他的衣领,他啜饮一口手中化了一半的绿豆沙牛奶,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没有和她一起买的那么好喝。
  「苏琼欢啊苏琼欢,你看看我被你影响得多深啊。」
  【你可以不被我影响啊,笨蛋。】
  他好像完全能猜到她会怎么回答,脑中甚至能响起她骂他笨蛋的调侃语气。
  高铁上,孙南胤将相机记忆卡戳进笔电旁边的插槽,一张张漂亮的日落显示在萤幕上,他内心不自觉浮现出一段话。
  【那天被夕阳迷了心窍,差点就要说喜欢你了。】
  那是他和她一起从渔光岛回到饭店后,他偷偷写在日记里的话。
  当时他还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很强,能够在那样的氛围下忍住不跟她告白。
  不回想还好,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笑。
  「欸,虽然我觉得你现在并不希望我表白,但我还是好想对你说啊。」
  「苏琼欢,我喜欢你。」
  昨天在海边,他忍不住对空落落的身侧如此说。
  那是她一直以来站的位置,也是他会永远留给她的位置。
  就当是之前未能对她告白的补偿吧,如果能听到他对她说这四个字,她应该还是会开心。
  照片大致看过一轮之后,高铁已经抵达桃园,孙南胤漫不经心地收拾着电脑,将背包拉鍊拉上,又发了会呆后,就差不多回到台北了。
  这天下午,他又回到她的灵堂,苏父和苏母知道孙南胤这两天又去了台南一趟,因此在见到他之后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又拿了炷香给他。
  他将香插进香炉后,把装有白长裙的袋子给了苏父和苏母。
  「这是她之前看上的裙子,我觉得应该要留给你们,若是依她的想法,她可能会希望自己的家人替她穿上。」毕竟她都能叫他把她的骨灰带身上了,表示她应该完全不忌讳这些,况且苏母的身材与她相近,并没有尺码不合的问题。
  「嗯,那孩子确实会这么想。谢谢你啊小南,我会替她穿的。」苏母接过孙南胤手中的袋子,淡然一笑。
  「对了,还有一条蓝色的发带,因为觉得很适合她,所以就买了,但这个我想留在自己这,可以吗?」说着,他将蓝色发带放在自己的掌心,摊开给苏父苏母看。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同意了:「你想留便留吧。」
  隔天,因为知道苏琼欢喜欢浅色,苏母穿上了那条白长裙,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也几乎都穿了白色,只有少数没有纯白衣物的人才穿黑色,就连苏父都穿了白色西装,孙南胤也是。
  火化过后的捡骨仪式仅由苏琼欢的父母进行。最后,苏父将一个小罐子给了孙南胤。
  「她说,希望你能把她的骨灰做成吊饰或项鍊之类的小物件带在身上,或是撒到渔光岛的海里,所以这些给你,至于怎么使用,不需要告知我们,因为这是她希望你替她做的,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
  也是到苏琼欢死后,苏父和苏母才知道女儿一直喜欢着孙南胤。
  孙南胤毕恭毕敬地接过,向苏父苏母鞠躬,并真诚地道谢:「我会完成她的遗愿,谢谢叔叔阿姨。」
  今夏,她将隐晦的告白埋葬在南风里,却意外带来了一场雨,灌溉那片荒土,使她那深刻的爱意开出朵朵金合欢,被他小心翼翼摘下并珍藏。
  要完全放下爱人的死亡需要时间洪流的冲刷,但,不论需要多久,他都愿意去尝试、去接受、去释怀,因为那是她所希望的。
  「那天被南风吹回了神,终于说了我喜欢你。」
  所以,我要带着你到世界各地旅行,带你欣赏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
  。
  接下来几章是女主视角,下周更新,除了细写那天她究竟为何而掉泪以外,还会写些男主视角没有的东西。
  还有,看到最后一句话,应该就知道孙南胤最后怎么处理苏琼欢的骨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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