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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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礼?
  不必这么客气!
  她笑了笑:自然。你我如今的关系,只能叫你欠我,岂可令我欠你?
  这是什么关系?
  许垂露尴尬道:宗主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用的本来就是你给玄鉴的银子。
  那也是你险些折了半条命买回来的,何况,还有另一件礼物。
  啊?
  萧放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宣纸,将之展开抚平:你画的?
  许垂露低头一看,画中女子持剑而立、风姿绰约,可不就是她在碧须子的摊位上露的那一手写意水墨么?
  被画中主角看到就有点窘迫了,好像自己在她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一样
  原来碧须真人将它给宗主了。这是我随手画的,怎么能算礼物,还是扔了吧。
  随手画的?萧放刀眯起那双明绝艳煞的凤眼,你对我何时这么熟悉了,随便一画就如此肖似?闭关之时,你不会每日都在打量我罢?
  许垂露一噎。
  虽然那段时间她的确是带着观察的目的天天探视,但这幅画还真和这没关系。她连萧放刀一个大活人都画出来了,怎么会画不出一张水墨画呢?
  可这无法解释。
  弟子是于此道有些天赋,宗主要是喜欢,留着也无妨。
  她重新叠好那张画,瞥她一眼:你的天赋还真不少。
  没有没有,就这一个。
  你将那东西加在了剑中,用剑之人就能使出和湛,那么,你也可以将它收回?
  突然谈回正事,许垂露忙答:是的。不过目前,我只能伪装出和湛的效果,其他的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急,你本就是我的意外之喜,意外不需要总想着再创造意外。
  话中似有深意,许垂露未敢乱接。
  你先回去吧,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许垂露连连摇头。
  萧放刀倒也没再坚持,由许垂露自己背着那些冬衣走回了弟子房。
  雪仍在下,却没有来时那般凛冽了。
  她一到闲和居便闻到一阵药香,思及中毒一事,她眉间忧色又起,打算去玄鉴屋中探望,然她一开屋门,却见床榻上空空如也,玄鉴竟不在屋中。
  她又循着药香找人,发现厨房内飘出缕缕炊烟,是玄鉴正在自己煎药。
  师叔祖,您好歹也帮忙把药煎好了再走吧?
  第33章 .十全大补
  玄鉴蹲在土灶旁添柴扇风, 一张苍白的小脸硬是被火气烧出了两团红云,许垂露怜意大起,蹲下来替她挡了挡呛人的浓烟。
  玄鉴, 你不是已经吃了解药么?这些是调养身子的?碧须真人怎么不在?
  她偏过头,温声道:他老人家不喜欢绝情宗,将我送到这里我已感激不尽了。
  好罢。许垂露知晓以碧须子的怪异性情, 实在不能指望他做出什么体恤后辈的善事, 只拨了拨木柴, 把火势压小了些,那这药是要熬多久?你回屋休息, 我来看着吧。
  玄鉴目光微顿, 没有挪动。
  许垂露觉出对方似有些心不在焉,心中稍稍一紧。玄鉴年纪虽小, 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而此刻,不晓得她在进行何种思量, 目光中竟有几分举棋不定的踌躇。
  她看着跳跃的火舌,笑道:我虽不通药,但也知道依这火势煮下去,怕是要把锅底糊穿, 该煮好了吧?
  嗯。
  玄鉴起身, 揭开药锅的砂盖,鼻翼翕动数下,任苦香扑进呼吸, 接着滤净药渣,盛了满满一碗。
  递给了许垂露。
  呃?
  许姐姐今日怕是受了冻,这药能暖一暖身。
  许垂露搁下那碗, 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的毒当真解了?怎么连脑子都糊涂了?若怕我患风寒,你说一声,我自己煎药便是,你身体恢复了几成,怎可轻忽?
  她似乎未料到许垂露竟会因这碗药责骂自己,不由愣了愣。
  你许垂露按住眉心,你在担心我?是中毒一事令你自责,还是我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玄鉴叹了一声:许姐姐还是先喝药吧。
  许垂露只得急急地快速饮尽。
  她喝过的中药不多,但感觉这药的味道不像是治感冒的,又浓又辣,更像是什么补药。
  见她饮毕,玄鉴才恢复一点轻松之色:许姐姐,你往后会一直待在绝情宗么?
  她一愣。
  这师徒两人一个知晓了我的秘密就得替我办事,一个喝了我的药就不许离开绝情宗,真是一脉相承的霸道专横啊。
  方才我刚与宗主谈过此事,我们已达成盟契,我是不会叛离绝情宗的。
  玄鉴神色复杂,又盯了她一阵,终于点了点头:我们进屋说吧。
  她扶袖踏出屋门,许垂露回头望了眼黑糊糊的灶台连锅碗都不及刷洗,看来当真是要谈十分重要的事了。
  许垂露刚一坐下,玄鉴便把一个包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然后折回去关好门窗。
  暖意直接从指尖窜到了面颊。
  可以想象玄鉴当时是怎么向萧放刀描述自己的畏冷程度了。
  碧须真人送我回来后,风水两位堂主先后替我把脉,皆未看出我中的是什么毒。玄鉴道,风堂主精于毒蛊之术,水堂主亦略通歧黄之术,碧须真人更是经多见广,三人却无法断定此毒毒性如何,会何时发作。
  许垂露眉心一跳。
  那包解药他们也细细看过,一般而言,解药与毒药相生相克,从解药中可窥得此毒特性,然而这解药所含药材都很寻常,看不出什么端倪。我们都以为这药恐怕无用,但当我饮下后,脉象之乱的确平息了。
  所以,这下毒者是个高手?
  玄鉴肃然点头:对方对剂量的控制极为精准,起初,我只喝下半包,不见半点起色,水堂主又说,那送药人叮嘱解药必须全部用完,不可存留取之心,否则药石罔效。我只好再饮下剩余半包。
  许垂露眸色微沉:这是怕留下证据啊。
  不错,若是庄内斗争,对方应不希望被山庄其他人知晓自己的这点动作,所以请帖与庄主何成则送来的没有区别,下毒解毒也未留下痕迹。
  可是他们的人露了脸,怎么会毫无痕迹?那个轮椅少女,还有在香风阁送信的、来绝情宗送药的
  玄鉴摇了摇头:水堂主说送药者是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像是随便从街边雇的,而给我们送信的那位许姐姐,我未能记住他的长相,在我的记忆中,他的五官很模糊。但我认为,我们与水堂主见到的是同一位。
  因为所有见过此人者水涟、玄鉴、守门弟子对他的描述都是普通。
  许垂露顿感骇然。
  她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那人的长相。这对她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对人脸上的五官肌肉都无比熟悉,脸盲这种毛病从未发生在她身上,她见过的每一张脸都会被她刻进脑内素材库她记得阮寻香眼下泪痣的位置、记得碧须子眉间皱纹的形状,却不记得那个与她有过正面交流的男子的模样。
  那人的表情是生动的,但五官却像是被刻意模糊过,竟没让她捕捉到可记忆的特征。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极有可能是
  玄鉴淡淡道:我们推测出了那人的身份。从他对百迭香的反应来看,他内功不俗,加上这门隐匿身份的手艺,恐怕是以易容见长的何家家奴尤彰。
  果然。
  许垂露开始头疼,如果这个世界的易容技巧已高明到了此等程度,许多简单的现象都有了扑朔迷离的可能,许多诡诈阴谋也都有了实现的基础。
  尤彰,唔,他既是何家的人,会是受谁驱使而来?
  玄鉴摇头:不知。何家主脉人丁凋零,支脉却有许多子弟,他们构成了敛意山庄的中流砥柱,尤彰可能是听从任何一人的命令来此,范围太大,无法确定。
  随便一个姓何的就能支使他啊,那这位老兄也够辛苦的。
  那那位少女呢?你们有头绪吗?
  玄鉴忖道:我们原也想过。何成则的侄女,敛意山庄的二小姐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年纪也与那少女相仿。但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玄鉴面上隐有悯色:她刚刚及笄,又是个深居简出、不会武功的大家闺秀,向来不插手庄中事务,岂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投毒。
  许垂露莞尔道:你年纪比她还小,怎能凭此断言?万一这又是个早慧的神童呢?
  她抿了抿唇,似有惭意:嗯,除了于情不合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何?
  她于幼时一场大火中断了双腿,毁了容貌,所以鲜少出门。
  许垂露失望而叹:那的确不可能了。
  她记得那少女的模样,山眉水眼,楚楚动人,将一个毁容之人易容成这样实在太难。而且少女的表现也的确像一只荏弱不堪的惊弓之鸟,或许就是个遭人胁迫的可怜工具人。
  可惜线索就这么断了。
  敛意山庄的人行事吊诡,必有阴谋,他们的目的定是宗主与你。
  ?
  她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吧?
  玄鉴无奈:你们闭关的这一个月,无阙再现江湖一事早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你还未在外露过面,识得你的人不多,我才敢带你下山。
  一个月。
  要是搁在现代,再大的热点事件经过一个月的发酵也早就撤下微博热搜、淡出大众视线了,但就江湖中消息的传播速度来看她好像正站在风口浪尖的风口浪尖啊。
  那我还是老实待在山上,反正我也不太喜欢出门。
  玄鉴做的饭菜比外卖还香,绝情宗弟子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住这里的!
  光是不出门可不行。玄鉴板起脸来,许姐姐,你的体质太弱,自今日起,必须要好好调养。
  许垂露闻言一愣,发现不知是这汤婆子太温暖还是屋内太封闭,她脊上升起一股难言的燥热想脱衣服流鼻血的那种。
  她意识到不对,捂鼻问道:你方才给我喝的是什么?
  玄鉴迟疑道:那药也可以作驱寒之用
  所以它的主要功效呢?
  是是水堂主带来的十全大补汤。
  怪不得刚才体力值噌噌往上涨,普通感冒药哪有这种效果?
  许垂露感到鼻间已经有东西流出来了,艰难道:这东西喝多了会不会
  这已是极温和的药方了,许姐姐,你忍耐一下就好。
  玄鉴取出白帕递给她。
  温和?
  她说这话之前能不能问问十全大补汤这个名字同不同意?
  这是一间破败的茅屋。
  它静穆地孤立在城郊荒野中,又惶恐地抖索在深秋寒风里,与它为伴的是一只踽踽彷徨的轮椅,轮椅停在檐下的木阶旁,因风的推挤不时前后滚移。
  屋中坐着一位少女,少女浑身都很贵,衣饰、鞋履、钗珥,每一样都精致华丽、价值连城,然而最贵的还是罩在她脸颊上的面具它是金的。
  工匠用尽毕生所学,在这璀璨的黄金上雕刻出一只展翅衔花的不群仙鹤,一片片鎏金羽毛精巧而鲜活地向外舒展着,似乎会随着少女的呼吸微微颤栗。
  但颤栗的不是面具,亦不是少女,而是站在她身侧的男子。
  二小姐。
  第34章 .子夜二鬼
  尤彰知道他的小主人在生气。
  二小姐生气与旁人不一样, 她既不蹙眉,也不瞪眼,只会戴上这块仙鹤噙兰镂金假面, 安静地与铜镜中的自己对望,娴如临水照花,幽如空潭泻春, 她的怒气愈是汹涌, 她的神情便愈澹泊。
  尤彰不知她有何不满, 信已送到,毒已下而再解, 一切都依照她的预想来进行, 唯一的意外只有那丫头徒撕下的两段银绡,这于二小姐而言, 实在算不得什么损失。
  但他知道该怎么哄她开心。
  尤彰跪了下来, 使自己的面孔能被她毫不费劲地看到,然后抬撕下那张面皮, 露出一副温润俊美的面容这股清雅雍穆的气质竟与少女有三分肖似。
  他没搅扰少女揽镜自怜,只依恋而柔和地投以注视。
  须臾,对方果然微微侧目,向他看来。
  真不明白江湖人为何会称白行蕴为第一美人, 再昳丽的容貌多看几眼也就厌了, 一潭死水何足顾惜?变化,才是千古不朽的辉煌精金啊。少女感叹,要我看, 只有尤大哥配得上此名号。
  尤彰低头道,若无二小姐,何来千变万化的尤彰。
  嗯, 无论尤大哥变作何种模样,对我的好一定是不变的。她笑了起来,你说这一次庄主会高兴吗?
  高兴?
  庄主若知道此事,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只要小姐高兴,庄主与夫人定也是高兴的。
  哎呀,你不会以为我在与庄主作对吧?少女有些无奈,我是在帮他请萧放刀过去呢。
  尤彰笑得勉强,她哪里是想帮忙的样子?简直就差把此行有险,莫要赴约送到萧放刀耳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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