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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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走过来,眉目间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便是绽开笑颜也没有消失。她走到床边,虚虚拉着邹仪的手道:“咱这荒野小村,倒叫您受罪了。桃源村已几代不曾来过客人,您们是头一遭,我们自当好好招待才是,若有甚么需要,尽管同玉郎说。”
  说着伸手点了点大公子。
  玉郎半步上前点了点头,又一一指过去:“这位是家母,这位是四妹,名唤‘宝璐’,尚有二弟‘墨郎’同三妹‘琼萤’因俗事脱不开身,过些时候便能过来了。”
  这礼尚往来,邹仪虽在床上,仍是挺直了腰杆一拱手道:“鄙人邹仪,表字满谦,在旁的是青毓大师,在隔间的是东山大师,救命之恩,邹某没齿难忘。”
  说着竟是要下床去,忙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按住,老夫人连声道:“客气,太客气。”
  青毓此时笑嘻嘻地插话道:“老夫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面庞红润,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有缘人呐。”
  青毓虽半身不遂,仍凭借一张春风化雨的巧嘴将一行人逗得前仰后合,他一路化缘趣事本就极多,再加上那嘴一包装,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便说这前几日路过一小镇,听闻有一仙人名唤‘散霞’,有一奇珍异宝,谁得了便可功力大涨,一统江湖。这江湖中人皆是刀口舔血的人呐,脾性暴烈,各自都想私吞宝藏,于是一哄而上,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家门口的小河流下的都是涓涓血水,最后剩下一个骁勇战士,伤痕累累的进了散霞仙人的屋——你猜怎么着——那老头在砂锅上贴了张纸条,上面写:天下奇药,锅里头赫然是一锅红烧肉!——唔……”
  邹仪面无表情的把手挪过去,在他伤口上按了按。
  按完又神色自若的缩回了手,接话道:“这时却见那仙老头的驴子跑了出来,头上还被薅掉了一撮毛,一蹄子踢翻了人,把那锅红烧肉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哈哈大笑。
  老夫人怕他们劳累,没待一会儿便赶人走,又嘱咐大公子玉郎端来炖品,让他们喝了。
  大公子得了令,送走了一行人,自己亲自去厨房拿炖品。
  这时只剩两人在房内,还有一盏跳啊跳的油灯,邹仪闭目养神,青毓却是睡狠了精神十足,闲不住的去闹他。
  青毓喊:“满谦。”
  邹仪不睬他。
  他又喊:“满谦。”
  邹仪还是不睬他。
  他便极艰难的伸长手臂,扯了扯他的袖子,邹仪垂下眼,就见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当下冷笑开口欲言,然而此时玉郎已经带着炖品回来了,不得已作罢。
  他们一面吃,玉郎一面同他们说闲话,邹仪冷眼瞧着他似面有异色,一碗下肚道:“公子有话直说。”
  玉郎紧了紧眉头,咬咬牙方道:“其实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男人家又不比女儿家,把表字堂而皇之的告诉旁人,总有些不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贺新郎的广播剧授权也给掉啦XD
  第6章 第六章
  邹仪:“……”
  青毓:“……”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邹仪艰难开口:“甚么叫……男人家不比女儿家?”
  玉郎似乎也十分诧异,便将这桃源村的风俗徐徐道来。
  原是桃源村里男少女多,久而久之,便成了女人当家作主。这巾帼顶天立地,读书习字,打猎,主持村内事务,样样是把好手,而男人则在深闺学学绣工,到了年纪便嫁给女人,相夫教子。但因男儿位子低,正妻也是女子,男人只得做偏房。
  似除了性别倒置,其他都与外界无二。
  无二……个屁!
  邹仪僵硬的沉默半响,忽指着青毓鼻尖骂道:“妖僧,你给我下了甚么法术,快解开!”
  青毓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庸医,给我用了甚么药,竟让我发了如此癔症!”
  玉郎道:“这……很奇怪?”
  邹仪一面安抚自己险些蹦出口的小心肝,一面还要分神去安慰他:“也不是很奇怪,只是同外界反过来而已。”
  玉郎:“……”
  他似乎还想再问,然而邹仪已然被这一出接着一出整得疲惫不堪,他便识相的闭了嘴,松松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
  两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适应最快的反倒是团子小师弟。
  却说这小师弟,一人抵俩,因其得天独厚的脂肪,伤是三人里受得最轻的,只折了一条手臂,当天晚上就活蹦乱跳的来看躺在床上的老弱病残了。
  青毓躺在床板上手抬起来都疼,可这样也没有影响他的发挥,对着天花板骂了个天昏地暗,骂得东山险些连人也不要做了,脑袋往砧板上一搁,做年猪得了。
  邹仪是腰腹受伤,外加左腿骨折,自从玉郎给他找了副拐杖,他就十分嫌弃的下了床,一拐一拐的远离了青毓。
  结果那个真正半身不遂的反倒是青毓,虽他身骨子硬朗,可当初坠崖的时候他抱着邹仪帮挡了不少,结果肋骨骨折,肩膀骨折,腿骨折,就差脖子也折了去见阎王爷了。
  东山本来还同情他的师兄,但很快就被邹仪教唆着,两人沆瀣一气对付他。
  青毓的七寸好拿捏得很,无非就是……肉。
  邹仪以青毓一个人太寂寞为由,在青毓吃饭的同时搬来了食盒,同东山一道坐在他床边,津津有味的吃饭。
  食盒里放着一碟醉鸡,一碟卤猪头肉,一碟小油青菜,一碟素三鲜,还有盅竹荪汤。
  东山还是吃素的,只一心一意对着素菜,然邹仪可是吃荤的,不但吃荤,还要将鸡骨头嚼得咯噔咯噔响。青毓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那绿油油的菜碗,又瞧了瞧邹仪筷子尖的鸡大腿,险些老泪纵横。
  邹仪瞥都不瞥他,只一心一意的吃鸡。
  青毓食之无味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眼巴巴的看着邹仪,邹仪刚巧吃完鸡翅尖,把筷子伸向了猪头肉,因目光灼灼,他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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