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_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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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揉着太阳穴低低叹了口气,心道:这人不顺,见着甚么都有古怪。
  蒋钰又慢慢饮完了剩下半壶,预备回去查出入文牒记录,却见一人两袖湿淋淋的跑进了茶馆,高声道:“老板娘,来壶热茶,有人落水了!”
  蒋钰不知怎地胸口一跳,忙不迭问道:“那人在哪儿?”
  来人一指:“焚酒堤下。”
  蒋钰将铜钱一撒,也顾不得找零钱了,匆匆忙忙赶至堤旁,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群,她不得已拔出佩刀,这才让出条道路。
  只见地上躺的人双眼紧闭,双唇紧抿,面似纸白,不是王妍还能是谁?
  她一时不知是欣喜好还是气恼好,颤颤巍巍把了脉,好歹还有生息,忙喊了马车拉到县里最好的药堂,又命药堂中的跑腿小童将陈捕头请过来。
  陈捕头没一会儿便来了,不止他,大多捕快也一同来了,将药堂挤得满满当当。
  这夏日的晚上本就闷热得很,更何况一窝蜂涌了这么多人,将每个能通新鲜空气的角落都给堵上,蒋钰只觉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陈捕头也用帕子擦着汗,一边擦汗一边听蒋钰道事情经过。
  听见她将急急忙忙人送来的时候突然眯了眯眼,插话道:“将她救上来的那人,你询问过没有?”
  蒋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当时急急忙忙送人医治,却忘了能从救人者嘴里撬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她缩了缩脖子,虽不会被打,但骂一顿显然是免不了的。
  陈捕头见她这幅模样便明白,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反将脑袋一拧对其余人道:“怀仁还有他身后三个,马上去焚酒堤,附近有茶馆,想来人应该都不曾走远,务必把证词一五一十带回来。”
  怀仁领了命就走,他又对左手边的那一块儿人说:“该查的继续查,不要停,焚酒堤上游有三个水口,一个个去查,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的,就没人瞧见!”
  这一通吩咐下去,人三三两两走了不少,陡然空出一大片天地,蒋钰只觉五脏内腑立马充盈了甜美的空气,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
  陈捕头见她这幅模样忽然笑了起来:“你倒不像是蒋老孙儿,蒋老当年哪怕心里直打鼓,面上也是端得滴水不漏。”
  蒋老便是蒋钰祖父,赫赫有名的蒋神探。
  她被这番话勾起对祖父的思念,一面思念儿时承欢膝下的无忧无虑,一面想着听来的故事中祖父如何断案如神,又想到自己这样莽撞,心下不禁黯然。
  陈捕头却不知这女儿家百转千回到底小心思,自顾自撵着佛珠,似是在闭目养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大夫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
  “几位官爷,恕在下无能,夫人腹中胎儿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大人因身子虚,也危险得很,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捕头也皱起眉头:“你说她……怀有身孕?”
  “是,粗浅有三个月了。”
  陈捕头狠狠的一拧眉头:“也罢也罢,你快去救人,人命要紧,务必给人救活了!”
  大夫见陈捕头丝毫不听他说话,愁眉苦脸的往回走,却见蒋钰像是突然想起甚么,高声喊了句:“且慢!”
  众人都将目光转来看她,她道:“若是信得过我,我便请位大夫来医人,必能将人从鬼门关上拐回来。”
  “谁?”
  “邹仪邹神医。”
  其实蒋钰心里头也直打鼓,她不曾见过邹仪施展黄岐之术,只知他自称为神医。然而这人自恋得很,天晓得能有几分真。
  不过这时全当破罐子破摔,药堂那边吊着人命,另一边快马加鞭请邹仪过来。
  幸好邹仪虽时常嘴上没门,但那医术是实打实的好。
  众人忐忑了半个时辰,便见他一撩帘子钻了出来,一面擦汗一面道:“命是保住了,只是骨子太虚,估计得昏睡好些日子。”
  这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众人忙不迭向他道谢,邹仪一一回礼,见天色不早,谈了几句便告辞。
  走时是蒋钰送的他,蒋钰长话短说,将之前所见所闻一一道来,邹仪同她分析一番,最终却还是得人醒了,才一切好说。
  之后的日子一直是查案访人,王妍昏睡着一时之间都不曾有甚么进展,蒋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邹仪的药堂也不怎么来了。
  却说那日晌午,刚下了场雷雨,地上有草木湿漉漉的香气,风里卷携着甜丝丝的凉意,邹仪坐在药铺大堂的躺椅上,左手摇着折扇,右手托着茶杯。
  日子这样好,好得叫人困乏起来。
  他单手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忽的脸颊一热,他心头一惊睁开眼,却见青毓摸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邹仪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咬他手指,青毓竟真的一动不动让他咬,邹仪反倒不好意思下口,推了他一把道:“你怎么来了?”
  青毓笑嘻嘻道:“我怎么不能来?我一来就见你偷懒,该罚俸钱。”
  邹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罚我钱,那我拿甚么养你?可是说好了要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
  青毓轻轻刮了下他鼻梁:“好了,不闹邹老爷了,我过来同你说正事,之前查的店小二有了眉目。”
  邹仪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敛了玩笑的神情:“怎么?”
  青毓飞快的掀了掀嘴唇:“他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邻居何霖,是死者何霄的亲弟弟。”
  邹仪眨了眨眼睛。
  青毓见他这幅模样就觉得像小猫小狗似的,心里头柔软得不得了,不由得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何霖这人同兄长完全不同,性子阴沉,行事乖张,风评大多不良,十三岁便分了家,也没甚么体面工作,现在在渔船人手紧张时候替人帮忙。”他忽的将脑袋凑过去,贴着邹仪耳朵说,“传闻他这么早分家,是因为同兄长打了一架,险些打出人命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说是有一日他从私塾回来,一声不吭便进了兄长的房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听闻乒呤乓啷,桌呀椅呀面盆呀茶壶呀都摔了个粉碎,他娘亲赶去一看,就瞧见他骑在兄长身上,何霄被打得满头是血,止不住哀嚎,他娘赶忙去拉反倒被甩在一边,还是邻居听见声响赶过来,三个大男人才把他们俩给拉开的。”
  邹仪听了倒没有说话,反而起身端来了酸枣糕,待青毓吃完后又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了十指,捧着他的手指在太阳下小心翼翼的修剪。
  邹仪说:“我等下告个假,同你一起去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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