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箜篌尽_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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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雁雪一脚踹在舒寒凌头上,看着那人额头斑驳血迹,才觉得心中痛快些。
  “这样的东西也不必留着了,拖下去,明日腰斩于市吧。”君雁雪长袖一甩,负手而去。
  看吧,君归闲。
  没了你,我就能君临九天,手掌乾坤。
  那个在你面前卑微如草芥的我,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舒寒凌直至被拖下去,都没再说一句话。
  没说那个谱子,也没说闻青。
  教导不好徒弟,是因为师傅。
  就是如此。
  很多年前,舒寒凌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时因为贫穷,他和他的师傅只能一边流浪,一边赚点生计。
  那回他实在饿得不行,偷了旁人一个包子。
  最后被围堵在小巷里,那些人说要打断他的手。
  于是他的师傅跪了下来,他说:“徒弟没有教好,是师傅的错。”
  那一日之后,对着再也无法奏乐的师傅,舒寒凌哭了很久。
  五年后,他成了名动天下的九霄卿。
  他得了扶风环佩琴。
  他,实现了师傅的梦。
  来年清明,他在师傅坟前,看指间纸钱银屑纷飞,散如飞花。
  一地月光凄寒,如梦,如雪,如霜。
  第二日,冬雪犹甚。
  人们本该在酒肆里喝一杯热酒,闲谈高歌,或者闭门不出,围炉家话。
  但今日,那些人却裹着冬衣,围着斩刑台。
  “今日又有个人要被斩了,都快过年了,多晦气。”
  张家嫂子叹了口气。
  “听说被杀了的人还挺有名气的,造孽哦,刺杀皇帝。”李家阿娘叹了口气。
  却也看起热闹来。
  舒寒凌拖着一身镣铐被狱卒扯着走上刑台,原本松花如墨的长衫上一片血色浸染。
  寒雪飘零,一场盛世转末的颓废阴暗。
  他站在闸刀下,一眼就看见闻青惨白着脸扶着墙,眸中一片阴厉。
  不、要、来。
  那一刻,舒寒凌笑着无声说道。
  闻青颤抖着看着闸刀在雪色中的寒光,让他喉头一片咸腥。
  可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看着闸刀一身落下,被血色浸染。
  氤氲开在雪地里的朱砂色,艳丽得近乎妖毒。
  闻青只觉得自心底,一点一点的痛感几乎要吞噬了他。
  很久以后,他的脑中才缓缓有了那么一点清醒。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老师,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疯魔
  热闹过后,人作鸟兽散。
  一地残雪衬朱砂。
  闻青手脚冰冷地立在那,良久之后,方才跌跌撞撞地走上斩刑台。
  他缓缓俯身,颤抖着手指触摸舒寒凌紧闭的眸,只碰到冰冷的眼睫,好似霜雪。
  他低低唤了一声:“老师。”
  却没人再回他。
  腰斩弃市。
  一世风华,竟就这么归了残雪。
  闻青想笑,却有血色蜿蜒过他的唇角。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看来,闻青却浑不在意,他的手指拂过舒寒凌夹了血染了寒雪的长发,一寸一寸,绕在指间,又散开来。
  就好似那些无可挽回的东西。
  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追逐,也挽不回一个人对你轻笑。
  老师。
  闻青真想笑啊。
  到最后,竟然是我害死了你。
  可为什么不说是我,你知道的,你明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拿错的是我的谱子。
  为什么不说出来?
  该死的人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我。
  十三年前,我就该与钧天教里所有人,死在那一场三天三夜不灭的大火里。
  为什么要救我。
  就为了可笑的师徒情分?
  他很想问,却没有人再会来回答。
  那一刻,闻青才明白,君归闲死的时候,谢紫又有多痛。
  他们二人果真命途相似。
  一个害死了师父,一个害死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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