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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牙酸吗?”谢行俭转身冷笑。
  “不酸啊——”男子一愣, 不懂谢行俭突然说这话何意。
  “你牙不酸说什么酸话!”
  谢行俭毫不客气的指责, “你若想得县令召见, 何不跟我一样考个一甲?学问比不过我, 在这煽风点火算什么君子?真丢你爹娘的脸!”
  这话说得场中俱静,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于谢行俭的直白。
  “你!”
  男子脸红一块白一块, 他怒气腾腾几步上前, 想揪谢行俭的衣领,却被身边的同窗手疾眼快的拦住。
  “都是同窗,何必闹僵!”拦人的同窗开口劝道。
  谢行俭说完理都不理男子, 直接转身离开。
  “是他谢行俭骂人在先,并非是我胡闹!”男子愤恨的一甩袖子,气呼呼用手指着谢行俭背影, 叫嚷道。
  拦人同窗面色难堪的低下头, 拉拉男子的衣衫,小声道, “说反啦——”
  “哪有说反!”男子全然没觉得自己有错, 大声吼道。
  拦人同窗闻言, 悄悄松开手站至一旁。
  “谢行俭小小年纪就得县令赏识, 你又何必惹他不快?”
  男子反驳, “怎么是我招惹他, 刚才大家不都在笑吗?”说着指指周围。
  童生们纷纷状似鸵鸟,拔腿逃离现场。
  拦人同窗紧跟着要走,男子急了, 上前一步道, “宽兄,你——”
  被喊宽兄的男人一脸不耐,“出头椽儿先朽烂,县学嫉妒谢行俭的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戏弄他,活该当成靶子被谢行俭骂!”
  “我!”男人急的抓耳挠腮,哀叹不已,“你之前不也说谢行俭他——”
  宽同窗脸色一黑,打断道,“你莫要再说了,也不瞧瞧有多少人看你笑话。”
  男人一僵,抿着嘴不再言语。
  *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谢行俭的情绪,回到舍馆后,魏席时正在看书。
  见谢行俭神态轻松,悬着的心顿时降了下来,他挨着床沿坐下。
  “大人找你干嘛去了?”
  谢行俭挂好外衫,笑道,“前日虞县下尧村出了恶徒,想必你也有耳闻。”
  “却是如此。”魏席时耸耸肩道,“我爹娘还为这事锁了我几日,生怕我出门遇上歹人遭罪。”
  “是该避避,我上回府试回来,差点儿就遇上了。”谢行俭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还好福大命大,没有招惹上,等回了县城,我将此事报给了衙门,所以县令招我前去问问。”
  “行俭你真是好魄力!”魏席时盘起腿,叹道,“若是被我遇上,我当场就要被吓蒙。”
  “我也被吓的不轻。”谢行俭好笑道,“咱俩半斤对八两,你甭拍我马屁。”
  魏席时嘿嘿一乐,抓起书靠在床头默读起来。
  谢行俭转身拉出椅子,掏出韩夫子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家常化,一来言说韩夫子突然上京,没来得及恭贺谢行俭和赵广慎高中童生,二来是交代谢行俭在县学好好读书,结尾还提了几句,大意竟然和徐尧律说法一致,让他明年院试下场试试。
  看完信后,谢行俭将信折好放进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柜门上有暗扣,他爹来的路上买了一把小锁给他,此时正好用的上。
  他不是想防着魏席时,主要是那些浣衣的老妇都有屋舍的钥匙,一些重要的东西,大家都会锁进柜里,以防被人翻出偷盗。
  柜子里还有一些散银,是他这些年抄书换的零花钱,他数了几两放进怀里,随后关好柜子,跟魏席时打了招呼后,一个人出了县学大门。
  陈叔的清风书肆就开在县学的对门,他今天没有课业,正好可以去逛逛。
  他去的巧,前脚刚踏进清风书肆,陈叔后脚囤货回来了。
  “听说你去了县学,恭喜!”陈叔命小厮出去抬东西,笑着抬手引谢行俭上二楼。
  谢行俭拱手回应,“陈叔这是刚回来?”
  “上壶好茶来!”陈叔头伸出栏杆,对底下忙碌的人喊了声,说着转头看向谢行俭,乐不可支道,“对,我刚从府城回来,我把你上回改的书籍拿了一册去府城总馆,嘿,才一天功夫,就卖了七八十本!!”
  “陈叔生意兴隆,可喜可贺!”谢行俭微挑眉,心里却有些失落,府城总馆卖的再好,绩效也不会算到他头上。
  陈叔吹了口茶沫,一双笑眼在谢行俭身上溜达了一圈,放下茶盏笑道,“咱俩契约上虽说只给你雁平县的两成分红,只单看这大半个月,清风话本赚的银子就远远超过以往时日,我跟总馆的当家提了你,当家的说愿意将你的分红长一成。”
  三成?
  三成对于清风书肆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人家总馆一日的销售量就能抵他一月的分红了。
  谢行俭心安理得的接下陈叔的好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契约可要重新改写?”
  “不必!”陈叔特别喜欢谢行俭的爽快和不娇柔做作,当即命人取来契约,笑着解释,“书商之间经常会加印,但契约几乎都不会作废重来。”
  谢行俭不懂经商里头的弯弯,好奇的站起身,看着陈叔操作。
  过了一会,小厮抬了一块木夹子进来,谢行俭凑近一看,嘿,这不是木板刻字吗?
  “契约我这有两份拓板好的,你先看看上面有无更改。”陈叔拿出底下的白纸黑字,招呼谢行俭过来确认。
  谢行俭摆摆手,笑道,“甭看了陈叔,您直接用。”
  商人都会保留多份契约,以防丢失。
  当初签订的时候,他一共签了四份,两份原本,一份他留着,另外一份陈叔拿走了,剩下的两份是拓印的抄本,谢行俭的契约书没有随身携带,此刻刚好可以用拓印的契约。
  陈叔拿起木夹子,挑出等会用到的字,研墨沾湿后,当着谢行俭的面,在契约背面一一拓下字体,并署上日期、盖上印章,待墨汁干涸后,陈叔拿起一份交给谢行俭。
  契约背后的字宽扁厚重,一看就知道是后期加上的,谢行俭没有问陈叔为何大费周章的用拓印,反而不是直接用毛笔书写。
  他收好新的契约书后,坐回位子,突然想起他此番来书肆的目的,便问道,“陈叔何时再去府城的清风书肆?”
  “怎么?你有想要的书在府城?”陈叔不无意外的笑。
  “嘿嘿。”谢行俭摸摸脑后勺,“有几本想看的书,可一时又找不到,便想跟陈叔打听打听。”
  “书单给我,我过几天还要走一趟,顺便帮你看看可能寻到。”
  “多谢陈叔!”谢行俭拿出自己重新写的书单,里面只写了三本书名,贪多嚼不烂,他暂时只准备看三本。
  告别陈叔后,谢行俭下楼花钱让小厮包了几本启蒙的趣味书籍,县学每月中旬放三天假,他准备下次趁着旬假,回家带给祥哥儿看。
  出了书肆大门,谢行俭突然肚子咕咕叫喊,他摸着肚子,想起食馆厨娘的手艺,不禁喉咙一紧,脸色微变,脚尖忙转向前头的小吃摊子。
  他决定还是在外面吃一餐再回去算了。
  中午的东西吃的反胃,此时他也吃不下油腥的荤食,便挑了一家简单的粳米粥摊子坐下,点上一碗流食。
  卖粥的摊子主人是一对年迈老夫妻,锅里的粥煮的浓稠香浓,粳米味甘性温,正适合谢行俭这种之前胃犯呕的人食用。
  圆滚滚的粳米煮的软烂熟透,口感极好,谢行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喝一碗梗米粥不管用,便又叫了一份生食糖莲藕。
  莲藕是现摘的,鲜嫩白莲藕洗净后,削皮改刀,切成半月片,不喜生食的就放进锅里先焯水,约莫几息后立马捞出,再盛进冷水里浸泡凉透,端盘时可以讨个喜庆,摆成各类的字体,端桌之前,再撒上糖粉。
  老夫妻没读过书,端上来的糖莲藕没有摆字,而是摆了个时兴的花样,为了衬颜色好看,花蕊中心还切了红辣椒丁丁点缀。
  一白一红,色彩明亮,好看的紧。
  莲藕味甜脆嫩,夏令时节吃绝佳,谢行俭几大口就将其消灭的精光,加上梗米粥,一共才花了三个铜板。
  吃饱喝足,谢行俭拎着书,慢悠悠的往县学走。
  县学栽种的树木繁茂多样,进了大门后,一条青石板路规规矩矩的铺在林荫道上,小径清幽,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声,不远处的草坪上,四五学子席地而坐,似乎在结伴吟诗作对。
  到了二进门,沿着抄手游廊往里拐便是每日上课的居所,谢行俭不急的进去,今日里头有学子正在上课,他不好过去打扰。
  游廊尽头,便是三进院,三进院是县学最大的院子,诸多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据之前领路的书童介绍,这里除了是师长们的住所外,还是书斋。
  县学书斋明文规定,只有月考排名甲等的学子才可进入,即便谢行俭是府试一甲进的县学,可他还未参加月考,也是不被允许入内的。
  听林邵白说,县学书斋不光藏有难得的经史子集四大部,还有书生们爱之如宝的举人进士们的文章汇总,这些珍贵的文章,多是以往雁平县走出来的举人进士们自愿捐赠给县学的。
  谢行俭心想,即便县学有诸多不堪劣势,就冲着书斋里的藏书,来这读书也算是大有裨益。
  *
  第二天清早,谢行俭和魏席时整理好衣冠后,背着书袋前往学堂。
  新入县学的童生不多,谢行俭总是端着一张笑脸,魏席时又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两人很快融入童生的圈子中,大多童生同窗的年龄相差不大,最大的有二十一二,最小的便是谢行俭,十三岁,剩下的几个年纪都有十五六七。
  几人呆在一起,时常会出题自省,也会两三日开个诗会,彼此一起进步一起努力。
  可过了几日,谢行俭总感受背后有人用眼睛盯着他,而且还不止一人,整着他浑身不舒服。
  几次三番后,谢行俭心里不耐,便偷偷跟魏席时说了这事,两人私下合计了一番,决定抓他个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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