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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室内, 林邵白和魏席时将三人整理的县试考集摊开在方桌上。
  三人轮换着看, 他们都是经历过县试的人, 又翻阅了大量资料, 自然摸得清县试出题的套路。
  林邵白与魏席时每人各准备了一套县试题, 而谢行俭有心记下了今年的县试题, 再加上他根据藏书楼的资料编纂了一套, 加起来他这次一共就出了两套。
  考虑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力出书,三人皆是抡起袖子全力以赴,尽所能将他们能想到的考题内容都撸清撸顺。
  每一道答案, 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他们深思熟虑,郑重审慎后才敲定的最终版本。
  “一个月出一回, 想来应该足够了。”
  谢行俭将手稿卷起, 不疾不徐的执笔在纸上写着,下笔如游龙, 洋洋洒洒, 十分连贯, 几乎没有停顿。
  写完后, 他对着墨迹吹了吹, 用砚台压住边角, 迎林邵白和魏席时上前观看。
  “你们过来看看,这是我根据咱们仨所擅长的领域列出的详略,邵白兄记忆超凡, 最适合出帖经题, 不像我和席时,有时看到冷偏的题,还要想一会才忆起来,以防出错,还要翻书检查一遭,实在太耽误时间。”
  “是了,谁精通哪部分就专门负责这部分,成果比咱们这样笼统的好。”魏席时非常赞同这点。
  林邵白点头,“即是如此,之后的帖经卷都由我来出。”
  说着,他谦虚的笑笑,“墨义题虽难不倒我,但终究比不上帖经写起来顺手,若让我单负责帖经这一块,日后轻松很多。”
  “那就这么定了!”谢行俭望向魏席时,“我平日看的书杂,墨义和经义这块我比较熟悉,做起来得心应手,不如这块我负责,你觉得怎么样?”
  巧合的是,魏席时专长诗赋,一听谢行俭将帖经、墨义以及经义都分出去了,只留下诗赋这一块给他,当即笑得点头。
  “好是好,只不过你一个人出墨义和经义两卷,会不会任务过重?你要是抗不过来,记得跟我和邵白兄说啊,我们抽空帮你分担一点。”
  谢行俭自然乐意,只不过出考集一事是由他发起,他首当其冲得多干点活,等过一段时间再招揽一二好友帮衬,他肩上的担子也会轻点。
  谢行俭将三人的任务分配完毕后,又将刚才讨论的细节一一在纸上记下,只待回去后,三人多研究研究,再用心查漏补缺,于此以来,下一回出题就会避开这些。
  因县学还有课业,耽误不得,谢行俭卷起纸张去见了陈叔,陈叔立马喊来雕刻印刷师傅,拿着手稿开始赶工。
  *
  回到县学后,三人不巧与林教谕正面迎上,林教谕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干什么去了,谢行俭拱手将出考集的事说了一嘴。
  之前他找过林教谕,询问有关藏书楼考卷书籍相关事宜,旁敲侧击的问过林教谕可有兴趣加入出书行列。
  只林教谕推辞说县学事务繁忙,当场回绝了他。
  此时听谢行俭说去清风书肆交书稿,林教谕诧异道,“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整理出来了?”
  “先生见笑,学生一人之力当然完不成,这才找了林邵白和魏席时帮我出了两卷。”谢行俭说完,林、魏两人忙上前一步拱手回应。
  林教谕抚着胡须,看了三人一眼,又问出书一事可还顺利。
  “今日出的是县试题,相对简单些,学生三人尚且还能应对过去。”
  其实依照谢行俭的能力,院试都难不倒他,只是在老师面前,他还是得兜着点,不敢骄傲自满,以防犯了林教谕的忌讳。
  林教谕点点头,临走前提了一句,说出书期间若是遇到疑惑,随时可以上门去找他。
  谢行俭微愣,随即感激不尽。
  不过林教谕再三警告道,“虽说出考集是造福科考读书人的活,但你们千万莫要本末倒置了,可别一心投放在出书上,而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
  林教谕说的委婉,他心知谢行俭出书首要是为了赚钱,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晓读书耗费银钱,因而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你们写的书是正经书,我听说最近书肆里盛行话本子!”
  说着,语气抬高,略显严厉道,“你们可给老夫当心点,不许插手话本子,这种污秽书籍,赚的是快活钱,若是你们以后入仕被御史大人逮住小辫子,脏的是你们自个的名声。”
  谢行俭心虚的点头,不过他接的是润笔的活,想来不会查到他身上。
  只是日后行走庙堂,周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务必要小心行事。
  谢行俭紧了紧肩上的书箱,心想等出考集一事稳定后,他最好跟陈叔再商量商量,润笔一事他还是不做为好。
  林教谕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摆摆手让谢行俭一行人进去。
  谢行俭微微一哂,他总感觉林教谕对他起了疑心,难道林教谕已经知道了他与清风书肆的润笔交易?
  越多想越容易露出马脚,他摇摇头,索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昂首挺胸,坦坦荡荡的进了学堂教室。
  林教谕神色微动,紧盯着谢行俭的后脑勺,好半天才转移视线,跟着走进教室捧着课本端坐上首。
  *
  今年县学两场科考都无一人上榜,县令气的亲自跑到学堂里责骂了教谕们一通,力令县学先生们对底下的学生今后不可懈怠一分,必须严厉管教学子,希冀明年科考中能一雪前耻,切不可再重蹈覆辙,丢尽雁平县的脸。
  其实这件笑料发生后,涉事的书生们早已经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了。
  再加上听到近日京城传来的消息,哪里还需要先生们鞭策,各个恨不得日日夜夜手不离书,读书读到废寝忘食,指望着明年卷土重来,一路飞升,好洗一洗身上的脏名。
  身边的同窗都在奋发图强的时候,谢行俭也在给自己施压,将徐大人写得书单看完后,他又买了一套算术书籍,正式将学算术搬上了读书日程。
  听考过的人说,今年院试覆试中的一文,最后两道大题选考的就是算学。
  算学这一门,县学今年没有单独排课,是因为近两年院试的第二场覆试一次没有考过,因此很多人都忽略了算学。
  谢行俭作为一个义务教育出生的人,院试的算学题对他来讲不算什么难题,只不过古代有一点不同——科考算学自有一套答题格式,且格式根据题目千变万化,一旦格式出错,即使你答案正确,也拿不到满分,就这一点,难倒了诸多考生。
  谢行俭县试、府试都排在罗郁卓后面,他心里苦啊,他可不想明年院试因为写错算学格式而丟了冤枉分,从而又与案首失之交臂。
  除了算术,律法他也不打算放过。
  古代算术他要重头学,律法却不用。
  很早的时候他就在他爹跟前将朝廷的律法背的滚瓜烂熟,只不过新帝继位后,相关律法稍有改动,所以他需要与时俱进的更新脑中的条文律法内容。
  律法枯燥无味,而且容易忘,他自诩熟悉本朝律法,可在科考面前也不敢掉以轻心。
  唯有好好准备,他才能在明年院试中大放异彩,从而拿到案首称号。
  他暗暗发誓,这一回不拿案首誓不罢休!
  谢行俭这边在努力学习,清风书肆的考集买卖也慢慢步入正轨。
  一个月出三到五份试卷,末尾附带答案,一经问世,各大私塾的读书人纷纷抢购。
  谢行俭考虑到他和魏席时要静心准备院试,便交代陈叔不要对外声张这些考卷是他们所出。
  为了方便称呼,三人起了一个雅号,名为“长山书人”,以后都以此绰号登记在考集封面。
  林邵白本身是秀才,何况他又不打算明年参加乡试,因此他主动站出来,说今后与清风书肆交接对稿的事由他负责,这样谢行俭和魏席时可以少操些心。
  谢行俭求之不得,于是放心的将心思放在院试上,除了每月交一到两套考集卷,他不再过问相关事情。
  自从考集生意一炮而红后,谢行俭含蓄的跟陈叔表明他将不再接润笔的活,陈叔知道谢行俭为人谨慎,眼光长远。
  从这些天的考集销量上来看,出考集比给话本润笔要划算的来,谢行俭提出不再润笔,陈叔想劝也没法子,另外,他们签订的契约年限年底就到期,到时候他不答应都不行。
  而且谢小子这回留了心眼,跟他签订考集契约时提了要求,要求他给出的四成分红不仅仅包括雁平县,还要涉及府城清风书肆总馆的分红。
  这要求太大,他一时做不了主,因而他给府城大东家递了急信,大东家第二天就回了消息,让他答应谢行俭的要求。
  要说大东家不愧是常年与书商打交道的老手,一眼就看上了谢行俭这几套考集的价值,直言一旦出版,定会在读书人堆里掀起波澜。
  果不其然,头一个月的县试考集才出了两百份,一天内就卖脱了销,可把陈叔乐坏了。
  他连夜将账本从头到尾算上一回,刨除成本、工匠薪金等等,清风书肆一天就赚了相当于一个月的话本钱。
  陈叔赚的盆满钵满,谢行俭和魏席时以及林邵白他们自然跟着沾光。
  只不过印刷速度慢,两百套考集至少要十来天才能印出来。
  所以这种暴利的事,一个月顶多来两回。
  哪怕陈叔加大人手,夜以继日的劳作,一个月也只能印五六百本。
  考虑到市场饱和的问题,陈叔也不敢为了赚快钱而胡乱加大印刷量。
  因此规定清风书肆每月只卖五百套,先到先得,这样的广告一经发出,清风书肆每天都门庭若市,进出的读书人为了一睹为快,恨不得将清风书肆的门槛踩塌。
  至于谢行俭提出分府城总馆的分红,大东家也给了回应,只能让出一成二厘的分红给谢行俭他们。
  府城足有六七个雁平县大,客源自然也多,一成二厘的分红看似少,其实已经算很多了。
  一成二厘,分摊到他们三人头上,每人就持有四厘。
  如果以雁平县一个月能给他们一人四五十两进账为标准,那么算下来府城一个月就要给他们每人七十五两左右的分红。
  够了,真的够多了。
  他们这些才十几岁的少年,一个月能到手一百二十两的银子,这种赚钱的日子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过。
  一旦考集生意兴隆起来,周围必然会出现眼红的商人,跟风模仿的比比皆是,清风书肆的销量自然而然会降下一部分。
  眼瞅着一两个月的进账逐渐减少,谢行俭却丝毫不担心。
  他上辈子九年义务教育不是白学的,各类辅导资料不说做了有上千本,五百本总有吧。
  他脑子中有无数编纂科举辅导的想法,到时候他只要结合当今科举模式加以创新,不怕对家抄袭,就怕对家望而却步,抄都不会抄。
  读书人都爱面子,但凡正版在前,都不会为了占便宜去买盗版,这一点谢行俭深知肚明,陈叔心中也有数。
  所以他们心照不宣的都按兵不动,接下的日子里,果不其然,模仿清风书肆考集的那几家书铺,慢慢的就被读书人追着骂,不得已很快就歇了这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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