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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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拥抱
  韦帅望内心惨痛,他最怕的预感成真了。
  冷秋说的很明白:来同我下这盘棋吧,如果你心不在焉,或者任何其他原因,输掉了这盘棋,不要怪我,你就是输了。
  冷秋说:在冷家,你得听我的。
  他亲爱的合作者,未来的老婆给了冷秋一巴掌,告诉他,小子,你过界了!
  帅望内心哀叹:他会剥我的皮!
  可是,韦帅望一点也不介意被他师爷剥皮,他怕的是,他师爷现在不敢剥他的皮,因为……
  因为他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冷秋心目中的自己人。
  韦帅望很沉默地回家了。
  他发现,原来,在他心里,还是家人更重要,在他心里,担心冷秋对他疏离,比担心芙瑶的安危更多。
  如果你爱家人更多,何必去追女人呢?同自己最重视的人呆在一起多好?至于性欲,青楼是干什么的地方?
  韦帅望十四岁,还没到担心自己老来无伴的地步。
  所以,他慢慢走回韦府,然后,再一次选择背弃芙瑶。
  韦行被自己儿子从床上叫起来,真是惊奇得一点都不困了。
  :“帅望?”
  帅望站在门外:“爹,你可以穿好衣服再来开门,因为,我们可能会聊得久一点,或者,聊完,你就不想睡了。”
  韦行立刻就不想睡了。
  他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打开门:“说!”你又干什么了?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去准备一下鞭子?
  帅望考虑了一下,决定从最关键的问题聊起:“记得师爷给你的信,问你是谁泄露了那些对话吗?”
  韦行点头,说下去!我愿意重提这件事。
  帅望道:“白天我见到梅欢了,她从太子与李环那儿听说的,然后,她告诉了芙瑶,芙瑶告诉了我。”
  韦行放心了“唔”,很好,我明天一早就给我师父写回信,终于可以告诉那老东西,整件事同我一点关系也没!你可以闭上你的嘴,再也别给我写信了!好消息。
  帅望道:“我原以为师爷只是难为你,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
  韦行眨眨眼睛,虽然他一时想不到那么多,但是也觉得这件事不太好,有什么问题呢?皇帝会怪到梅欢头上吗?不会吧,虽然梅欢应该管管她自己的大嘴巴,可是毕竟她只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如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帅望道:“皇帝已经把公主软禁在公主府,看起来,他对这件事,非常愤怒。所以……”
  韦行看着他,嗯,我们救不了你的小朋友。
  帅望道:“因为,公主没说她是从哪得到消息的,所以,明天皇帝可能也会问你。”
  韦行无动衷,唔,我不在乎。
  帅望苦笑:“我只是想你知道这件事,有个准备。”
  韦行道:“就这些?”
  帅望沉默一会儿:“其实,这不是芙瑶的麻烦。如果梅欢听说这件事,她一定会坦白,而梅欢是早晚会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师爷的本意,是要打击公主,结果,会让太子与李环失去皇帝的信任。最糟糕的情况,会导致太子被废,所以……”
  韦行开始在地上转圈。
  真他妈的糟透了!虽然韦行是很喜欢看到他师父吃瘪的,但是……
  帅望迟疑:“而且……”
  韦行站住:“还有?”还有更糟的?
  帅望轻声:“慕容兄弟刚去过冷家,确认一下冷家的不干朝政原则。”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韦行的面孔已经铁青。
  良久,韦行道:“那丫头做事,有点过线了!”
  他喜欢看那个老东西吃瘪,但不是受到侮辱。那老家伙是他师父!让冷家的老家伙们站起来向慕容家的两个孩子重复自己的承诺!耻辱啊!耻辱!
  帅望道:“爹,芙瑶没先招惹我们。是我们不该招惹她。而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整件事,都是我的错。要么,我就干脆不在乎师爷的想法,但是,其实我很在乎,我不应该来京城,我不应该同公主走得太近,我不该修运河!”
  韦行抬手就给他一记大耳光:“是!你应该一辈子躲在秋园里陪那老东西下棋聊天!”
  帅望退了一步,然后热泪盈眶。
  韦行满腔怒火,对芙瑶,对冷秋,对韦帅望,他对所有人生气,可惜面前只有韦帅望,韦行怒吼:“你有没有一天是不闯祸的?!你给我滚出去!离我远一点!”
  帅望慢慢退出书房。
  韦行一边接着转圈,一边眼睛瞄着韦帅望,这混小子千万别真的滚远了,如果他离开我眼前一分钟,我会担心整个皇宫的存亡。
  没有,帅望只是站在院子里。
  韦行继续转圈。
  我的天哪,我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慢点慢点,好,让我们看看,到底有多少问题,首先,慕容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师父会生气,好的,没关系,这些年,他生气的时候也不少,我也都挺过来,区别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与折磨的强度,这没什么,无论如何会过去的。那么,太子的问题,李环与太子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那个狗侍卫被李环收买了,天,一定是这么回事,好啊,我一直讨厌那个混帐太子,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搞到那么大,如果太子真的被废,结果会是什么呢?二皇子?其实那不是件坏事,但是……
  但是,我师父真的会大怒,让他没面子,他真的……
  韦行沉默,帅望再也不能回到冷家去了,可是——他刚才说了什么?嗯,他以为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其实他在乎。他应该对那老东西生气,但是他只后悔自己冒犯了老家伙的权威。
  韦行再看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韦帅望,蠢孩子。
  韦行垂下眼睛,当初,冷秋说过,养这孩子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看来,真的是这样。
  他们拿这孩子怎么办?这孩子在长大,越来越强壮,他不是他们的孩子,却在他们中间,拥有强大的灵魂与肉体,即使他不挑战头狼的位置,大家也看出来他有挑战的实力。
  小狼长大了,就不能再在地上打滚,露出自己的肚皮,表示信任与臣服了。小家伙,有时候,你应该站在那,用你的爪子抓紧地面,伸出你的头,露出你的牙齿,给对手一个狰狞的表情,有时候,你该出手证明你应有的地位了。
  当然了,然后,你就会被这个狼群里的头狼赶走,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帮他赶你走的。
  韦行推开门:“你!滚过来!”
  帅望滚过来。
  韦行问:“你还准备回冷家山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只要师父和师爷,没说不准,我就回去。”
  韦行听到这种回答,再一次内心微叹,韦帅望一点也不象我,他象他妈妈,或者,象别的什么人,想得太多,纠缠不清。
  韦行怒吼:“滚出去,在院子里跪着!”
  月光下,树枝的影子正印在韦帅望身上,白的雪,黑的影,那个小人儿,在北方的辽阔天空下,在干干净净的白与黑的冬天里,显得那么凄清与渺小。
  韦行皱紧眉,内心刺痛,如果那孩子不在乎的话,如果他同所有忘恩负义的小孩儿一样认为自己得到的都是应得的,没得到的都他人的亏待,如果他只是强大起来,然后听到旷野的呼唤,立刻忘掉一切,扯断绳索,断然离去的话,整件事还不会显得这样悲哀。
  非要人拿来弓弩,给你当头一箭,你才能醒悟吗?
  第二天一早,宫中有人传韦太傅入宫回话。
  姜绎并不喜欢韦行,但是,直觉让他认为这个不说话的人很可靠,所以,他不过是告诉韦行:“令师说,他同我之间的谈话,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我正在查这件事,如果你那边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着人查问一下大内侍卫。”
  韦行道:“传出去?”
  姜绎笑道:“你儿子去质问你师父,你不知道?”
  韦行道:“唔,小儿嘴上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他。是我告诉他的,除此之外,我没外传。”
  姜绎一愣:“令师好象很不高兴。”
  韦行看他一眼,重又垂下眼睛:“臣,自当领罪!”
  姜绎看他韦行良久:“那么,怎么是公主派人去找的韦帅望?”
  韦行道:“公主找帅望,想必只是因为京城粮米之事。”
  姜绎点点头,这样,他倒是错怪那孩子了。
  韦行道:“这件事,听到的,不过是我与皇上的侍卫,皇上心里有数就好,日久见人心,不必急在一时。”
  姜绎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了这个账,又说日久见人心?你是暗示我现在先不要查,又暗示这件事并不是你吗?不必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倒也是对的,但是,你在为谁隐瞒?为谁遮掩?
  姜绎从来不是个固执的人,听韦行这么说,想了想,点头同意:“你说的有理,那么,这么件事,先且揭过,如果有别的情况,以后再说。”
  韦行微微躬身:“是!”
  姜绎见他领旨,更明白了,这意思是内有隐情,容后再报。
  看起来,对芙瑶发脾气发得早了点。
  韦行回府,康慨接过缰绳,牵马,陪笑:“帅望跪了一夜了,大冬天的……”
  韦行铁青的脸,看都不看他,进到二门。
  韦帅望还跪在雪地里,不过,一般人跪了一夜,头上应该挂满霜花,而不是一头蒸蒸的热气。
  韦行气得,过去就是一脚,帅望痛得弯腰缩成一团,韦行再给他一脚,帅望滚倒在地,泪流满面。
  韦行怒吼:“你还有脸哭!”
  帅望哽咽:“我又没让你帮我!”大哭。
  韦行气得抓狂了,兜头就是一顿鞭子:“你胆子太大了!敢到上书房去偷听!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韦帅望痛得“哇哇”大叫,左躲右闪,连滚带爬,最后急了,一把抢下鞭子:“你有完没完!”
  韦行大怒:“你给我跪下!”敢反抗?老子为你惹了一身的麻烦!你还敢对我跳对我叫!我打死你!
  帅望抬手把鞭子扔出老远:“你非这样对我吗?你能不能有一回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韦行气得,我听你说!说吧!区别不过打完再听,或者听完再打!怒目,你说!
  雪地里两个人,象两只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怒目相对。
  然后小狮子想必是被打得痛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铜钱大的一斑血痕已经透过衣服渗了出来,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手臂,抬起头再看韦行,已经满泪水,大大的透明的水滴从眼角涌出来,涨圆,然后“扑扑”落下。
  韦行愤怒,哭?这你就哭?这只是热身,我还没正事开始呢!我罚你跪着,你敢起来,我去上书房,你敢跟我去,你哭?等我打你个半死,让你连哭的劲都没有!
  可惜,没等他动手,韦帅望已经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恶心”的拥抱,紧紧的拥抱,让韦行象被雷劈过一样,愣在当地。
  帅望哽咽着:“谢谢你。”
  韦行呆站在那儿,呃,恶心!
  呃,原来他是要说谢谢。
  呃,原来……
  刀山还是火海,我不介意再走一趟。
  不过,你拥着我,可真恶心!韦行轻声:“放手!”
  帅望放手:“爹,对不起,我给你惹这么大麻烦!”眉毛眼睛鼻子通红,眼泪一颗又一颗,伸手一抹,一个大花脸。
  韦行看他,嗯,大能量当然会惹大麻烦,你才十四岁,爹是用来干嘛的。挥手,“滚!”。
  滚吧!
  我觉得很窘,窘得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虽然这种感觉,真好,但是,还是很窘。
  韦行逃跑一样回房去。
  留下韦帅望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继续嚎哭。
  韦行骄傲地想,哼,这种祸,也就我儿子能闯出来,别的小孩儿想闯这么大祸,有这个本事吗?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他象个猴子似的,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也不喜欢他挨了一鞭子就惨叫着跳来跳去!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师父有哪个徒弟这么没人样呢?
  唔,算了,别想了,再想,我该出去拣起鞭子继续抽他了。
  虽然他长得不象我希望的那样,可是,也一样很不错,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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