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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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试结束之后,林柳立刻让人宣旨,除了为数不多的庶吉士,其他新科进士全都被她与林如海、季崧三人,商量着,安插到了全国各地。
  同时,吏部对各地方官的调令,以及兵部对每一位将军、副将的调令,也都送到了每一位的手上。
  之后半年内,每一个地方的官员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乎算得上是完全打碎了重组。
  其中自然又有不少官员落马,国库再次有了进项。
  而这时候,因为盛蔓夺得会元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了,鹿岁不得不放弃发行话本儿,转而将盛蔓独占鳌头,以及女性考生得中三分之二的新闻刊印在报纸上,发往全国各地。
  此事毫不意外地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不少读书人都对这个结果接受不了——
  任谁知道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最后的考试结果竟然还比不上那些他们眼里养尊处优,脑袋空空,每日只知道相夫教子,只知道攀比炫耀,只知道吃穿打扮的废物时,他们也都没办法接受。
  但到底是无法接受女人其实不比男人差,她们并不是废物的事实,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很可能还不如一个女人的事实,旁人可就不知道了。
  毫无意外地,那些看了报纸,又或者看了邸报的人,都因为这个消息炸开了。
  不少人如之前那些被压了名次的读书人一般,也都开始编造流言。江南那边的文人更厉害,甚至想到了拿起笔杆子或直白或隐晦地讽刺朝廷,同时更隐晦地讽刺林柳这个“女”皇帝。
  江南这边书肆的人接到这样的投稿都要吓傻了,一个个着急忙慌地拿着投稿去请示赵史氏,想要问问她,是否要将这些投稿寄去京城。
  赵史氏抬眼一眼,冷笑:“你得相信你们东家,他们可是为皇上做事儿的,若是这个考试结果真有水分,你们东家可不敢将消息刊印出来发行全国。”
  “也不用将投稿送去京城,那太慢了。”赵史氏轻笑,“他们既然想要刊印,那便给他们印。”
  掌柜吓傻了:“可、可是这些文章骂朝廷、骂皇上,若是让京城那边的人知道了,我们可是要被杀头的。”
  赵史氏斜睨他一眼:“屁大点儿事儿,值得你大惊小怪?江南这边的文人都闹成这样了,京城那边难道会风平浪静?你听到皇上杀人的消息了吗?”
  掌柜一愣,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掌柜奇怪,“若是不将投稿送去京城,难道我们这边不通知东家,就自作主张刊印发行报纸?”
  赵史氏不耐烦:“对,书肆自己印,越快越好!一定要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文人的嘴脸,只有这样,等到殿试结果出来后,他们才会因为报纸上白纸黑字的内容,而感到羞愧,以后遇到事儿才不敢胡说八道,胡乱诋毁别人!”
  掌柜见赵史氏发怒,不敢再问,赶紧带着投稿就离开了赵史氏的书房。
  他离开后直接叫来几个编辑,排版后直接送去了印刷坊。
  印刷坊的工人拿到一笔不菲的加班费,干起活儿来异常有劲儿,然后在次日天亮之前,愣是印出了上万份儿报纸。
  书肆掌柜将报纸送到报童手上,让他们走街串巷地叫卖。
  不到半天,姑苏城内只要识字的人家,便几乎一家一份新报纸。
  印刷坊换班后继续工作,没多久就印出了更多的报纸,这些报纸则直接送到了金陵、杭州、扬州等地。
  不两日,这份报纸便成功传遍了整个江南。
  报纸上的内容相当大胆,除了那些为报纸上的内容欢呼雀跃的,还有不少因为报纸上的内容而为其感到担心,特意写信过来劝他们赶紧将报纸召回销毁的。
  但……
  掌柜完全不为所动。
  那些担心书肆的人见掌柜冥顽不灵,气得破口大骂。但到底不愿看着这家书肆倒闭,还特意乘着马车赶到姑苏,想要再努力劝说掌柜。
  可是他刚到,便听说京城那边又来了一份报纸。
  那人皱了下眉,忙让人买了一份。
  看完之后,那人先是愣住,旋即大笑出声:“我就说书肆的人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将那些文人映射皇上的文章往上放,原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说完大笑三声,也不去书肆了,直接让车夫掉头回家。
  车夫奇怪:“老爷,不去书肆了吗?”
  “不去了,书肆又没做错,何必将报纸召回销毁?”那人大笑,“如今想要将报纸召回销毁的人,只怕正是报纸上刊登了文章的那些个文人呢!啧,什么都不知道就大放厥词,如今只怕脸都丢尽了!”
  说完,马车便掉头离开,直接离开了姑苏城。
  正如这位先生所料,当京城那边的报纸再次送到江南,刊登了此次殿试的前因后果与最后结果之后,江南这边之前跳得最欢的那一拨文人,瞬间消失在了所有公开场合。
  有人问,他们也只能说的自己生病,要在家养病。
  但同时有这么多人生病,还都是在报纸上刊登过文章的读书人,这“生病”的真正原因,谁还不知道呢?
  一时间,这些之前跳得最高的文人,受尽了嘲笑。
  殿试结束不久,林柳便让将建造水泥坊的事情交给了林如海,因为建造还需要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倒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鹿岁抓准这个空档,赶紧将这段时间刊印出来的两个话本儿,按批次运往全国各地,然后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便开始公开发售。
  第110章
  首先发行的话本儿, 当然是《女状元》。
  一来这个话本儿的原型就在京城,当时闹得大,京城里的人基本全都知道, 当时消息传出来后,还有不少人跑去柯家丢臭鸡蛋呢。
  虽然很快,柯家的事儿就被恩科盖了过去, 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先发行这一个话本儿,读者更容易带入,也更容易调动情绪。
  再加上之前正好出了一个女状元, 虽然她并非故事原型,但也给了其他人想象的空间, 让人知道, 女状元这种事完全是有可能,而非旁人臆想。
  但正因为这样, 故事主角的父母才更可恨!
  读者在看过话本儿之后, 才会更讨厌主角父母, 而对主角的遭遇愈发同情和怜悯。
  事实也正如鹿岁预料的那样——
  《女状元》这一个话本儿一经发售,立刻靠着鹤年往日笔名的名气打响了名声,又靠着与柯良玉相似却不雷同的故事情节,很快就抓住了京城老百姓的视线, 成功在京城这地方掀起了一波热议。
  鹿岁提早准备, 在《女状元》开始售卖之前,就在报纸上为这个话本儿宣传, 直接提到了柯家与柯良玉之间的纠葛,且毫不避讳地提到,这故事的灵感来源就是这件事。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京城之外的人得知此事后,想要知道更多细节,哪怕知道《女状元》的故事是假的,也非常乐意花钱购买。
  但等书买回去后,这些人性格坚韧的还好,只是红了红眼眶;那些情绪敏感,非常容易对他人的悲惨经历感同身受之人,看完故事后直接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比如黛玉。
  他们看完之后,立刻写信到报社,对女状元的父母破口大骂。
  骂人的话,显然是不可能刊登在报纸上的。
  但这些人中不乏真正有才的人,他们在看完故事后,立刻提笔写诗作词,拐着弯儿地将故事女主人公的父母不带一个脏字儿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哪怕是骂人,也能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心。
  看的人多了,骂的人更多。
  骂的人多了,又引来了更多对话本儿好奇的读者。
  良性循环,《女状元》这个话本儿很快就在全国各地都出名了。
  趁着这股东风,鹿岁直接将鹤年另一个笔名写的,说这个话本儿哗众取宠,完全就是看到出了一个女状元,老百姓们对此正感到新奇的时候,写了这个还本儿。
  不管故事如何,写这个话本儿的作者,都过于趋炎附势了一些。
  鹤年发声的这一个马甲叫松鹤先生,平日写的就是那种针砭时弊,讽刺社会现实,遣词造句略有些高深的话本儿,读者不算非常多,但粘性大,且名声极好。
  这话一出,自然追捧者众。
  《女状元》被送到了风口浪尖。
  不少《女状元》的读者都要气炸了,觉得松鹤先生根本就没有看过这个话本儿,就说话本儿的作者趋炎附势,实在是没脑子。
  松鹤先生的拥趸者一看,竟然敢说自家先生没脑子?
  于是立刻呼朋引伴,提笔写了不少诗词文章投稿给了报社,直接代替松鹤先生骂了回去。
  这虽然不是鹿岁计划中的一环,但他对此乐见其成,且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直接取下了另一篇投稿,将这人的文章提前刊登了上去。
  《女状元》的读者本来只是提出意见,虽然用词过激,但也不过是激动上头的冲动发言,冷静下来后本来都打算再投稿道歉了。
  谁知道歉的文章还没发出去呢,自己就被骂了个灰头土脸。
  他也急了,哪儿还管什么道歉?情绪上来后瞬间文思泉涌,提笔就写下了好几篇骂回去的文章。
  然后直接投稿。
  叮咚——
  鹿岁再次采用,并大开后门,直接将人送上了下一期的报纸。
  两方骂人的话都有些激烈,带着非常强的引导性。在这两人的引到下,书肆很快就受到了无数的投稿,不是《女状元》的读者,便是松鹤先生的拥趸,一时间两方人马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吵闹不但没劝退老百姓,反倒引起了他们看热闹的本能。
  报纸不算贵,几文钱就能买到一份。
  鹿岁的报纸没有为他赚到太多钱,只是因为识字的人不多而已——
  这个世界,十个人里面足足有八个文盲。
  都不识字,又怎么可能买报纸回去看?看一看自己多寂寞吗?
  但有人在报纸上吵架……
  嘿嘿!有趣,想看!
  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忍不住在看到报童的时候,掏钱买了一份,然后拿回家,找到周围识字的人帮忙读一下上面的文章,以及文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茶楼酒馆儿的说书先生看到了其中热度与商机,立刻让人买了一份报纸,直接在原本说书的环节,改成了念报纸,同时为自己的客人翻译其中的意思。
  比如,文章的作者花了几十上百的字数,写了许多漂亮动人的意象,以此比喻自己的心头好;再用一些低俗丑陋的意象,讽刺自己讨厌的人与物。
  但那么多字,落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后,很可能就只剩了一句话——
  “这篇文章的意思是说,你说的都是狗屁,狂妄自大,脸比罗盘大,哪儿来的胆子碰我家光风霁月的先生的瓷儿?”
  比如,文章的作者花了好几百的字数,言辞恳切地说了《女状元》的无数好话,到末尾了才提了一嘴,你家松鹤先生这么好的故事都说不好,定然是伏案写作写太多,被灯晃花了眼。
  而这篇文章落到说书先生嘴里,便成了——
  “这篇文章的意思也简单,《女状元》这么好看这么棒,松鹤先生竟然还敢说不好?肯定是眼瞎了!”
  ……
  说书先生本就更贴近老百姓的生活,报纸上文采斐然你来我往的争锋,被这些先生一说,不但变得接地气儿,还因为过于割裂的说法而显得格外有趣。
  那些文章经过这些说书先生们的嘴,也不让人觉得晦涩难懂了,连那些原本对报纸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跑到茶楼酒馆这些地方听一听他们对报纸上那些文章的“翻译”。
  听得多了,自然就对话本儿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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