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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小梨离开了这座城市,温竹离开了画舟堂,陈方旭去到了遥远的莫斯科留学一年。易向涵失恋之后闹了一通依旧风风火火,徐水蓝混过了一年还是没勇气表白,王元其和初阳考取了舒牧所在的美术学院,去到了遥远的北方。
  众人走散,瞬息万变,世界变得寂寥起来。
  “开开他爸,”顾郁看着简桥,指了指学院里闹着玩儿的公众号,嘴唇一扯露出个微笑,“我被评为今年的院草啦。”
  简桥没绷住噗嗤笑了。
  “你怎么不恭喜我呢?”顾郁疑惑地问道。
  “嗯……”简桥憋着笑拍了拍手,“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你知道院花是谁吗?”顾郁又问。
  “……啊,”简桥倒并不是很想知道,不过既然男朋友都这样问了,还是顺着台阶扶他一把的好,“不知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是很关心,”顾郁说,“不过你是院草第三名,跟我的美貌相比,果然还是略逊一筹。”
  “凭什么?”简桥不服,“第二是谁?!”
  “啊,日语班的那个男生,”顾郁说,“他长得可乖了,说话也甜甜的,可有礼貌了,女生说这是……奶……奶狗?”
  “是正太。”简桥撇撇嘴。
  “我赢就赢在路过外院女生对我打招呼的时候,都跟她们眨眨眼睛,她们就觉得我人好,”顾郁对简桥wink一下,“就像这样。”
  简桥皱眉,抄起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沾花惹草?”
  “哎呀你看你看,”顾郁抱住脑袋据理力争,“你就是这么凶巴巴,从来不理女生,又高冷又拽,所以才被投票到第三名的。嘁,要是换做日语班的乖乖小正太……”
  简桥一边拍他脑袋一边怒道:“还敢说!还敢说!”
  顾郁被揍了好几下才忍无可忍推开他的手,顶着一头被□□得乱似鸡窝的头发,哼了一声:“我生气了。”
  简桥指着他:“我先生气的,你先哄我。”
  顾郁脑袋一偏:“你先哄我。”
  简桥啧的一声:“你先。”
  顾郁大喊:“你先!”
  “对不起小宝,我错了,”简桥说,“该你了。”
  “我后生气都消气了,你先生气都还没消?”顾郁问,“你这么没度量?”
  简桥只觉得胸口疼了一下,要是在古时候,恐怕叫做怒气郁结吧。他使劲揉顾郁的脸蛋儿:“顾小宝,也就是你。”
  “也就是我,下凡来杀杀你的娇气。”顾郁说。
  简桥:“你才娇气。”
  顾郁:“你才娇气。”
  简桥:“你才娇气。”
  “……”顾郁沉默一瞬,扑倒他压在身上大喊,“你才娇气!!你!!!”
  简桥轻叹:“对不起,又又让你生气了。”
  顾郁微微一笑:“没关系。”
  “你当然没关系了!”简桥踢他一脚,“我才是怒气郁结而死的那个!”
  这动作本来就亲密无间,简桥一抬腿踢他,顾郁就感觉接触之间有什么不寻常,脸上浮现一抹飞霞,直烧到了耳根。他猛地起身,夺门而出。
  简桥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很快反应过来,挑了挑眉。
  入夜。
  “桥桥,”顾郁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个,同性之间……如果要……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吧?就,在深厚情感的基础上,进行一些,正常的……交、□□活动……”
  简桥实在没憋住。
  “你先别笑,”顾郁一本正经,“我是想问问,就这种……从构造上说……”
  简桥点点头,认真地听他扯。
  “该怎么进行呢……?”顾郁小心翼翼地问道。
  光线昏暗,他那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水润润闪着微光,简桥突然倾身靠拢,几乎压在他身上,轻声问:“你想试试?”
  顾郁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脸庞,迅速推开他,用胳膊挡住了脸。
  “你不要做危险动作,”顾郁把脑袋藏在胳膊底下,闷闷地说道,“只要你逗我,我就要上钩。”
  简桥了然,坐回去靠在床头继续捧着书,说:“你可以看看两性知识,每个人都应该有所了解。”
  虽然简桥没有直接告诉他,不过好歹没有嘲笑他。顾郁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如果简桥直接对他开展两性百科小课堂,估计大半夜听着也挺迷情尴尬的。
  “好吧,”顾郁瞬间想通,放下胳膊侧身睡觉,过了好半晌突然想起什么,又悄悄靠拢,轻声问,“你……你试过……”
  “没有。”简桥打断他。
  “哦。”顾郁躺回去,喜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在新学年开始前,许漫衣来找过一次顾郁,他只是说:“我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代替简桥原谅你。”
  他看着许漫衣和简桥坐在客厅里轻声长谈,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起来他们都挺高兴的。
  他知道属于每一个人的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过了两周,学院里闹闹哄哄的公众号又评选院草,日语班的可爱小正太篡了顾郁的位登上第一名,顾郁为此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甚至对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容貌产生了短暂怀疑。不过简桥挺高兴的,反正把他俩排在一起他就高兴。
  某次放学后,顾郁推着自行车和简桥有说有笑地走到画舟堂门口,从路口转角走出一个老头和小孩,是顾千凡牵着乐乐。
  关小梨离开之后,乐乐就常常在闲暇时来画舟堂玩,这样也好,多多少少能打发老头子的寂寞。
  每当看见乐乐的时候,顾郁总有一种感觉,他并不能很好地与融入同龄人,他安静有想法,常常像个小大人。
  “哥哥,爷爷为什么一个人睡?”晚上,乐乐躺在床上问道。
  顾郁给他掖好被子,轻声道:“因为奶奶贪玩,变成星星跑到天上去了。”
  “爷爷也会变成星星吗?”乐乐又问。
  听到这个问题,顾郁没说话,看着他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不会的。爷爷不贪玩,他舍不得我们。”
  第二日大晴,两个少年带着小朋友出去玩。乐乐坐在购物车的小屁孩座位里晃着腿,简桥推着车,乐乐一下没控制好,一脚踢在他身上。
  简桥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乐乐把脚丫子收回去,心虚地瞥他。
  “你不道歉的话,桥桥哥哥会很难过的。”顾郁看着乐乐认真地说。
  等到乐乐道了歉,简桥却眉头一皱嘴一撅,丢了手委委屈屈地自己去货架拿东西去了。乐乐见他还不开心,心里比他还委屈。
  顾郁笑了,走过去推着车,“桥桥哥哥被哥哥惯坏了,比别人都娇气,你要哄他。”
  没过多久,简桥抱着一大堆零食走回来,乐乐为了避免再次伸脚踢到简桥,已经直接坐在了购物车里。简桥停顿一瞬,把东西放在乐乐腿边。乐乐突然站起来扑向简桥,因为不够高,只能挂在他身上。
  简桥轻叹,把他抱起来,乐乐也小嘴一撅,“我不能像哥哥一样惯着你,你错了。”
  “嗯?”简桥看着他,“为什么?”
  乐乐环着他的脖颈,十分严肃认真,“因为小朋友不可以一个人走的,世界上好多坏人,会伤害你的。”
  顾郁扑哧笑了,“他才不是小朋友,他就是坏人本坏。”
  简桥却沉默了,突然什么也提不起兴致。“小朋友不可以一个人走”,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孩都懂得,为什么唯独他不懂得。
  那天晚上简桥又做了那个梦。
  “我走前面,你走后面,”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俏皮的小辫儿,“要是追到我的话,我就输了!”
  “好!”小男孩双手一抻,衣服往上扬露出了小半截白白嫩嫩的肚皮,“我追到你,我跑得快!”
  “我背了水壶,你要是渴了就叫我,”女孩说,“但你不准耍赖皮!”
  那条通往外婆家的田垄小路是他此生走过的最漫长的路。烈日当空,热风滚滚,麦浪滔滔,你追我赶,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过了一段时间,小男孩走不动了,眼看女孩却越来越远。爸爸曾经说他是小男子汉,不能比女孩子弱。于是他忍呀忍呀一路坚持,不叫渴也不喊累,直到在某个土坯房转角,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开始叫“姐姐”,说他渴了,让姐姐不要闹了。姐姐没有回答,他就一直喊一直叫,四处去找。到头来,还是没看见她的影子。
  “简明月——!!”
  他大喊一声,喉咙沙哑,站在田垄间崩溃地痛哭失声。
  那天的残阳落日像鲜血一样浓烈,灼热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四野潮红,闷热昏沉,让人觉得压抑难耐。
  后来他懂得了很多道理,他知道了男生可以比女生弱,女生可以强韧有干劲,可以跑得比别人都快。但他唯一不想懂得的,就是“不要让小孩子独自一人”。
  再后来,他们全家一直找,找了好多年。他母亲因为精神失常长期服用药物,经过长时间治疗才得已稳定。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为安抚所有人的情绪,只好不提伤心事,只当她从来没有来过。
  但过了几年,他还是带着小男孩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新的小朋友,但那个小朋友因为表现不好,最终他们放弃了领养。从此小男孩一个人长大。
  简明月是他的姐姐,他唯一的姐姐。她爽朗爱笑,爱看外语频道,一直梦想去往冰天雪地的北极港口,总喜欢笑弟弟圆滚滚的连衣裳都遮不住的小肚皮,还喜欢让妈妈把自己的头发扎成小辫儿,扎得恨天高。
  简桥以“明月”二字作了名号,学习了萌生于冰雪大地的俄语。他第一幅展出的画,叫做《暑天该很好》。
  暑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就算家里人都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还是一次次地陷入自责;就算经年累月也不曾收到一丁点儿消息,他还是留心每一处寻人启事。
  他只期盼姐姐还记得他们就好了,就算他们找不到她,她来找一找他们也好。
  那些报纸上、电视上,只有一个个属于别人的走失的故事,铺满了一个个破碎的家庭不竭的泪水。
  他希望“明月”这个名字能在某一天传入她的耳朵,这是他想要声名大作的唯一理由。
  夜深之至,他在一片昏暗朦胧中醒来。阁楼里寂静无声,一夜无眠。
  “简桥,简桥?”顾郁蹲在床边,轻轻拍他的肩膀,“该起床了,大家都到了。”
  简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昏沉,脸色毫无血色,望着天花板发呆,不一会儿伸手挡住了眼睛。
  “啧啧啧,好娇气哦,”顾郁打趣道,“大乔小乔不如娇气简桥桥。”
  “又来了?”简桥轻轻一笑,掀开被子起了床,坐在床沿,突然倾身靠拢,一把搂住了他。
  顾郁只当他在撒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捧着他深吸了一大口,傻呵呵地笑了,“你好香啊!果然是大乔小乔都不……”
  “滚啊。”简桥打断他。
  如今的画舟堂已经没有前两年热闹了,年纪小的几个一走,剩下都就更懒得闹腾了。幸好易向涵失恋之后看谁都不顺眼,才让周末的画舟堂有了一点儿勃勃的生气。
  “顾小宝你看你买的菜!炖成潲水喂猪吃吧你!!”
  “赵觅山我呸!直男!找不到女朋友,老娘诅咒你!”
  “蓝蓝,谁让你碰我的包!!”
  “简桥,姐的刀呢?!”
  “师父你又吃甜的???”
  顾千凡只好悻悻地放下了甜点,这下好了,连师父也敢怼,画舟堂没人管得住她了,也没人赶往枪口上撞,就连一向怼天怼地的赵觅山都嫌吵,下线闭麦自己个儿闷头画了。
  “冷清,你坐着,我去给你拿墨水。”易向涵轻声道。
  众人:???
  自从知道冷清心脏不太好,她就格外注意,对他总是轻言细语,仿佛深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再病一场似的。
  “师父,圈子里有人曝光了冷清师兄的私人资料,”徐水蓝担忧地冲到顾千凡面前,“他色弱的事情,公众好像知道了……”
  冷清指尖一颤,在屋子里的所有人倏然陷入了集体沉默。顾郁抄起手机赶紧看网络上的各种言论,顿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简桥攥紧了拳头,猛地起身往外走。
  “站住!”顾千凡低喝一声,“你们只管画画,外面的事情师父知道处理。向涵跟我走。”
  易向涵闻言大步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回头冲画室咬牙切齿地喊道:“顾小宝把菜刀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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