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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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玄棠把玉佩拿了起来,问她,“你知道我怎么找到的这块玉佩吗?”
  左菱舟想了想,他们俩一直在一起,她并没有见顾玄棠去找过,那么就只能是顾一了,“你把画给了顾一,让他去找。”
  “然后呢?”
  左菱舟想了想,“莫不是在当铺?”她这话说的有些不肯定,只是联系到顾玄棠当时典当了自己的玉,故才有此猜想。
  顾玄棠却是笑了,“你倒也不笨。”他道:“杏花村和九弯山一样,村内没有当铺,如果需要典当,那么必须到七宝去当。同样,它也和九弯山一样贫穷,贫穷人家面对这种玉,要么就是留作传家之宝,要么就是在困难时期把它当了。这种玉,如若要当,自然不会随便找个小的当铺去当,必然得去七宝最好的当铺,所以我让顾一走了一趟,果不其然,找到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只道你要找的人在杏花村?”
  顾玄棠收起了玉,但笑不语,若非在杏花村受伤,他可不能顺着晋江而下,漂流到九弯山。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杏花村,极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杏花村,不然,顾玄棠不觉得自己会闲到来如此偏僻之地。只是不知这纪连幽姑娘愿不愿意和他走,以及,那个托付他前来寻人的人又是谁呢?
  顾玄棠隐隐感觉有些模糊印象,却是想不起来,遂收起了思绪,只道先见了纪连幽再说。
  他们没过多时便到了纪连幽家门口,顾玄棠和左菱舟下了车,敲了敲门。未几,有个妇人来开了门,这妇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眉锋眼利,混沌的眼珠中透着一股精明,见了他们俩,仔细瞧了瞧,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左菱舟向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小女乃邻村九弯山之人,此行是前来拜会纪连幽纪姑娘,她可在?”
  那妇人闻言,眼神有一丝慌乱,却是很快道:“她走了。”
  “走了?”左菱舟不解。
  “对,”那妇人一点头,一闪而过的慌乱瞬间被掩盖,粗糙黝黑的脸上慢慢堆了些笑容,她看着左菱舟,语调清晰,神情也生动了起来,“她的心上人进京赶考去了,她放心不下,就追着他去了。”
  左菱舟闻言,不自觉转头去看顾玄棠。
  顾玄棠却只是看了会儿面前的人,没有多话,“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便拉了左菱舟向马车走去。
  左菱舟被他拉着,一边配合他的脚步一边抬眼看他,“表哥,这下怎么办?”
  “上车。”
  “就这么走吗?”左菱舟有些不解,她回想着,“我觉得刚刚那人有些怪。”
  顾玄棠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上了马车,左菱舟有些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转头问道,“真走啊?”
  “你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我看不出来吗?”顾玄棠无奈道,“进去”。
  左菱舟这才弯腰进了马车,思考这这下该怎么办。
  顾玄棠一进来,就见她正托着腮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不由问道,“想出来什么了吗?”
  “她刚刚在说谎。”
  “还有呢?”
  左菱舟摇头,“只看出了她说谎,剩下的就没看出来了。”
  顾玄棠摇了摇头,“啧”了一声,“表妹,你这时候可不聪明了啊。”
  左菱舟闻言,一下移过去坐到了他身边,“那我聪明的表哥不如和我说说?”
  顾玄棠笑了笑,没有说话。
  车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顾玄棠挑了帘子看了看外面,就见果然是有三五个妇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做着针线活。
  左菱舟不解,“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顾玄棠转头看她,道:“下车。”
  左菱舟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的跟了下去。
  就听顾玄棠道:“等一会儿,你向她们打听一下纪连幽?”
  “好。”她道。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群妇人面前,那些人见他们过来,也都抬起头看着他们。
  左菱舟笑了笑,柔声道:“婶子,我是隔壁九弯山的,和纪连幽说好了这几日来家里看她,可是她好像不在家,你们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她这话一说,那些妇人也是有些面面相觑,“说起来,好像好几天没看到纪家丫头了。”
  “她出门了。”坐在右手边身材稍微丰腴的女人道:“我家虎头平日里总喜欢找她编蚂蚱,前几天去找,说是她出门了。”
  “不应该啊,”她身边的女人明显对这个说辞有些疑惑:“纪丫头怎么突然出门了,前几天绣娘想去七宝看花灯,她还说自己身子不太舒服,要在家里待着,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出门了呢?”
  “谁知道呢,许是突然有什么事了。”一人道,“唉,纪丫头也是命苦,到这个年纪了还没出嫁,她爹又没了,那李氏只管自己的一双儿女,哪还管她啊。”
  “不管还是好的,就怕瞎管,我前一阵听绣娘说,李氏竟然打算让纪丫头去给何老大做妾,那何老大都老得能当纪丫头的爹了,李氏倒也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怕纪伯成从地下钻出来,索她的命。”
  “她怕什么?”一人哂道,“她什么也不怕。”
  说罢,几人竟都笑了起来。
  顾玄棠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口,他问:“近几日,村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第二十九章
  那些妇人闻言看了他一眼,竟是说话语气都温柔了不少,“也没什么,村子就这么大,哪来那么多事啊。”
  “对啊,就是东家的狗死了,西家的人病了,南家的妯娌又拌起了嘴,北家的小姑娘被卖了,可不都是常事。”
  “小姑娘被卖了也是常事?”左菱舟闻言,有些震惊道。
  “唉,”那人听她这么说,觑了她眼,“看姑娘这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哪知道穷苦人家的苦呢。这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孩子跟着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卖了,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左菱舟皱眉,她意欲反驳,却听得旁边的妇人说道:“这话怎么说呢,是这么个理,也不是这么个理,年纪小小的被卖了,以后还指不定遭什么罪呢,说到底还不是自私,为了钱才卖的。唉,那孙家小姑娘,也是可怜见的,平日里那么乖,说卖就卖了。”
  “孙家也不容易,那么多孩子,家里又穷,哪里顾得过来,卖的时候孙王氏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也是可怜。”
  “她可怜什么,是她自己要卖的,又没人逼她,她可怜,她女儿不可怜吗,反正我是穷死也不会卖我们家花儿的。”
  “不是说孙王氏还想去横邬县找那牙婆把孩子赎回来么?”
  “她就是想,孙家能允许吗?到手的钱财,哪舍得给出去。”
  “敢问这牙婆是家住横邬县哪里?”顾玄棠道。
  “你问这做什么?”那妇人有些不解。
  顾玄棠道:“我们从九弯山离开的时候,村里也来了个牙婆,买了几个姑娘,故此有些好奇是不是同一人。”
  “就是住在横邬县绿柳巷的陈牙婆吗?”
  顾玄棠摇头,“看来不是同一人。”
  那妇人也不多问,就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左菱舟听他们说完,转头看向顾玄棠,顾玄棠冲她微微颔首,左菱舟心领神会,便道:“谢谢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或者你再去纪家看看,指不定她又回来了。”
  “好。”左菱舟冲着她们笑了笑,转身和顾玄棠向马车走去。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吧。”等上了车,左菱舟一见他坐下,立马发问道,“还有刚刚你为什么问她们牙婆的事情,莫不是你怀疑纪连幽是被牙婆带走了?”
  “不是怀疑。”顾玄棠向后靠了靠,靠在了车壁上,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轻柔,“纪连幽应该就是被她继母卖给了那陈牙婆。”
  “此话怎讲?”左菱舟只觉得心下重石砸落,一下坐直了身子,严肃道。
  “我们之前去纪家,给我们开门的应该就是纪连幽的继母,她扶着门框时,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有一枚新的银戒?”
  左菱舟有些惊讶,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摇了摇头,“这我还真的没有注意。”
  顾玄棠一笑,“她衣着朴素,裙摆处有补丁,浑身只有两枚银戒、一枚木簪装饰,说明她家境并不好。她的左手小拇指戴着的那枚银戒已经微微有些发黑,而中指的那枚牡丹花样式的戒指却是银白锃亮,说明她小拇指那枚戒指是她常戴的,而中指这枚则是她新买的,近几日才戴上的。”
  “不能是她之前就有,只是一直没戴,这几日才戴上吗?”
  顾玄棠摇头,言语清晰的解释道:“其一,人总是爱美的,也总是愿意装扮自己的,尤其是穿金戴银,这不仅是装饰,更是富裕的象征。她小拇指的戒指已经发黑,都舍不得摘下,又怎么会把一个更新的更好看的放起来一直不戴?其二,若是她真是一直拥有只是近几日才戴上,那么会偏偏近几日戴上?近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由不戴到戴上?”
  左菱舟支着下巴,“近几日,纪连幽离开了。”
  “对。”顾玄棠道:“所以,若按照你说的——她一直拥有,只是这几日才戴上的说法,为什么纪连幽离开后她才开始戴呢?只是一枚戒指罢了,纪连幽在与不在,对她有什么影响?除非……”
  “除非那枚戒指就是纪连幽的。”
  “这是一种可能。”顾玄棠看着她,微微将身子离开了车壁,继续道,“戒指是纪连幽的不是她的,而现在纪连幽不在,戒指出现在她手上。纪家本不富裕,按照这里人的说法,李氏对纪连幽也并不好,那么这枚戒指对纪连幽而言也应是难得的珍贵之物,为什么会在她离开后出现在李氏的手上呢?一定不会是纪连幽赠予,那只能是她偷盗纪连幽,可为什么她偷盗后还如此大方的明目张胆的戴着?她就不怕纪连幽回来看到吗?”
  “可是若按她说的,纪连幽追着她情郎进京了,那岂不就是短期内不会回来,也自然不会看到。”
  “刚刚那几个妇人中,有一个说道,她近期身体不适,连去七宝看花灯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千里迢迢赶往京都呢。”顾玄棠气定神闲,“你不是也觉得她的继母刚刚在说谎吗?”
  “我是觉得她在说谎,可是,你现在的推测也没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这个恐怕就只能等我们找到陈牙婆和纪连幽后再做对证了。”
  左菱舟想了想,“那若按你说的,李氏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戴着戒指,便是肯定纪连幽不会回来看到,而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正是因为她把纪连幽卖了,所以她知道她回不来了。”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戒指不是纪连幽的,而是李氏自己买的,那么,为什么在纪连幽不见后,她才买给自己?她另一枚戒指已经发黑了,她若是有足够的钱财,早便应该买给自己了,可她一直没买,却偏偏在纪连幽不在后,买给了自己,这不是很蹊跷吗?”
  左菱舟闻言,一时没了话语。良久,才缓声一字一句的说道:“她之前没钱,卖了纪连幽便有了钱,她用卖了纪连幽的钱,给自己买了这枚戒指。”
  “没错。”顾玄棠道,“这便是第二种可能。而不管是哪一种,最后的结论都是,她应当把纪连幽给卖了。”
  左菱舟一时有些难受,顾玄棠说的条理清晰,逻辑通透,她便是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却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她来时还算悠闲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哪怕自己现在还没有见过纪连幽,却也是觉得她过于可怜,忍不住的心生怜悯。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被人卖了呢?她这个继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人卖了,用卖了人的钱买了首饰装扮自己,还要对外宣称她进京追她的情郎去了,真是既占了好处又免遭骂名。
  “这个女人,可真是恶毒。”她看向顾玄棠,“我当时怎么就没骂她两句,好歹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骂她几句。”
  顾玄棠闻言,不由笑了一下,倒是觉得她这孩子气的不忿颇有几分可爱,“那我让顾一把马车倒回去,你下去骂她几句?”
  左菱舟一听他这故意逗她的话语,忍不住瞪向他,气鼓鼓的,像孩童拿着皂角粉吹出得泡沫,直看得顾玄棠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找纪连幽吗?”她问。
  第三十章
  顾玄棠颔首,他拿出那块蝶恋花玉佩,“我既然受人之托来寻她,那么便没有不把人带回去的道理。”
  左菱舟一听他这话,那些因为纪连幽的悲惨而聚起的难过立时就转换成了前途未卜的无奈,她支起双手撑着自己脑袋,叹气道:“然而,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谁让你来寻她。”
  “会知道的。”顾玄棠把那块玉收了起来,轮廓好看的眼睛温柔而坚定的看着左菱舟,“总会知道的。”
  左菱舟点头,“嗯。”然后,她冲顾玄棠笑了笑。
  车又走了一会复又再次停了下来。左菱舟转头看向顾玄棠,就见顾玄棠合了方才打开的书,道:“要下车走走吗?”
  左菱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是从善如流的跟了下去,跟着顾玄棠和顾一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条河流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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