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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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知青不甘心就这样被抓走判刑, 他知道一旦被送去公安局就没好事。
  这时候凡是流氓罪和破鞋罪, 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厉害的, 很可能要被枪毙!
  他把着门框, “刘秀云, 你不能这样绝情, 你们不能过河拆桥。我都回来给你们当遮羞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无情无义啊!”
  韩青云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时候耍牛,自己要是弄不了他,不是在三哥面前丢人?
  他直接一脚踹在陈知青的腿窝里, 气得威胁道:“你不走是吧?”
  陈知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没错,我没错, 是刘秀云先勾引我的,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不是我耍流氓。”
  林岚走过来, 丢给他一根绳子, “他不愿意走就抬去。”
  韩青云乐了, “还是嫂子有办法。”
  他直接给陈知青胳膊一捆, 腿一捆, 然后招呼一个青年拿了棍子来, 两人跟抬猪一样把陈知青给抬起来。
  陈知青急了,使劲晃悠,大喊大叫, 最后口不择言说大队合伙欺负知青。
  林岚看院子里墙根晒着孩子的破尿布, 直接扯过来一把塞进他嘴里,“行啦,赶紧送去吧,劳改农场的饭真香!”
  韩青云摆摆手,“走喽!”
  刘秀云这样的决定,韩永生等干部也支持,毕竟陈知青坏了村里的风气,他们也恨着呢。现在正好当一个典型,也好震慑一下那些知青和青年社员,让他们本分点。
  林岚建议刘贵发把刘秀云送到可靠的亲戚家住两天,避避风头,也好静下心来想想后面怎么办。
  刘贵发和老婆子商量一下,采取了这个建议,将刘秀云暂时送到姥娘家去。
  而陈知青被送去公社,因为他是外地知青,情况还要往县革委会上报,一时半会儿处决下不来。
  山咀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社员们忙着秋耕、种小麦、分地瓜干、分红薯、拔花柴等等。
  等进入农闲也就是林岚要忙宣传的时候,她得把小旺安排一下。
  一层秋雨一层凉。这日天放晴,天高云淡,阳光清透。
  林岚没有工作,就在家把煮得甜软的红薯放凉,然后切片,晒熟地瓜干。
  一片片摆在盖垫上,或者直接挂在大旺他们砍来的荆棘枝子上,一条条地拴在房檐下晾晒风干,等干了以后收起来,自己长了白毛霜,吃起来又韧又甜。留着当零嘴慢慢吃,还可以炒炒当干嘣脆的地瓜豆。
  晒地瓜片还剩下一些,她就烧热锅,然后抹点油,把地瓜片放进去煎。
  很快煎得两面金黄,香喷喷的,闻着就非常有食欲。
  弄好了,林岚又让二旺和麦穗在家里做饭,她装了一大碗油煎地瓜片,塞给小旺一块让他拿着啃,然后牵着他的小手去找霍缘。
  霍缘和韩青平还有一个知青在学校的两间小屋里住着。
  林岚领着小旺进去,三人正搭伙吃饭呢。
  见她过来,都很热情,尤其韩青平,“林岚同志啊,坐下吃点吧。”
  林岚笑了笑:“我做了一点油煎地瓜片,给你们尝尝。”
  她把大碗递给霍缘,霍缘忙拿自己的盘子倒出来,把碗还给林岚,又请她坐。
  林岚道:“霍老师,你多才多艺,又能画画又能唱歌,还会弹琴。你看我们小旺,别的兴趣没有,就是爱摆弄个笛子,我又给他买了个口琴,要不您空了的时候,教教他吹口琴?”
  霍缘看了小旺一眼,漂亮乖巧又安静的孩子,没人不喜欢,她摸摸小旺的肩膀,蹲下道:“小旺,你愿意跟着霍老师学习吗?”
  小旺掏出自己的小口琴,点点头,然后嘀嘀地吹了起来。
  虽然没有曲子,但是每个音却是分开的,不是乱吹。
  霍缘惊讶道:“小旺你好厉害!”
  小旺白嫩的小脸泛起了红晕。
  霍缘就同意让小旺也跟着来上学,不过他还是小,不建议他天天来,让他一星期来三四天就好,让他在院子里玩儿,空了她就教他吹口琴学点乐理知识。
  林岚又问问韩青平关于大旺和三旺。
  麦穗爱学习,二旺虽然没有麦穗那么优秀,却也不差,林岚不担心,就是大旺和三旺。
  “校长,那俩皮小子,要是不听话,不好好听讲,你只管修理他们。”
  韩青平笑得很是欣慰,对于老师来说,教育十个好学生,没有把一个浪子拉回头来的有成就感。同样有什么比看着一个漂亮又自甘堕落的泼妇改邪归正变成一个更美丽又智慧的女人来得愉悦呢?
  在他看来,现在林岚就是山咀村的美丽和智慧担当,就算没上过学,不是知青,但是就是对他的胃口。
  尤其林岚的功劳才把刘秀云的事儿和平解决,他就由衷地欣赏。
  “林岚啊,你放心,我保管不待手软的。韩局长已经说了,该揍就揍。哈哈,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啊。”他说是这样说,其实也没真打过,无非就是抽手心。
  他的绝招是留校、抄课本、背诵全部课文,然后告诉韩局长给不听话的捣乱学生抓起来劳改!
  不说前面几个,就韩局长给他们抓起来这一招,就能吓得他们战战兢兢做好几天噩梦。
  那几个被卸掉膀子、腿的小偷还历历在目呢,谁敢不怕?
  韩局长在小孩子们心目中,那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存在。
  不信看看大旺,大旺多牛逼硬气倔强不怕死的一个小子啊,见了韩局长还不是老老实实站如松坐如钟的?
  他们不如大旺那么厉害,自然就更怕。
  林岚又老师们聊了一下关于宣传的想法,请他们出谋划策,设计节目,不管是歌舞还是讲故事都可以。
  霍缘会弹手风琴,韩青平会弹吉他,都乐意加入到宣传队中来。
  “到时候小旺还可以表演吹口琴。”霍缘夸小旺。
  跟老师们告辞,林岚带着小旺回家,饭菜已经做好。
  二旺的手艺越来越好,凉拌海带丝,土豆焖豆角干,虾皮冬瓜汤,普通的菜也能做得香喷喷的,林岚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你们爹今儿不回家吃饭,赶紧吃吧,还得上学呢。”林岚又说了小旺要跟着霍老师学音乐的事儿,让他们上学带上他。
  大旺和三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麦穗和二旺就主动接收了。
  麦穗:“小旺,那你早上能起来吗?要不你下了第一节课自己过去也行。”
  反正小旺也时常在村里玩儿。
  小旺就看林岚。
  林岚道:“行,反正小旺不上课,就去玩的。”
  三旺:“娘!怎么我就被逼着学习不能玩儿?”
  林岚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怎么不跟哥哥比。”
  三旺指着大旺:“大哥更想去玩儿。”
  大旺瞪了他一眼,掰了块饼子塞进三旺嘴里,三旺呜呜啦啦地抗议着。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从此家里就没一个闲人,小旺也每天领着旺旺去学校,不过他主要去玩的,迟到早退都没问题。
  这可把三旺几个皮孩子羡慕坏了,可惜韩青平对他们一点都不手软,打过几次手心以后也没人敢迟到。
  又过了几天,韩青松去县里开关于处置陈知青的会议,还去劳改农场看韩青桦,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家陪她,不是帮忙种地就是参加修水渠,见缝插针地帮她挣工分。
  林岚有心让他歇着,可他不肯,也就随他去。
  这么全家人一起努力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林岚正烧火做饭呢,外头进来一个人,“大旺娘啊,在家做饭呢。”
  林岚忙起身,见是秀云娘,她表情已经开朗了很多,就跟卸掉一块大石头似的,整个人轻松不少。
  林岚招呼她屋里说话,小声问:“秀云回来啦?”
  秀云娘把一小篮子鸡蛋放在桌上,点头,“回来啦。大旺娘啊,多亏了你啊,秀云娃才平安,你可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啊。”
  林岚赶紧道:“嫂子你客气了,哪里是我的功劳,是支书、大队长和妇女主任的功劳,我就是搭把手。”
  秀云娘只当她说的谦虚,笑道:“你说话在点上,孩子听。我们说破嘴皮子,她都听不进去呢。要不是你和青松,俺家真是要完了呢。”
  要不是林岚劝着秀云,青松把陈知青抓回来,老刘家真的就要被斗成破鞋家庭,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好,虽然也没结婚,但是陈知青亲口承认是要和秀云结婚的,这就不是秀云搞破鞋,哪怕婚事没谈拢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刘秀云去姥娘家住了几天,考虑再三,她决定把孩子打掉。既然已经把陈知青送去劳改,就没必要把这个孩子留下,就算留下,将来孩子也不会幸福。
  开始她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对待这个孩子,还回来找林岚商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岚看事情比身边的人更加明白。
  而且嘴巴还严实,从来不传别人的是非。
  林岚也没多说,只是道:“你不要想什么他是一个生命,现在他很小还没有成型,没有任何想法。你只需要考虑你的情况,你留下他对你自己对你的家庭好不好?你留下他,对他将来好不好?自己想想自己就有主意了。”
  刘秀云又想了两天,最终拿定主意,要把孩子打掉。
  她已经不想再结婚,如果自己带着孩子,这时候别人指指点点,对孩子是致命的打击,对她的家人也不公平。
  所以她宁愿冒着危险,也要把这件事儿了结。
  刘贵发却又不想闺女把孩子打掉,因为大夫说她身体不太好,可能会有危险,最好不打。他说这孩子就是他孙子,就算没爹也不怕,两哥哥也表态其实孩子可以留家里,他们当爹也一样的。
  家人对她表示了最大的宽容。
  刘秀云却不想连累他们,也不想孩子生下来被人指指点点,既然已经绝情,不如就断得干干净净。
  趁着日子还早,才两个月左右,前几天她就由秀云娘陪着,拿着二嫂的本子去县里把孩子打了。
  林岚还托了杨盼盼的人情,请他帮忙安排遮掩一下,不要让人知道什么。
  杨盼盼和庄大夫关系好,自然没问题。
  期间两次出血不止,但是在大夫的竭力抢救下,又有杨晗帮忙组织人员及时输血,还有她自己旺盛的求生欲,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在医院住了四天后就出院回家休养,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虽然身子虚点干不了重活,可我们也乐意。吃一个亏长一个记性,卸下一块大石头。”秀云娘很高兴。
  林岚笑道:“身子骨不是问题,还年轻养两年就养好了。嫂子你给秀云讲,让她别憋在家里,她没有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光明正大地出门,多往我和槐花嫂子家里耍耍。”
  秀云娘连声应着,真是越看林岚越喜欢,让林岚忙,她先回去。
  林岚忙把鸡蛋还给她,“嫂子,秀云正需要养身子呢,好不容易攒的,你给她做了吃。”
  “家里还有呢,我养的鸡下蛋勤快。”
  “嫂子,我家的鸡也下蛋呢,够吃的。”
  接下来又进入林岚头疼的推让环节,她不得不打住,“嫂子,这样,要么我给你钱,要么你等秀云好了以后再给我鸡蛋。成不?”
  秀云娘就是老实巴交妇女,脑子自然没那么活络,被林岚绕住,最后只得把鸡蛋拿回去,却还是放下五六个,“给孩子煮着吃。”
  林岚也只得接受,又拿了半包红糖和一捧红枣回给秀云娘,“这东西不好买,你给秀云做了吃,好好养,需要什么只管来跟我说。”
  秀云娘眼泪都出来了,“闺女啊,你看你,我来谢你的,你反而又给我秀云东西。”
  林岚笑了笑,推着她赶紧走了。
  很快陈知青的判决下来。
  县革委会这会儿正因为黄河大队长的事儿抓典型严厉打击坏分子,他撞在枪口上正好被抓作典型,也被重判。
  原本革委会判处他死刑,后来刘贵发主动跟韩青松和韩永芳求情,陈知青逃跑未遂,也算保住了秀云的颜面,刘家不想要他的命,希望可以宽大处理。
  于是韩永芳就上了一封陈情书托韩青松带去革委会,改判无期,送到劳改农场劳改。
  无期和韩青桦赵建设那种坏分子判刑不一样。
  韩青桦那种能接受家人探视,几个月里还能申请回家一次,而且干活也有工分,说起来也就是累点,被人看着,集体劳动,并不像罪犯。
  无期是重刑犯,是被特殊看押、劳改的,外人不得随意探视,他们也不能随意请假,更不能申请离开劳改农场。
  一旦出现反抗或者逃跑人员,看守者是可以立刻当场击毙的。
  这也算他罪有应得。
  天气越发凉爽,山咀村的庄稼都收回家,地里耕地种麦子也结束,基本就没什么活儿了。
  农民们进入农闲阶段。
  林岚和董槐花的宣传工作正式展开,她出谋划策,董槐花张罗人手和场地,倒像是她的副手。
  他们就在大队部开会的屋里进行,提前敲锣打鼓地通知:“各社员注意啦,各社员注意啦,大队宣传队今晚上有节目啦,有节目啦!”
  这是林岚的主意,社员们都这样,开会的时候如果没有工分,都不积极。如果有工分,一个比一个积极。
  他们是不会给工分的,给他们宣传,给他们讲道理,还给他们发工分,怎么那么香呢?
  所以她就说表演节目。
  农闲的时候社员们无聊得很,天冷又不能大面积扎堆闲聊,所以很多人憋得慌。
  听说有节目,一吃完晚饭就赶紧跑来占位子。
  林岚也不想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死板地讲知识,而是把知识都融入进小故事里,提前找人编排好。
  除了故事,他们还有其他的形式,比如快板、说评书,一个人自己说基本和脱口秀差不多。
  林岚就把小品和脱口秀给引过来,还发觉了一个人才。一个叫刘春才的社员,平日里好说荤话黄段子,口才溜溜的,深受男女社员们的喜欢和讨厌。
  林岚被他撩过两次,给他骂了一顿,回头又把他请过来,给他吓得以为要当流氓罪抓起来呢。
  结果林岚拿了自己写的脚本,一边念,让他背熟,“要跟说真事儿一样,说不好抓你去坐牢!”她威胁他。
  刘春才也是个人才,被林岚这么一吓唬,几遍就背过了。
  他还帮着林岚改改,用更通俗一些的话说出来,这样社员们更好理解,也更能接受。
  林岚就采纳他的建议。
  第一个节目就是刘春才的脱口秀,说的是有那么一家子。
  “有那么一家子,老太太是个小裹脚,常年价不洗脚,非说什么初六十六二十六,阎王爷洗臭肉,只有这些天才能洗脚,要不阎王爷嫌恶心就会派小鬼把她的脚给啃掉。结果呢,她十天半个月也不洗一次啊,这么好几个六都不洗,她的脚啊就臭烘烘臭烘烘的。裹脚布裹着还不觉得,那裹脚布一打开,臭气熏出十八里去,然后……”
  ……
  “又有那么一家子,小夫妻俩,一个懒一个馋……”
  “刘春才,那个臭脚怎么啦?后来呢?”有社员就急着问,“她臭脚然后呢?”
  刘春才板着脸,“什么然后?就你们这些臭脚,早熏死了,哪里有然后。臭死了,臭死了……”
  他夸张的捏着鼻子扇扇风,就有人哈哈笑起来,互相推推搡搡,“你是不是十天没洗脚了?”
  “你是不是天冷就没洗了?”
  “就这样好意思上炕?”
  “哈哈,臭死了……没有然后了。”
  后面刘春才又讲不讲卫生的小夫妻俩,不讲卫生还喜欢造人运动,结果俩人得了病。
  还有人问然后呢?
  就有社员大喊道:“什么然后,病死了么,哪里有然后。”
  大家就哄堂大笑,“哈哈哈哈。”
  林岚就是要这种效果,让他们寓教于乐,他们才会记得深刻。
  这样他们家去过夫妻生活的时候,也得注意讲卫生,要是不讲卫生,想起这笑话来,心里也犯膈应,就会讲究一下。
  讲完这个笑话,她立刻拿着书出来,念了几个专业词汇来提升档次,让社员们不明觉厉,类似什么滴虫、霉菌的,反正就是很吓人很凶残,会让妇女的病男人遭殃的东西。
  一晚上插科打诨的,讲两三个笑话,再念两篇东西,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过去。
  晚上社员们回去,少不得就回味回味,来了兴致夫妻俩要干点啥,就得讲究讲究。
  也有那男人懒得动的,女人就骂:“不洗就别碰我,没听人家说了嘛,得了那个什么虫子,到时候都烂了。你咋这么坏,还想让我烂了不成?”
  这么一来,不洗就不做,想做就去洗,倒是全村开始干净起来。
  这宣传活动林岚也是循序渐进的,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讲那么劲爆的生理卫生知识,先从讲卫生开始,慢慢来。
  一开始好多社员们以为就是以前那种没意思的说教,都不爱来,后来听说这么有意思,都早早吃晚饭,然后搬着小板凳来给全家占位置。
  后来开会的屋子都坐不下,有人挤在院子里。
  再后来他们直接说:“去学校,学校的屋子大。”
  甚至还有附近不远村里的社员也来凑热闹,“俺们村没这么有意思,俺们来学习学习。”
  这么过了些日子,天气就冷起来。
  宣传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林岚和董槐花的工作也越来越忙,林岚还把小品也融入进来,几乎忙不过来。
  不只是自己大队,附近大队也邀请他们去给讲课,培训培训,说一次就给五十斤玉米呢。
  林岚很心动,带着董槐花去了一次,推回五十斤玉米来。
  虽然换成钱也不到四块钱,可现在粮食金贵啊,有时候有钱买不到粮食呢。
  林岚特别开心。
  董槐花作为主任也非常大度,分了林岚三十斤,自己要二十斤。
  林岚更高兴了。
  这日正在大队准备呢,她看一个窈窕的身影朝这里走过来,以为眼花呢,没想到真的是秀云。
  她朝着刘秀云招手,“秀云,来啊。”
  刘秀云朝她笑了笑,快步跑过来,“婶子,我听说你们缺人手,我来给你们帮忙。”
  林岚高兴道:“可需要人手呢,你给帮忙,我跟支书说分你工分。”
  刘秀云笑了笑,“婶子,我不要工分,我就是想帮忙。”
  忙了一会儿,有人看到刘秀云,都很好奇,有几个社员还指指点点的。
  他们都有日子没看到秀云了,这会儿看她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她温柔单纯,见了谁都笑,跟朵小花儿一样,这会儿虽然还笑,眼神儿却带着冷意,跟带刺儿一样。
  有俩青年上前撩她,“秀云啊,好日子没见,是不是想我啦。”
  刘秀云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谁啊?”
  这几个青年听了风言风语,笃定她和陈知青睡过,婚事又吹了,以后肯定没人要。这样的女人嫁不出去,白瞎了,他们就想能撩就撩,能占便宜就占了。
  那青年哟呵一声,“秀云不认识我啦?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看来还是对陈知青不死心啊,睡都被睡过,怎么不跟他去劳改农场啊。”
  林岚听见蹙眉,正要呵斥韩惠农,却见秀云突然就扬起巴掌,“啪”的一声,给了那个青年一巴掌。
  韩惠农怒了,“刘秀云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一个破鞋……”
  林岚拿着戒尺上前就抽他,“让你长张破嘴,你是高跟鞋,你是水鞋,你就是欠抽!”
  韩惠农不敢跟林岚动手,被她抽得乱蹦跶,“婶子、婶子,有话好好说。”
  林岚:“你、你们几个。”她用戒尺指了指几个青年,“都给我滚,今天不许来听课,你们不配!”
  几个青年见她真生气,赶紧跑了,还不忘喊一声:“刘秀云本来多温柔一嫚儿,非要跟泼妇混,这下好了,她也变泼妇了。”
  正好董槐花从对面过来,听见他们的话,气得从旁边抽了根花柴就抽,“我让你们嘴贱,嘴贱!”
  几个青年就喊着:“泼妇三人组,三个泼妇,惹不起,快跑!”
  董槐花又骂了几声,过来跟林岚招呼,安慰刘秀云,“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刘秀云笑了笑,脸色平静道:“婶子,你们放心我才不怕呢。随便他们怎么说,我没杀人没放火,没偷没抢,做错事我也认错悔改,他们没资格说我什么。”
  林岚点点头,“就要这样。”
  刘秀云又道:“婶子,我可以帮你们给女孩子们讲课,我……有经验。”
  林岚和董槐花一怔,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看开了。
  “我想让更多的女孩子吸取我的教训,不要被那些不真心的渣男蒙蔽。如果真的是两情相悦,那就要禀告父母,父母同意再恋爱,然后结婚。如果父母不同意,就不能这样。”
  这时候父母如果不同意,那年轻人多半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父母不承认,就拿不到户口拿不到工分。
  林岚赞道:“好样儿的。你这说的很对,伟大的m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想谈恋爱,就要想好结婚的打算,否则就别撩骚姑娘。”
  这话莎翁说的,m爷爷引用的。
  董槐花觉得这个也很好,就以这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为口号,给那些姑娘们宣传。
  如果一个小伙子想和你谈恋爱,管他是知青还是社员,你要先问问他,是不是经过父母同意,是不是想和她结婚。如果是,就去找她父母提亲,然后谈恋爱,然后结婚。
  如果只是想谈恋爱,不想结婚,那对不起,举报流氓罪没商量!
  很快,村里就搞起来“恋爱结婚”宣传活动。
  林岚负责编稿子,什么脱口秀、小品、歌舞,然后大家分别负责合适的角色。
  其中就有以刘秀云为原型的小品,男知青刘春才在乡下寂寞难耐,先撩了霍缘扮演的女知青,女知青看不上,又撩乡下女干部董槐花,董槐花一个大嘴巴子。
  之后知青就开始撩韩青平扮演的女社员,韩青平个子瘦弱,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穿上花棉袄涂上红脸蛋,也很像个村花。
  女社员开始不同意,义正言辞拒绝,无奈知青手段多,一会儿写个诗歌,一会儿又唱歌什么,一会儿又给块糖,一会儿……
  最后趁着没人就搂搂抱抱,女社员心慌意乱,又怕被人发现。
  这么一来二去,女社员就被他得手了。
  然后男知青就开始冷淡,翻脸不认人,说自己是城里人,以后要回城的,怎么能和乡下社员结婚?
  那是要毁了他的大好前途。
  他给女社员洗脑,要如何为他付出,如何等待,隐忍,等他回到城里,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接出去的。
  后来那知青就回城接替父亲工作,娶了城里姑娘,再也没回来。
  女社员在家里盼啊盼啊,盼成了一块石头。
  “打死这个负心汉!”
  “让包公铡了这个陈世美!”
  有社员们开始喊,激动地冲上去要打刘春才。
  刘春才吓得抱头鼠窜,“别打,别打,我就是个演戏的,演戏的!假的!”
  故事编得太好,演得太逼真,都投入了感情,尤其韩青平感情丰富细腻,哪怕男人演女社员也是声情并茂,惹人怜爱,都忘记他是个男人了。
  这还得亏他是个男人,如果让林岚来演,那么美丽动人的女社员被抛弃,他们得把刘春才活活撕了不可。
  就是这么冲动。
  林岚和董槐花也赶紧维持秩序,“这是演戏呢,都赶紧坐好,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啊!”
  大队长鞭子一响:“都安静看戏,别耽误我们。我说你们那么激动,怕不是自己有那想法?”
  大家赶紧笑:“怎么敢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那是耍流氓,谁不怕韩局长抓的?”
  就在这时候韩青松从公社回来,骑着自行车过来找林岚。
  听见大家说他,支下车子,走进来,“怎么?”
  大家想笑又不敢,立刻就安静无声。
  韩青松看看他们再看看林岚台上几个,心道看来表演得挺严肃呢,苦大仇深的。
  林岚朝他笑笑,指指下面,让他坐下听。
  韩青松就找个位置,大家赶紧让他坐到支书旁边去。
  韩永芳和大队长搭档,周围处于真空,谁也不敢凑前,免得不是被喷就是被抽。
  韩青松再坐过去。
  娘哎,满屋子人都觉得压抑起来,这气场带来的压迫感,简直了。
  因为韩青松坐这里,刘春才说脱口秀都有点战战兢兢,一会儿说错,一会儿又结巴。
  尤其说道:“这个懒婆娘吧,做针线活儿不行,她就跟、就跟,跟她男人说‘你你你……你快走吧。’”
  当韩青松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敢说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恨不得韩局长快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观众们大笑起来。
  这段子也算林岚自我调侃,反正全村没不知道的,表演一下也没啥,就要把社员们的日常生活拿出来,放大,给大家吸取营养呢。
  社员们也都习惯。
  可韩青松第一次听呢,他看刘春才说话那架势,以为就是拿日常的事儿来说,根本没想到是林岚编好的脚本。
  他以为人家编排自己媳妇儿,看刘春才的眼神儿简直了,跟刀子一样。
  刘春才没吓尿都是锻炼出来的,本来要说“你帮我缝吧,”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林岚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眯了下面的韩青松一眼,对着他做了一个嘴角上扬的手势。
  他原本冷沉的表情就柔和起来。
  旁边的韩青云好奇道:“三哥,嫂子给你说啥呢?”
  韩青松:“说了吗?”
  韩青云:“嫂子这样……”他比划了一下,“喵呜~~”
  周围的人又一阵笑。
  林岚拍拍手,“这样吧,今天咱们请在座的观众来讲段子,就讲你们生活中的,谁家有好玩儿的拿出来分享,大家一起乐乐嘛。”
  她这样就是不想有些人总盯着别人笑话,大家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调侃,一笑而过,就跟段子一样,也就不会再去笑话人家。
  就有胆大的指着韩青松,无声地喊:“让他说。”
  林岚和韩青松对了个眼神。
  韩青松立刻起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别呀三哥。”韩青云拉住他,“快给我们讲一个。”
  韩青松道:“我没有笑话讲,有案子听不听?”
  “听!来一个!”观众们大喊着。
  韩青松就把调查黄河大队的事情讲了,过程虽然严肃直接却也足够曲折。
  “最后呢?”有人忍不住问。
  韩青松:“什么最后?当然是枪毙啊。”
  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冷。
  “枪毙得好,就得枪毙。这样的人,枪毙他才好呢!”
  林岚就拍拍手:“所以你们看吧,有对比才有突出,咱们支书和大队长,勤勤恳恳,带着社员们上工下地,咱们要感激啊。”
  大队长乐滋滋地站起来朝着四周拱拱手,“抬爱,抬爱。”
  韩永芳却举手摆摆,“行啦,都别没事找事,好好上工就行。”
  社员们哈哈大笑,纷纷说有了宣传板子以后,支书都平易近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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