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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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林岚把韩金玉相亲的事儿跟韩青松说了。
  韩青松听说韩金玉去县里相亲却也没惊讶, 兴许是她同学什么的介绍的, 他也就么多管。
  接下来几天林岚发现韩青桦一直挺和气, 每天笑呵呵的。早上韩青松带着儿子们出操的时候, 他也跟着跑, 说是在农场习惯, 回家不出操还难受呢。
  韩青松不拒绝他, 林岚自然也不疑神疑鬼,毕竟韩青桦看起来很正常。
  韩金玉那次相亲以后,又来借过两次自行车, 虽然还是老大不乐意的,但是也会叫嫂子。林岚对她也就客客气气的,并不总是刺她。
  等到孩子们放假这天, 早上吃过饭, 林岚就宣布要去河里洗衣服。
  三旺先跑去占位置,其他几个抬筐子的, 端盆的, 拿着肥皂的, 还有拎着小板凳的, 声势浩大。
  小旺给大家起了个头, “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预备起~”然后一家子就唱着少先队歌往河边进军。
  村里在常下河的几个地方放了一些石板, 社员们可以在这里洗草洗衣服,天暖和以后这里就是紧俏地方,每天人来人往洗衣服的妇女不断。
  三旺占据了最好的一片位置, 留下娘和姐姐二哥在岸上洗的地方, 其他位置留给别的妇女。
  林岚和麦穗在石板上洗,打了肥皂就开始咔嚓咔嚓地搓,大被单太重,而且是土布的,洗起来很费力。
  三旺二旺就站在石板上帮忙踩,三旺嘴里吆喝着自己编的号子,“一二三,洗衣服,打肥皂!嚓嚓嚓,用力踩!我让你用力踩!”
  二旺被他喊得不由自主地就越来越用力,“三旺,你别喊了,我脚都踩麻了。”
  三旺就哈哈大笑。
  小旺已经脱了衣服趴在水里,眼镜绑了松紧带固定在头上,让林岚看他凫水,“娘,你看我像不像一条小鱼。”
  林岚看他手脚摆动,嘴巴还一张一闭,模拟鱼儿吐泡泡,笑道:“好大一条鱼呢。”
  小旺就开始唱:“我是一条鱼~~从东游到西~~我是一条鱼~~从上沉到底~~你要看到我~~我就亲亲你~~我是一条鱼~~ ~~爱你——我爱你~~~”
  唱到这里,他就支起身子朝着林岚嘟嘟小嘴巴。
  林岚倾身过去,在他脑门上吧唧亲一下,模仿小旺的声音,“我是小猫咪,我最爱小鱼~~”
  三旺和哈哈笑着过来要吃小鱼,小旺哧溜一下子就游到远处去了。
  很快其他妇女也都跑过来,“快快快,没地方了!”
  她们自以为来的早,结果发现林岚已经带着孩子占了最好的地方,不禁有些懊恼。
  有妇女就不乐意,嘟嘴嘟囔,“她家西边不是有河,干嘛跑这里来?”
  绕村而过的河,都是妇女们洗衣服洗草的地方,为了方便大队会带人放石板或者大石头。一般人图省事都在自家附近洗,不过有时候洗大件或者人多就会到铺着大石板的地方。
  林岚家河堤下洗洗草还行,洗衣服石头太小,不合适,所以她带着孩子来这里洗的。
  公共地方,并不是谁家独有的。而且林岚也只占了三人位,其他地方都空着呢。
  只是那些妇女每天结伴来习惯了,下意识就觉得这里是她们所有,看到林岚过来就有些抵触。
  林岚并不知道她们那微妙的心思,还和她们打招呼,认识的就聊几句,不认识的就笑笑。
  很快妇女们在水边一字摆开,大家一起咔嚓咔嚓,砰砰砰地洗衣服。她们不舍的买肥皂,洗衣服都是用碱水泡,然后用棒槌敲。
  林岚在旁边这样一看,那些妇女洗衣服真的跟干农活一样,砰砰砰敲得十分卖力,也不知道那衣服顶不顶敲呢。
  林岚就默默地洗自己的,打肥皂的时候还仔细看看,不脏的地方少打,脏的地方多打,节省点用。
  她和麦穗在石头上洗,三旺二旺帮忙用脚踩,大旺在水里帮忙漂洗,小旺负责给大家唱歌娱乐。有孩子们帮衬,洗得轻松又快,惹得妇女们羡慕,“你们看人家孩子,还帮着洗衣服呢,真听话。”
  “可不是咋的,俺们家那几个,一得空就撒欢儿,驴似的。”
  另外一个妇女受不了人家羡慕林岚,就笑道:“这也是你们能干,不用使唤孩子。一般咱们谁舍得使唤这么小的孩子啊。”
  好像乡下孩子多金贵似的,不过别人都懂她的意思,变相讥讽林岚懒,下地重活不干,听说在家里做饭都是孩子做,早上人家能睡到十点多钟呢!
  几个妇女彼此意会地哈哈笑起来。
  林岚也不管,你们随便笑,反正我过日子有老公有孩子就行,我懒我也不吃你家饭。
  这时候一个妇女看林岚竟然拿着那么大块肥皂,跟看到了不得的事物一样,“娘哎,这是肥皂啊,这么大一块呢?好用不?退灰吗?”
  不少妇女都过来围观,她们很少买这东西,偶尔买个一小条过年用用,装门面的,平时可舍不得。
  林岚:“好用啊。”反正比烧手的碱面退灰。
  三旺看她们居然那么惊讶,就哈哈笑道:“我娘买了四大块呢!”他比划了一下,“砖头似的。”
  有妇女羡慕,有妇女撇嘴,显摆个屁啊,要不是你男人当局长,你买得起嘛,哼!她们就不说话,使劲咔嚓咔嚓地搓自己的衣服,用木棒槌砰砰砰地敲。
  三旺:……你们问的,说了又不理人,女人真是难懂。
  他踩了一会儿,就去和大哥漂洗,在水里一边游一边把大被单子扯开,这样能漂洗得更干净。
  有妇女就不乐意,“三旺,你这样把水都搅和混了,我们还咋洗啊。”
  其实三旺都已经游起来,水那么深,根本不会混,她就是不爽。
  只要看见林岚就觉得她时时刻刻都在显摆。
  大家都生过好几个孩子,别人都一脸褶子一脸雀斑的,干嘛你就白白净净的?大家都身材走样,腰粗胯大,怎么就你腰细腿长的?你显摆个屁啊?
  大家都穿着水桶一样的褂子和褂头,你干么还得收腰?知道你胸大,干嘛还得托起来?
  笑话她们垂得厉害?
  乡下婆娘都不注意,胸有的垂到肚子上,有人说笑话一个妇女背着孩子,喂奶的时候直接掀过去孩子就能吃着。
  再者干嘛洗个衣服还把孩子都弄来,显摆你孩子多,你孩子听话呗。个个长得俊,一个个还穿着那什么滑溜溜的裤头啊?一看就是稀罕物。
  洗衣服也是,大家都用碱面洗,你干嘛用肥皂?显摆你家有钱呗!显摆你男人是局长呗!
  林岚太过异类,出现在她们面前就不对,就是显摆,衬托她们又老又土又穷。
  因为这些人平日里和林岚走动不多,这会儿就孤立她,几个妇女故意大声地说笑,把林岚晾在一边。
  林岚:你们幼稚不幼稚啊?我又不在乎。
  几个妇女想孤立林岚,结果发现人家儿子闺女的,自己聊得热乎呢,根本不在乎她们搭理不搭理,不禁有些悻悻然。
  还有人想趁机占占便宜,说要借林岚的肥皂用用,“这个肥皂我家也有的,刚用完,还没来得及买呢。我带的碱面用完了,把肥皂给我使使,我看看好不好使,好使的话我也去买上几块。”
  那口气好像使肥皂就是给人脸似的。
  三旺:“我娘买了好多啊,我们可以卖给你一块,三毛二不用算路费,当帮忙带的呢。”
  那妇女原本已经伸手去拿肥皂了,被三旺这么一说,脸都垮下来,“哎呀,这都是投机倒把呢,我们可不敢,再被抓起来劳改。”
  二旺道:“这就不对了,投机倒把是贱价进货,高价出货赚钱,我们供销社买的,原价捎给你怎么算投机倒把?一般人谁有功夫帮人捎东西?”这些妇女一辈子就在山咀村附近,根本没机会去县里呢。
  想占便宜的妇女也就讪讪地退回去,撇撇嘴,更不理睬林岚,觉得她顶着泼妇、懒馋婆娘的名声,除了长得好看点会耍嘴皮子哄干部也没啥了不起的。
  因为说到投机倒把,几个妇女就打开话匣子,“我娘家大伯家,就偷摸卖点东西呢,听说现在不行,管的严,被抓了两次东西都抄去。说要是再倒卖,就去劳改呢。”
  “是啊,我也听说,还说有枪毙的呢。”
  这个投机倒把的事儿都是公社革委会管的,韩青松他们公安局不管,所以林岚也没听他说过。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林岚觉得得提醒一下三姐。
  物资紧张时期社员们搞点东西,林岚觉得没啥,但是政策还是要遵守的,毕竟普通人怎么跟政策对抗呢。
  尤其韩青松是干部,她自然不会想干这个。
  大被单洗得差不多了,几个男孩子就全下水一遍遍地扯着漂洗。小旺则像条小鱼一样滑过去,也帮着把被单子扯起来,这样玩几下被单就漂洗的干干净净,比女人们自己在岸上洗得省事干净。
  然后大旺二旺拖回来,对折几下几个人合力拧,“一二三,拧,一二三拧!”
  几个原本孤立林岚的妇女,这会儿看人家孩子还知道帮着娘干家务活,又羡慕得很,嘴上不说眼神却挡不住的。
  拧干了丢在筐子里,大旺又从那边草垛上借了几根杆子,把被单穿着放在太阳底下晒。接下来还有褥单、衣服,等全洗完以后,被单差不多就干了,这样回家也不用怕没地方晒。
  “这些孩子,还真是会想招。”几个妇女嘀咕着。
  三旺看大被单子都洗完,剩下的都是小的褥单和棉袄棉裤的,他没有用武之地,就喊道:“娘,我申请弄面筋去粘知了。”
  林岚:“让你二哥帮你弄吧。你别折腾了。”
  二旺就擦擦手,“先弄面筋,吃过饭再去粘吧。”
  三旺跃跃欲试:“大哥吃过饭去,我这会儿去也行的,练练手。”他急得很呢,就想和大哥那么厉害,一戳一个,例不虚发。
  听他们居然拿细面洗面筋粘知了,几个妇女都要炸了,“咋的就这么浪费粮食呢?”
  不知道谁恨恨地嘟囔一句:“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
  天打雷劈是骂人的狠话,一般没这么骂的,林岚听她们这样说就生气。之前她们挤兑她,她并不当回事,可我孩子洗面筋又没用你家面,你当什么审判者?还老天爷打雷,你说打雷就打雷啊?
  她也语气很冲道:“怎么会浪费粮食?粘回来的知了不是肉?”
  “能粘几个啊?不够浪费面和时间的呢,有那功夫,割草都挣工分了。”有妇女不乐意林岚这么惯孩子。
  “你们不会粘就说别人浪费粮食?以为都和你们一样笨呢?”林岚哼了一声。
  大旺原本不想去粘知了,现在听人家挤兑林岚他就把被单子都晾上,然后领着弟弟们去粘知了。
  小旺立刻爬上岸,站在大石板上让林岚帮忙擦身上的水,套上背心背上口琴,“娘,我给知了吹琴,让它们更乐意被大哥粘。”
  旁边妇女听着都互相撇撇嘴窃笑。
  林岚就让孩子们去吧,她自己洗就好,麦穗不想去就留下来帮她洗衣裳。
  几个孩子去粘知了的时候还给她俩送来饼子和咸菜,让她们垫吧点,免得饿。
  吃过饼子,林岚和麦穗决定洗完再回家,免得还得来第二次。
  那些妇女有洗完走了的,有吃过饭又来的,看林岚还在洗,有人就笑道:“哎呀,今儿怎么这么能干啊,要洗一天呢。”
  夸人的话还是挤兑人的话,当事人一听就感觉得出,这是讥讽林岚平日里懒,今天装勤快呢。
  林岚笑了笑,“没办法啊,被子衣服太多,可不得洗一天么。”
  几个妇女听了她的话,脸色不大好,家里就一条被子,一年就洗一次的,保管不用这么麻烦。
  而且她们家的棉衣都是穿多半年才洗,真的是又脏又破,用碱水一泡再用棒槌一敲,那黑水哗哗的。
  她们就不和林岚说话了,林岚也懒得计较,洗个衣服而已,怎么那么多戏啊。
  结果等她和麦穗快洗好的时候,孩子们粘知了又绕到这里来。
  三旺喊着:“娘,你看!”
  几个妇女都扭头去看,一个个眼睛都直了,这是假的吧?谁家粘知了能粘那么多?
  看那孩子拎着一大串知了,那些知了还一边叫着想要飞呢,可惜有好多翅膀都被揪掉飞不起来。
  林岚笑道:“哎呀,一块面筋,换来这么多知了,这可都是肉啊,比猪肉还香呢。”
  几个妇女也不洗衣服,都扭头看大旺粘知了呢。只见他举着长长的杆子,末端绑着细荆条,荆条上缠着面筋。他静静地站在一片白杨树下,一动不动,只拿眼睛瞅,看准以后一下就把个知了粘下来。
  大旺粘到以后就把杆子放下来,二旺立刻跑过去把知了拿下来,再把面筋的杂质拿掉,检查一下面筋,要是不够就添一圈。
  而大旺粘知了的时候,动作小,所以惊动的知了也少,就算飞起来也非不远还是落在附近树上。
  几个妇女看的那么一会儿工夫,大旺就粘了五六个。
  这是什么速度啊!
  她们发现那个小的更了不得,还拿着个口琴在轻轻地吹呢,难不成你能给知了吹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傻了。
  能不能吹晕不知道,但小旺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在吹的。因为小三哥说知了们一个月就疯了,应该把它们粘下来吃掉,为他们的肚子发光发热贡献力量。
  小旺就觉得知了太可怜,就活一个月,还不能吃肉,只能喝风吃树汁,所以他要给它们吹口琴!
  ……
  洗完衣服回家,林岚就点了火给孩子们烧知了。
  如果是知了龟用油煎最好吃,中间胸脯都是蛋白质,肚子也是饱满的汁水,美味又营养。可知了的肚子空了,皮也比较柴,油煎咬着口感不大好,只有胸脯里面的肉还不错。用火烧着吃就比油煎更好,肚子脆香,胸脯还有肉,味道口感都不错。
  大旺粘得多,烧了一小盆出来,三旺还意犹未尽,让大哥继续去粘。
  这时候韩青桦、韩金玉陪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看三旺在院子里吃烧知了,笑道:“粘知了咋不叫我呢,我和你大哥一起粘,更多呢。”
  林岚听见韩青桦的声音就起身出去,看竟然是柳浩哲和姐弟俩过来,她笑道:“柳浩哲来啦,正好过来吃知了。”
  柳浩哲笑道:“三嫂好。”
  孩子们问了好,就把小盆捧起来放在堂屋的桌上。
  韩金玉嫌弃道:“脏不脏啊,你们吃这个。”
  韩青桦:“姐,你这就不知道,这知了烧着最好吃。”他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又对柳浩哲道:“浩哲哥,你尝尝,你们在县里肯定吃不到这个。”
  柳浩哲笑道:“小时候吃的,那时候县里好多树呢,我们就去粘,也能粘不少呢。”他很怀念地看着三旺拿的杆子,“小同学,给我试试呗?”
  三旺看了大哥一眼,大旺点点头,他就交给了柳浩哲。
  韩青桦看了韩金玉一眼,戳戳她,韩金玉不情不愿地把一包糖放在桌上,“嫂子,柳浩哲买给你的。”
  柳浩哲听见笑道:“第一次来也想不起买点啥,就图省事买包糖。”
  林岚跟他道谢,让孩子们分糖吃,孩子们就谢谢柳叔叔。
  韩青桦张罗着去外面小树林粘知了,柳浩哲也很意动,带着一帮男孩子走了。
  韩金玉嫌晒,而且也不咋高兴,嘟着嘴拉着脸,没跟着去,一屁股坐在桌前吃糖块。
  林岚笑道:“别拉着脸,不乐意就拿回去,孩子们吃块就承你情了。”
  韩金玉撇撇嘴,扭头瞅林岚,很认真很用力地瞅,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
  麦穗看她那样,立刻道:“小姑,你干嘛呢?”
  韩金玉轻哼,撇着嘴角,阴阳怪气道:“三嫂,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哟,稀罕!
  林岚看她那酸溜溜的样子,笑道:“可惜年纪大了哈,生过孩子的跟你们小姑娘不能比。”
  韩金玉又去看麦穗,“麦穗,你现在了不得啊,又能上学,还那么臭美。”
  麦穗:“小姑,你有话就说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今天不是你相亲嘛,你这样让未来姑父看见不得跟你黄了啊。”
  “你!”韩金玉气得拍桌子,“这么点个小丫头,恁恶毒。”
  麦穗笑了笑,“小姑你别生气哈,你要是别阴阳怪气不就没事了?”
  她还拿烧知了给韩金玉吃。
  韩金玉嫌弃地扒拉一下,拿出一个看起来粗滚滚的,“这是啥?”
  “那是个大豆虫,绿色的那种,三旺拿的。”
  韩金玉顿时觉得浑身发麻,嫌恶地扔在一边,才不吃呢。
  “俺三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韩金玉问。
  “六点来钟吧。”林岚看她,“干嘛?”
  “没啥,就是想我三哥了。”韩金玉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来磕,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狠叨叨的。
  林岚觉得她现在有点奇怪,不像以前那么刁蛮自以为是,但是变得有点阴阳怪气的。
  林岚就不理她,自己准备晚饭,让麦穗看会书去。
  麦穗:“娘,我先帮你去跑鞋垫吧。”
  现在人穿布鞋,为了保护鞋底,喜欢缝鞋垫。
  韩青松走路多,林岚给他做了几双,她可不会绣花,就做简单的绗缝就行,好在有缝纫机,方便。
  林岚笑道:“也行,小心手啊。”
  韩金玉就坐在那里嘎巴嘎巴嗑瓜子,也不说话。
  林岚悄悄看她,感觉她表情有些阴郁甚至还透着点悲伤、愤怒?也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五点多的时候韩青松从外面回来,看韩金玉坐在堂屋桌前磕了一地的瓜子皮。
  他蹙眉,嗑瓜子不用东西接着皮,扔得满地都是,他就拿起笤帚来扫扫。
  林岚:“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扫。”她让韩青松洗手洗脸,“县里来人了。”
  韩青松看她,不解。
  林岚指了指韩金玉,小声道:“上次相亲那个,柳浩哲。”
  韩青松哦了一声,就没再问。
  他不问韩金玉反而生气了,“三哥,你咋也不问问,不关心关心我?”
  韩青松擦着脸,“工作,年龄,家庭成分?”
  韩金玉:“他是纺织厂的会计,今年27岁,家庭是工人。”
  韩青松点点头,“不错。”
  韩金玉却觉得憋屈,怎么自己哥哥就这么不关心自己?什么叫不错?难道就不问问如果自己嫁给柳浩哲,户口怎么办?工作怎么办?以后能不能进城?
  她又开始嘎巴嘎巴嗑瓜子。
  等林岚把饭做好,韩青桦和柳浩哲也领着孩子们回来,收获颇丰。
  柳浩哲笑道:“大旺小小年纪好厉害,还是你赢了呢。”
  他们几个比赛粘知了,大旺赢了他们俩。
  韩青桦道:“我侄子就是了不起。”
  进了屋里,韩青桦又给韩青松介绍柳浩哲。韩青松就和他握握手,然后请他坐。
  柳浩哲却道:“时候不早就不叨扰三哥和嫂子,我也得回去了。”
  林岚客气道:“留下吃个饭吧。”
  柳浩哲朝她笑笑,“有机会吧,今天不好再打扰。”
  见他坚持韩青桦就示意韩金玉走了,韩青松和林岚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开。
  林岚问:“三哥,谁给小姑介绍的对象啊?”
  韩青松摇头:“我也不知道。”
  大家吃完饭的时候,韩青桦和韩金玉又过来。
  韩金玉看林岚已经在收拾饭桌,不高兴道:“这么快就吃完啦?”
  韩青桦笑道:“我们也吃了的。”
  韩青松道:“有事就坐下说吧。”
  韩金玉看看桌上有鸡蛋酱炖蘑菇,想吃但是林岚已经把筷子收走,便拉着脸不乐意。
  林岚没理她,看姐弟俩的架势估计是要和韩青松说话,有些话也不适合小孩子听,她就让大旺领着弟弟妹妹去找知了龟。
  大旺见他爹在家也就放心,拿着酒瓶领着弟弟妹妹走了。
  等孩子们走了,韩青松道:“有事说吧。”他不是个喜欢闲聊的,看这架势应该是有事来的。
  韩金玉拉着脸,去一边水台上拿了个西红柿开始啃。
  韩青桦笑道:“哥,是这样的,柳浩哲呢是我在农场认识的一个大叔介绍的,说这个人不错,我就想让我姐接触一下。见了面以后,我发现哎,还真是缘分,以前在县里运动的时候,我好像还见过他呢,他是工宣队的。不过他和赵建设应该不熟的。现在看这样,他对我姐似乎挺满意的。”
  韩青松点点头:“不错。”
  “就是……三哥,你说他一个城里人,咋就乐意找个乡下的呢?我又觉得是不是……你给查查?”
  听他这么说韩金玉不乐意,“金宝你啥意思,难道我还配不上他?”
  韩青桦:“你干嘛又激动,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吗。要是他年纪老点,丑点,或者成分不好,我还觉得正常。可他不到30也不是二婚,工作不错,长得也不差,成分也好,怎么就要找个乡下的?就算乡下的仙女,那也解决不了户口问题吧。”
  解决不了户口问题,那韩金玉以后口粮配额就不在城里,就算孩子是跟着父亲走的,但是韩金玉的工作不解决,户口不解决,那吃饭就有问题的。
  韩青松看他们:“你们相亲的时候没想清楚?”
  韩青桦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寻思着反正是个机会就碰碰运气,谁知道柳浩哲就对我姐有意思呢。”
  韩青松:“你让我查什么?”
  “就是,查查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韩青桦笑起来,“这万一不能生育或者有啥嗜好的,咱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韩青松道:“他有没有这方面问题且不说,先说户口粮油关系你们怎么解决?”
  韩金玉这才说实话,“他说可以把我的户口迁到他家城郊公社。”
  林岚听着这倒是一个办法,以后进城也方便,看来这柳浩哲也挺有诚意,是真的看上韩金玉。
  韩青松:“我们只能查犯罪前科,不查隐私。”
  这时候的犯罪前科,其实多半就是成分问题,有人隐瞒成分,这就是最大的犯罪,其他的反而还好说。而且人家柳浩哲能不能怀孕,他哪里知道,也没结过婚。不过类似赌博或者什么的倒是可以提前看看,有不良嗜好的最好不成。
  韩青桦就说那也查查,要是没问题,这样结婚也放心。
  林岚看韩金玉不是那么乐意,倒像是不咋满意一样,心道还这么年轻倒是急着嫁人,不满意也不多看看,她自然也懒得管。
  韩青松就答应了。
  他自然不会自己去打听柳浩哲,而是托刘剑云帮忙。刘剑云动作很快,几天就给韩青松捎了封信。
  他查过柳浩哲,小时候也是个顽劣小子,14岁的时候因为耍流氓被关过俩月。出来以后就改了,好好读书一直念完高中也没再犯什么事儿。如今在纺织厂做会计,工作也可圈可点,拿过几次先进个人称号,前两年闹事,他还是工宣队的骨干分子呢。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还没结婚,也是城市现在开始提倡晚婚,加上他之前相过几次亲,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一来二去就拖到现在。
  刘剑云办事靠谱,打听信息自然也全面,他重点查了一下柳浩哲14岁耍流氓的事儿。不过那时候档案有些混乱,保管不善,很多信息都遗失。
  他查了学校、公社、村、公安局几个地方,大概拼凑了一下。有的记着他猥亵邻居小姑娘,有的则说他想强j邻居嫂子,有的两者记了又划掉一个,信息有点混乱。反正就是对邻居的谁,图谋不轨,然后被抓,关了俩月。出来以后他家人托关系给他送县城读书去,然后一直就在县里,再也没有不良记录。
  刘剑云也没下断论这人人品如何,只是把查到的告诉韩青松。
  因为不是工作内容,韩青松就拿回家跟林岚一起看。
  林岚以前世文字工作的敏锐嗅觉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过,觉得没问题。她前世在文化公司工作,也做过记者、主编,一直和文字打交道,对信息处理很敏感。
  “就是这里到底是小妹妹还是嫂子?还是两者都有?”
  韩青松看了看,“那时候正好大y进,人民公社取代政府,很多资料都不正规,估计记混了。”这个不是问题,毕竟才十几年的事儿,去柳浩哲老家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只是贸然打听不好,自然要找一个了解他们家事儿的本地人问问才好。
  这点难不倒韩青松,让罗海成去办,他各个公社都经常跑,人头熟,找当地的民兵队长连长的打听一下,很快就能打探回来。
  几日后,罗海成给韩青松汇报。
  因为韩金玉的事儿,罗海成还觉得有点对不住韩青松,不过韩青松没放在心上,他也就不当回事。
  如果不是韩金玉性格太歪,他觉得为了韩青松,模样差点他都可以接受的。
  “韩局,按照他们附近知情人交代,柳浩哲是被他邻居的嫂子勾引,事情没成,嫂子就诬赖他想强j她闺女,结果他被抓起来打一顿关了俩月。”
  具体细节别人自然不知道,不过后来那嫂子偶然说露嘴,有人听了去,加上小闺女大点懂事以后,也有人问她柳浩哲到底弄没弄过她。她大了有主见,就说没的,但是后来可能被她娘叮嘱过又说有。大家倾向于没的。
  韩青松:“辛苦你。”
  罗海成笑道:“不辛苦,这也是应该的嘛。”他知道是给韩金玉打听的,毕竟之前自己和韩金玉也有点过节,这也算将功补过,和解,互不相欠。
  “不过这柳浩哲被关的那俩月也吃了不少苦头,据说出来以后换了个人似的。小时候明明挺调皮的小子,出来就变得老老实实的。”
  不过大家都觉得小时候调皮顽劣,长大了稳重,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们这些人,尤其是男孩子,小时候没几个乖巧听话的,大部分都顽劣不堪,长大以后还不是规规矩矩的结婚生子上工糊口?
  韩青松又让罗海成打听一下山水农场和韩青桦关系不错的那个大叔,姓名、出身、劳改原因等等,罗海成表示过几天汇报。
  韩青松拿到这些消息给林岚看看,林岚却和他们有不同的观点,“三哥,你说柳浩哲被关的那俩月,是不是遭受过什么虐待,会不会有什么阴影?”
  要是有心理阴影,那就可能留下性格缺憾。
  她说这个对当下人还是很超前的,韩青松并不能完全理解。林岚就给他解释,比如三旺下水抽筋那次,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有阴影,以后不敢下水,或者不想和人打交道,或者性格大变等等。
  韩青松想想自己和自己知道的人,虽然小时候都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但是似乎也没如何,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
  总体来看并没有问题。
  林岚自然也不想坏人家韩金玉的好事,她笑道:“没有敌我矛盾就行啦,剩下的他们自己解决。”
  韩青松就去找了韩青桦和韩金玉,把柳浩哲的情况告诉他们。
  韩青桦惊讶道:“三哥,你太厉害了,这都打听清楚了。哈哈,姐,你不用担心了,可以放心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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