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489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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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卿和麻常正聚精会神研究图上营寨和壕堑的分布,前者叹道:“李世民确是用兵的不世之材,人道其守城之法天下无双,岂知攻城之法亦如此出色,不论我们从任何一门攻出,因壕堑局限我们行军的道路,只能循‘之’字形的路线迂回而行,且必遇上对方营寨扼守之地。唐军既可从容出军反击,又可固寨坚守,待友军来援。”
  麻常指着洛阳城南外道:“城南是平野之地,四座营寨只一座设于高地,所以壕堑特多,倘若我们能填平两道壕堑,攻陷设于平地的两座木寨,建于丘上的营寨不攻自乱,我们将可打通南面的封锁。”
  杨公卿皱眉道:“填壕容易,攻寨困难,此三寨兵力合起来达两万之众,寨的外沿各有八座高起四丈的箭楼,周围深挖壕堑,三寨互相呼应下,我们即使全军尽出,恐怕仍无法攻陷任何一座营寨。尤可虑者,是其他营寨的唐军闻风来援,截断我们退路,我军动辄会遭遇全军覆没的厄运。”
  麻常道:“若有李世民在城外坐镇,我们自该待少帅回来再作打算,幸好现在城外的是好大喜功,急于挽回失去声誉并妄想胜过李世民的李元吉,则是另一回事。我敢肯定李世民离开前必有严令,禁止李元吉主动攻城。我们定要挑起李元吉的战意,迫他攻城,先乱其阵,再疲其兵,待他阵乱兵疲,然后劫寨破围,那时少帅亦该回来哩!有少帅作指挥,杨公尚有何惧哉?”
  杨公卿问徐子陵道:“子陵有什么意见?”
  徐子陵答道:“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城坚墙厚,守城工具充足并威力惊人,即管敌人兵力在我们数倍之上,由于我集中而敌分散,故主动权实操在我们手上,亦因此我赞成麻将军乱其阵、疲其兵的战略,昼夜不息的填壕越堑,不断从各门出击,或同时数军齐出,使李元吉首尾难顾,如此不但可振奋士气,减少对唐军的畏惧,更说不定可破围而出,到虎牢与窦军会师。”
  杨公卿终于同意,长身而起道:“好吧!就依你们之言,我立即入宫见王世充,若他敢不同意,我们散伙回家去。”
  ……
  当刘志成给带到陈留总管府内堂,予沈牧第一个印象就是他性格脆弱,且会在女色方面没有节制。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走南闯北,见尽天下各种人等,以他的聪明才智,培养出一套察人观人之法。
  刘志成长相不俗,衣着讲究,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是眼角满布鱼尾纹,未语先笑,嘴角含春,正是那种自命风流,受不住女色引诱的坏鬼书生长相。这种人得意时会乐极忘形,失意时则慌惶失措。只听他的足音便晓得他心乱如麻,作贼心虚下失去方寸。
  当他见到在内堂恭候他的竟是沈牧、洛其飞、虚行之和宣永四大少帅军巨头,心儿跳响的声音使沈牧在隔丈外听个一清二楚。
  沈牧挥手命领他来的手下退出内堂,淡淡道:“志成坐下!”
  刘志成垂头不敢接触沈牧锐利的眼神,恭立施礼道:“小人站在这里便可以,少帅有话请吩咐。”。
  “砰!”
  洛其飞一掌拍在桌面,喝道:“少帅赐座就是赐座,立即给我坐下。”
  刘志成全身剧震,脸如土色的抖颤着在四人另一边战战兢兢的坐下。
  沈牧微笑道:“志成你那手字的确写得不错,字体龙飞凤舞,不愧饱学之士,难怪其飞委你以重任。”
  宣永取出一卷小字条,摊放桌面,由虚行之以纸镇压着上下,小条子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内容尽是有关沈牧到陈留后的情况。
  刘志成偷眼一瞥,立即脸色剧变,滚跌椅旁跪倒地上,浑身发抖颤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少帅饶命!”
  洛其飞霍地起立,戟指骂道:“这字条是从你放出的信鸽身上取下来的,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洛其飞有哪处待薄你?”
  沈牧微笑道:“其飞勿要动气,志成已承认此事,省去我们大刑侍候的工夫,也算有功。倘若他以后肯老老实实办差,兼之他又未曾造成我军什么损失,自该酌情从轻发落。”
  刘志成忙求饶道:“少帅开恩!”
  沈牧淡淡道:“给我坐回位子里。”
  刘志成抖颤着勉力爬起来,像一滩烂泥般挤回椅子上,眼中涌出惊惶的泪水,胆颤心惊的低垂着头,像忽然间苍老十多年。
  宣永摇头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又没有人迫你加入我们少帅军的。”
  刘志成呜咽道:“小人知错!少帅开恩!”
  沈牧待他平静少许,单刀直入地道:“香玉山给你什么好处?”
  众皆愕然。
  刘志成一震抬头,迎上沈牧眼神后触电般垂下目光,以抖震的声音道:“少帅怎会……唉!我……”
  洛其飞暴喝道:“少帅问你香玉山究竟给你什么好处?还不从实招来?”
  沈牧心中暗喜,他这句话纯为试探,并不肯定自己的猜想。现在当然晓得一矢中的。要知刘志成本来是彭梁会的人,而香玉山以前一向在彭梁活动,以彭梁为香家的大本营,像刘志成这种风流人物,当与开赌场青楼的香玉山有交往。而香玉山深悉刘志成性格的弱点,配以阴谋手段,自可轻易把他收买。
  “突突突突!”
  刘志成牙关打颤,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牧哈哈笑道:“香玉山算是老几,碰上我沈牧有那趟是不吃亏的。我给你半个时辰好好的想清楚,一是衷诚和我合作,那万事有我为你担当,什么问题都可给你解决;一是交由刑部对你作出处分,叛国乃头等大罪,可不是说着玩的。来人!给我押下去!”
  守在门外的卫士应命而来,把双腿发软的刘志成架走。
  洛其飞愤然道:“少帅何须对这种卑鄙奸徒宽容,不怕他不说话。”
  沈牧微笑道:“要钓大鱼当然须费点工夫,哈!香玉山确有点门道,懂得由我们内部入手颠覆我军。”
  虚行之皱眉道:“香玉山怎会与唐军有联系的?”
  沈牧道:“此事我们不用费神去想,现在最该想的有两件事,首先是如何利用刘志成发放假消息,让李世绩上当。其次是假若窦建德兵败,我们该如何善后。”
  众人都听得心如铅坠,尽管已能成功运粮往洛阳,又说服窦建德援洛,可是少帅军仍处于挣扎求存的绝对劣势下,前路茫茫,没有人再能保持乐观的情绪。
  沈牧把字条卷起,递给洛其飞,笑道:“幸好其飞用网捕鸽,现在可以原鸽把字条送出。我要大睡一觉,黄昏时唤醒我,大家陪我吃顿饭。”
  二十辆可挡敌人箭矢,掩护己方箭手,被兵士戏称为木驴的轒輼车,在正南长夏门内的广场列阵,等待夜色的来临。
  这种战车形如有轮的活动房屋,顶尖作人字形,覆以经药制的生牛皮,耐火坚固,投石也莫奈之何。
  另外还有过百辆“虾蟆车”,其实只是普通的运货手推独轮车,特别处是装有防箭板,保护推车的士兵,上面满载泥石,可直接推入壕中,大幅增加填壕的速度。
  组织起来的居民不住把沙、石、土包送至长夏门两旁,堆成几座小山,待行动时让战士借木驴掩护,运往城外填壕。
  最具杀伤力的还是从城头运来的十挺八弓弩箭机和五台重型大飞石,这批超级战具只要能越过壕堑,可对敌人木寨生出庞大的破坏力量。
  九千战士布阵广场上,分为三队,每队矛盾手一千,乃箭手千五,骑兵五百。人人均对此趟出击充满希望,故士气昂扬,蓄势以待。
  在他们心中,徐子陵如同沈牧的替身,乃无敌的象征。
  王世充、杨公卿、王玄应、王玄恕、麻常、段达、单雄信、邴元真、跋野刚、宋蒙秋和徐子陵集中在长夏门城楼上,从城琛遥观城外敌军动静。
  除正对南门里许外的高寨是建于小丘高地,左右两寨处于平地上,只靠深壕木栅作防御,不过若不能先攻陷高寨,被高寨敌人出兵突袭,则动辄有败亡之危。
  王玄应叹道:“早知先把这山丘铲为平地,今夜之战将轻松得多。”
  王世充不知是否因他失掉虎牢不满至今,皱眉责道:“这些话说来有什么用,想方法攻克此三寨才是积极的态度。”
  王玄应只好闭口不言。
  此时郎奉来报,北面安喜门、东面上东门和建春门的突击军均准备就绪,此三军各三千人,装备与枕兵长夏门的主力突击军全部相同,规模却是主力军约三分之一,属牵制性质。
  杨公卿道:“我们并不急于劫寨杀敌,用的是疲其兵、乱其阵的战术。”
  众将无不颌首同意,填壕是第一步,接着须粉碎敌人的反击,守护被填的壕堑。
  横亘在长夏门外二千步处是长达两里,相隔百丈约两重深壕,各宽两丈深一丈,第二重壕非是连续不断,而是各有两个宽约丈许的缺口,敌人可从缺口通往壕堑的另一边。
  在外围的壕堑后有十二座三丈高的木构箭楼,每座四周堆放高及人身的沙泥包,大唐战士在沙泥包的掩护下日夜轮番守卫,部署有投石机和重型弩箭机,成为坚固的防御点,配合三寨可互相往来的援兵,在防守上确无懈可击。
  其中四座箭楼位于长壕两端,每端两座,以环形短壕围护,出口设在正南方,与左右两寨紧密呼应。
  洛阳南面三门长夏、定鼎、厚载的对外通路,全被壕堑、战楼重重封锁。
  在西沉的红日映照下,敌寨附近活动频繁,马队步兵轮番巡戈,从洛阳流出的伊水被敌人以尖木锁河,封锁线后河岸高处部署有箭楼和投石机,城里城外笼罩着一触即发的战争气氛。
  王世充问道:“子陵此刻有什么意见?”
  徐子陵卓立王世充旁,正凝神观察敌方规模最大的高寨,悠然道:“寨门飘扬的旗帜有‘卢’字,代表对方哪位将军?”
  单雄信答道:“应是李元吉的心腹大将卢君谔,此人是唐军著名悍将,最擅冲锋陷阵,在攻打关中时立下大功,今趟随李元吉东来,是元吉军的行军总管,李元吉派他来镇守南面,可见对这条战线的重视。”
  徐子陵微笑道:“今晚我们只填第一重壕堑,然后学他们以沙泥包结阵坚守第二重壕堑以抗敌军,只要能稳守两道壕堑间的通道,敌人将徒呼奈何。麻将军有什么高见?”
  麻常先谦虚两句,才道:“我们左方有伊水之险,所以只需全力对付前方攻来的敌人。敌人或会从右方沿壕来攻,我们可于厚载门和定鼎门各布骑兵千人,以厚载门的骑队断来袭者去路,定鼎门骑队施以拦腰冲击,填壕军的千五骑则可迎面反扑,如此可策万全。”
  众人点头称善,王世充也认为没有问题,道:“就依诸位提议,入夜后我们发动攻势,给李元吉一点颜色。”
  众人应喏,士气昂扬,自被唐军围城后,直到此刻王世充手下诸将始重现生机。
  徐子陵更感到他留在洛阳是正确做法,否则洛阳被破,一切休提。
  ……
  出席晚宴的有虚行之、陈长林、宣永、洛其飞、卜天志、陈老谋和刚从梁都赶来的任媚媚。
  酒过三巡,洛其飞首先向他报告刘志成的事,道:“那小子因受不住一位青楼红妓的引诱,迷倒她身上,此女挥霍无度,又爱流连赌场,累他债台高筑,给香玉山一个手下乘虚而入,以重金收买。更力陈我军末日即临,若效力香玉山,日后富贵无穷,遂为奸人作伥。”
  陈老谋怪笑道:“摆明是香玉山布下圈套,美女加财宝,确没多少人抵受得住诱惑。”
  洛其飞道:“那小子坦承眼见我们梁都水峡之战大获全胜,深感后悔,但却被人威胁,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此事是我用人不当,请少帅降罚,否则其飞心中难安。”
  沈牧从容道:“不是你用人不当,而是可用之人不多,不得不把以前彭梁会的班底移拨过来应急。这代表我们须进行革新,不过这种事急不来,以后若有疑惑,可与虚军师商量,听取他的意见。”
  任媚媚正容道:“香小子太清楚我们,兼之他在彭梁余党仍众,幸好我同样对他了如指掌,此事交由我办,保证可把香小子的人清除,并关掉所有与香小子有关系的青楼赌馆。”
  虚行之道:“香家曾在彭梁盘据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且与民生息息相关,故此事虽势在必行,却须按部就班,行动不宜过激。”
  沈牧同意后,问洛其飞道:“要胁刘志成的人是何方神圣?”
  洛其飞道:“是一个叫韦清的济商,他的酒供应彭城、梁都和兰陵三城,不属任何帮会,却与巴陵和彭梁两帮一向保持良好关系。他向刘志成定期供应信鸽,信鸽放出后从没有飞回来,连志成那小子亦不晓得信鸽飞往何处。”
  卜天志道:“刘志成是否肯和我们合作?”
  洛其飞点头道:“他刚才在我面前立下毒誓,保证衷诚合作。只求我们饶他狗命。”
  沈牧欣然道:“他的性命仍在我们手上一天,这贪生怕死的家伙就不得不乖乖听话。待我们研究清楚该如何行动,再利用他发放假消息。”
  宣永道:“只是假消息怕仍未能令李世绩上当,必须配以连串行动,让李世绩以探子收集的情报印证假消息,李世绩始会确信不移。”
  沈牧道:“假设李世绩确信我们会挥军逆河攻打开封,他会有什么反应?”
  陈长林道:“若我是他,会以逸代劳,到我军兵临城下,才以优势兵力截断我们退路,摧毁我们的水师船,然后与我们正面交锋。有李子通作前车之鉴,唐军对我们的飞轮船当有充分防备。”
  沈牧点头道:“这确是能想出来的最高明战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绝占不到便宜。他奶奶的熊,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去对付呢?”
  任媚媚娇笑道:“少帅不是说过兵书有云,什么攻其所必救,有什么是李世绩非救不可的?”
  沈牧拍腿叹道:“给任大姐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们就使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保证能教李世绩没齿难忘。”
  入夜后,城南守城军首先发难,放下长夏门的大吊桥,两千盾矛手首先冲出,在城门左右结阵。这个兵种以防守为主,高盾可挡箭矢刀剑,长矛不怕敌骑冲击,最大的用处还是向射手提供掩护,在战场上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进可攻敌破阵,退可结阵稳守。
  接着箭手出城,在号角声中左右各一千的矛盾手整齐一致地在领兵将士吆喝中往前移百步,让三千弓箭手冲出,集往矛盾手阵后,变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后者分作三排,前排为射程较远的弩弓手,后两排为强弓手。
  再一遍鼓响,最后一队突击兵从城门冲出,又形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居中,突击军处后,迅速在城门外二百步处结成中阵,形成完整的阵式,中军在前,左右两军护卫两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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