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 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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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脸色苍白,后头的卷宗,几乎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了。
  这……还只是查实的,那些没有查实的呢?
  这不查还好,一查,已是吓死人了。
  弘治皇帝闭上眼睛,神色透着也许疲惫之意,道:“牵涉了这么多人?”
  “是。”萧敬道:“其中,有罪大恶极者,三十二人;较为严重者,也有二十余人,除此之外,昏庸之人也不在少数,有百余人之多。齐国公……齐国公……”
  弘治皇帝终于又张开了眼睛抬头看着萧敬道:“他说了什么。”
  在弘治皇帝的目光下,萧敬再不敢迟疑,立马道:“齐国公说,陛下见了,一定担忧,可是呢,这历朝历代,光鲜之后,肯定也有污水横流的臭水沟,只是这光照不进去罢了。现如今,陛下与其他人不同,陛下圣明的……”
  弘治皇帝铁青着脸,压压手:“略过这些,捡重要的说。”
  “齐国公说,这光照了进去,并非是坏事,耸人听闻的事不少,与其无视他,反不如看清他,陛下是个有所为的圣君,见了这些,只怕先是震惊,可很快,也会高兴的很。”
  弘治皇帝却是喃喃道;“朕哪里高兴得起来,可怕,可怕。”
  萧敬抬头看着弘治皇帝,不吭声了。
  现在,也唯有等陛下圣裁,自己是万万不敢做声的。
  忙碌了三日,萧敬也是疲惫到了极点,去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关起门来呆这么多日子,因而也显得草率,他现在只想寻个地方,倒头大睡。
  弘治皇帝焦虑的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甚至不知道积压在案卷之下的,是否涉及到了哪一些他所熟悉的人,或许那个人,不久之前还获得了自己的青睐,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可他不敢看啊。
  锅盖子是揭开来了,是自己当初勃然大怒,命方继藩揭开的。
  可现在呢……怎么办?
  他想到了曹操。
  曹操与袁绍作战,当时袁绍势大啪,朝中许多人,暗中与袁绍暗通款曲,与袁绍书信往来,在击败了袁绍之后,这些书信落在了曹操的手里,曹操当着人面,将这些书信烧干净,表示既往不咎。
  这……是记录在资治通鉴之中的,并且还提及了曹操的一句话:“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况众人乎。”
  这个故事,在其他地方,也是有过记载的。
  可是这么一个故事,却在资治通鉴中着重的提及,其背后的深意,却又完全不同。
  此书乃是北宋司马光所主编,其编写的目的,便是‘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说的再直白一些,这是帝王之书,是给帝王们看的。
  几乎在东宫,资治通鉴与四书五经一样,都是最重要的学习教科书,其目的,便是以史家治史以资政。
  可现在……弘治皇帝也发现,自己遇到了曹操一样的难题。
  曹操已有榜样。
  自己呢?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眼眸一张,眼中终于有了决然:“朕虽是身居深宫之中,却也未尝没有深入民间,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而今再见此等贪赃害民之事,若置之不理,朕心不安,他日若崩,见太祖高皇帝之灵,只恐也无法交代,朕所惊者,竟是有人猖獗至这般的地步,京察使们的陈情,朕一概照准,严办!”
  萧敬拜下,磕了个头。
  “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拂袖道:“你在讥讽朕吗?”
  萧敬:“……”
  “奴婢万死!”
  “去休息吧。”
  一份照准的旨意,火速至顺天府廨舍。
  这里的京察使和京察们,都在焦虑的等着消息。
  这儿伙食挺好的,鸡鸭鱼肉,样样管够,张鹤龄很满意,这让他怀念起了当初自己大富的好时光,那个时光虽已一去不复返,却难免令人怀念。
  于是……这令他想起了《琵琶行》,那句长诗,形容的不正是自己吗?琵琶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诉说往日的美好,而今,却是人老珠黄,美好不在……这是自己的写照啊。
  啃着羊腿咀嚼的张鹤龄,眼里竟忍不住眼睛湿润,要哭了。他决定自己将这啃得差不多的羊腿收起来,用荷叶包了,带回去给自己的兄弟吃。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则是躲在一边捉棋。
  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半斤对八两,以令人惊讶的拙劣棋技,竟是杀了个难解难分,以至于在旁本是饶有兴趣观战的张懋人等给气得要吐血,恨不得将方继藩或是朱厚照踹开,让老夫来。
  欧阳志和刘瑾,一个默默的站在方继藩身后,另一个面带笑容,不停的称赞:“太子殿下这一步下的真好,妙啊,妙不可言。呀,干爷这一步,真是令人难以意料。”
  没有人知道刘瑾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陈田锦与大理寺、刑部的几人,傻傻的坐在另一边,一言不发。
  其实他们害怕了,心里恐惧的不得了,三日的审核,触目惊心,可怕,太可怕了,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任错了官职,这是给人当了枪啊。
  于是脑海里一片空白,满脑子想着的乃是脱身之计,如何划清界限,可现在又陷于此,竟是无计可施。
  牟斌抱着手,倚在一处角落,这里没有光照,半边脸隐入黑暗,那一双眼睛,借助着黑暗,所有的锐利的锋芒,统统掩去。
  匆匆的脚步终于传来:“陛下有旨。”
  眼看要输的方继藩一听,大喜,直接手一抹,将棋盘抹乱了:“好啦,干正事,干正事了。”
  朱厚照生气了,唧唧哼哼道:“老方,你又耍赖。”
  他指着方继藩,对欧阳志道:“你统统都看在眼里的,你的恩师耍赖,他明明要输了,对不对?”
  欧阳志呆立着,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去神游去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没回答。
  朱厚照咬牙切齿,这是一伙的啊,便道:“刘伴伴,你来说。”
  刘瑾久经考验,他决定在挨揍之前,先从袖里取出一颗蚕豆,极速的丢入自己口里,拼命咀嚼之后,方才道:“对也不对。”
  “啥?”朱厚照龇牙。
  刘瑾道:“是啥也不是啥。”
  朱厚照怒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刘瑾连忙将蚕豆咽进了肚里,才跪倒在地:“殿下,您还是直接揍奴婢吧。”
  方继藩云淡风轻的道:“太子殿下,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计较输赢得失,正经事要紧,若是太子殿下不服,那么就算是臣输了便是。”
  朱厚照气呼呼的怒道:“什么就算是,你本来就是要输了。”
  此时,已有宦官匆匆进来,正色道:“陛下有旨,诸京察使所请,一切照准!”
  朱厚照终于给这话转了注意力,不禁握紧了拳头,激动的道:“父皇总算是开窍了。”
  方继藩亦是激动不已,道:“签发拘捕驾贴和搜查令,立即动手,务求一网打尽,不可有漏网之鱼!”
  朱厚照早就准备好了,朝刘瑾使一个眼色,刘瑾立即抱来了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是一份份早已准备,就等签发的驾贴和文令。
  朱厚照这边,取出了一串印章来。
  这都是小印。
  他翻了翻,寻到了京察使陈田锦的章,哈一口气,啪叽……啪叽……一个个盖章。
  陈田锦看得眼睛都直了,快步上前:“殿下,为何只盖下官一人。”
  “这样省事,这样的好事不分先后,都是京察使,都是一样的。”
  陈田锦张口想说什么,可脑海一片空白。
  他太震惊了。
  太子和齐国公胡闹倒也罢了,陛下居然也如此肆无忌惮了?
  这……这真不怕天塌下来啊。
  一份份的驾贴和文令盖章,而后,直接丢给刘瑾:“分发。”
  “是。”
  朱厚照坐下,接着四顾左右:“英国公张懋。”
  “臣在。”张懋上前行礼。
  朱厚照道:“立即坐镇京营,十二个时辰之内,随时听候差遣。”
  “臣得令。”张懋红光满面,显得精神奕奕之态,他又怀念起了当年,自己年轻时得金腰带的时候。
  朱厚照道:“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
  牟斌自黑暗中出来,站得笔直,默然的行礼。
  “北镇府司,协助京察捉捕,此外,将南镇抚司的大牢腾出来,所捕犯官,暂时在此收监。”
  牟斌只吐出一个字:“是。”
  朱厚照接着道:“京察们,辛劳了这么久,而我们,这几日怕也没少受罪,现在父皇降旨,希望借助我们之手,摘除一些害民的蠢虫,这是父皇对我们的信任,我等定不能负了圣恩,好吧,大家各行其是,动手了!”
  各个京察,得了各自的文令和驾贴,已是马不停蹄的立即出发,随后往顺天府或厂卫直接调人,当日……京师震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京察,声势来的这样的大,也来得如此之猛。
  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京察们,好像既有无穷的精力,又无所畏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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