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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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他身边,坐下时的姿态透着些英姿,亦有些飒爽。
  魏司承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子,说不清是否与此有关。
  像之前云栖面对他时,就是刻意扮作柔弱,柔弱的千篇一律,当然引不起关注。
  “怎么不一起去吃?是不喜欢我烤的饼干吗?”
  “没有。”
  “对了,还未恭喜您出宫建府,又得了那么好寓意的封号。”
  “……”魏司承看着湖面,心思根本不在闲聊上,再说这样的恭喜每天能听八百遍。
  “您今天特别沉默。”
  魏司承还在想着刚才一出打乱自己的布局,虽然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但云栖的反应太过羞赧,甚至是不想与他接触的,他又不是李嘉玉那样的鬼面,为何她始终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样子。
  越想,心越沉。
  好一会魏司承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突然想起般,道:“怎么不见上次送你的牡丹?”
  杜漪宁翻了个白眼,俏皮道:“您还说呢,我说要独一无二的,您怎的拿这种不知道哪儿来的东西糊弄我?太过分了!不过您送的东西我还是会好好保管的,不会浪费您的心意。”
  意思就是我虽然不喜欢,但还是会好好珍惜的。
  “我以为你并不讨厌?”至少收的时候,她表现的很开心。
  “那是礼貌好吗,礼物呢,漪宁还是斗胆希望端王殿下重新送,送到我满意为止,怎么样?”说着,吐了吐舌。
  她说到这个,心底多少是有点气的,语气也带了一些出来。
  她早忘了自己曾说的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当然不知道,被她随手扔入湖中的木雕牡丹,被魏司承发现了。
  魏司承身为弘元帝宠爱的皇子,再怎么不被淑妃喜爱,那地位和资本总归是在那儿的。
  居然好意思送她一个破木头,在庆朝再如何精致的珠宝她都见过,就是她一个现代人都叹为观止的工艺,怎能拿一木头过来,她没当场发怒就很给面子了。
  若不是相识多年,她都要以为魏司承是在侮辱她了!
  杜漪宁向来对人际拿捏得当,哪怕不喜欢也不会当面说,总留着转圜余地。她这般回话既不惹人厌烦,又能让人觉得娇俏可爱,往常魏司承定然无奈地笑笑,最后还是会依着她的。
  可等她一抬头,却看到魏司承略带冷意的眼神,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纯澈。
  好似是错觉。
  魏司承瞬间看过来的眼神,令她背脊发凉。
  魏司承与这群纨绔子分开,并未拿那新奇的饼干,也没什么兴趣品尝,听着那群纨绔子对杜漪宁夸赞上了天,他也只是笑笑,像是附和又像是漫不经心。
  他回了府,果然没多久就遇到了笑眯眯的莫昌廉,看来今日发生在城门口的事还是被他三哥知晓了,九子的高调,虽然为三爷党加了排面,但三爷可不希望有个比自己声誉好的弟弟。
  待魏司承好不容易应付完肃王,回府时显而易见的疲惫,癸巳在此时报告了一则秘事,有一批来自詹国的密探,潜入了京城。
  目的尚不可知。
  时间再次回到白日,云栖与魏司承刚分开的那会。
  云栖重新戴上面纱,装作无事一般离开,好像忘了刚才的意外。
  实则无人知晓她的紧张,背后沁染开一片冷汗,初春一阵凉风吹来,冷得抽气。
  就不该那么臭美,这天穿那么飘逸的裙子做什么,云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余氏认回女儿后,为云栖制办了不少新衣,她身上的襦裙亦是绣坊赶制送来的。云栖也是女子,自然是爱美的,但现在穿这裙子,一出汗,再吹一吹风,那感觉就特别销魂了。
  “姑娘,刚才那位是端王爷呢。奴婢瞧着他方才似乎看了这边一眼。”无端与云栖相处时间最长,说话也没太多顾忌,她知道云栖是个脾气相当好的姑娘,就算现在是小姐,也从未在她们面前端着身份。
  “嗯。”云栖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谈。
  “听闻敕封后,这次选秀说不得圣上也要为这些未成婚的皇子们选正妃与侧妃的人选…好多家小姐都对端王殿下……”毕竟是皇子中最俊美的一位,貌胜潘安,若不是地位太高,早就有掷果盈车的事儿了,哪家女子能不心动。
  云栖敲了下无端的额头:“这与我们有甚关系呢。”
  无端想着也是,那端王比小姐大了那么多,身边又有无数红颜知己,待小姐谈婚论嫁时,说不得那位孩子都出生了。
  她就是觉得方才端王从人群中走来,只望着小姐的模样,专注而沉静,仿佛世间只有小姐一人,实在太令人悸动了。
  无端和华年发现云栖手臂特别是手掌上的擦伤,哪还有什么心思继续逛,云栖则是冷静地让她们两别慌,问路边的馄饨摊位要了点冷水,那摊主一见云栖几人打扮,忙不迭的递出了清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银钱。
  云栖清理好伤口里的碎沙,硬是留了些银子,带着两婢女离开。
  她知道这种小伤如果不及时处理也容易变成大伤,上辈子陪着魏司承打天下时,她也是见过不少将领士兵因不重视小伤,而耽误病情的。
  那摊主望着云栖的背影,道:“这位小姐,您下次来一定要来尝尝咱家的鲜肉小馄饨,很好吃的!”
  云栖回眸,笑笑点了点头,宛若一幅仕女图。
  无端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人外出时买的小物件,她整理时发现多出了一样东西。
  无端拿出来一看,是个小瓷瓶,奇怪道:“这个不是咱们买的吧,是拿错了吗?”
  云栖看了眼,咯噔一声,拿过瓷瓶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又翻到底下。
  是魏司承的,瓷瓶下方还刻着一个青雀的图案,青雀是魏司承的乳名,她也是后来才得知这个名字,他府中好些东西都会有打出这样的刻印。
  她打开闻了闻味道,是用于敷外伤的伤药,她闻出了几种非常名贵的药材。
  应该是刚才擦身而过时放进去的。
  云栖握着这只小瓷瓶,眉头紧皱地能夹死苍蝇似的。
  他想做什么,有何目的?
  一出萍水相逢,至于送在宫中都难以得到的太和血莲膏?
  云栖到府中都没想出魏司承的目的,难不成是看中了李家哪里?
  路途中发现不少侍女陆陆续续地背着包裹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有些泫然欲泣,有些依依不舍,还有些不甘心的,当看到她时,立刻唯唯诺诺行礼,甚至往日一些轻慢都消失不见了。
  云栖察觉到她们态度的改变,她想这群婢女的离开,多少与自己有关。
  丫鬟们偶尔口中会冒出一句李府要变天了,而这话最早还是从最有威信的管家李济口中说出来的。
  只是这变天不是某一日,而是潜移默化的,它需要一个月,半年,甚至更长。
  以另一种形态,堂堂正正地迎接李云栖的到来。
  这些日子,京城中的家族陆续知道,李昶家还有一位一直没回京的嫡女回来了,他们一家在江南十年之久,虽然之前没听闻,但也有可能是这位小姐深居简出。
  这位嫡小姐之前因为体弱,在静养,不方便行太长的路途,待痊愈才接了回来。
  还有人表示,的确在前段时间,看到一辆李府马车进京,想必就是那位嫡小姐了。
  云栖本来还在思考魏司承,还有偶然遇见的杜六。
  现在突然看到婢女们大批离去,也来不及想明白这些。
  到余氏那儿才知道,这些日子所有对她身份嘴碎的婢女,有好些被发现后被以各种名义遣出府,如果只是一两个倒也罢了,但人数与日俱增。
  众人渐渐发现,主家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谈论西苑两位小姐的身世,特别是有关真小姐李云栖的,但实际上,这就是一条禁令,谁说了,下场就是逐出府,严重的还会受罚。李府的责罚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出过人命的。
  婢女们也不是个个都爱八卦,也有些看的清楚的,与身边人说自己的猜测,就这样,人人自危,哪里还敢提丝毫与小姐身世有关的话题。无论怎么说,那都是李府正儿八经的真小姐,哪能让她们私下里随意编排。
  他们难得遇到这样和善的主家,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遣走,丢了这份活。
  这悄无声息的一招,没下令却比下了命令的效果更好。
  “您怎知是哪些下人在说?”云栖用了些伤药,遮去擦伤,就立刻来了懋南院。
  “吩咐几个丫鬟注意谁平日说的多就行了,忘了母亲与你说过的,有的是人为你动手。当然,这事也不仅在我,仅仅是我,还调动不了东苑的下人。你祖母那人,最在意李家的名誉,怎容丫鬟们嚼碎子,拔出一些嘴最快的,其余的也只能闭上嘴了。”
  云栖暗道不愧是在后宅沉浮多年的老夫人,就这样将她的身份合理化。
  相信就是以后有人问起来,这些仆役也会思量再三。
  “但纸包不住火……”总有漏网之鱼吧。
  余氏看云栖小大人的模样,又心疼又爱怜,忍不住将她的脑袋按入自己怀里:“你这傻孩子,完全隐瞒当然不可能,剩下的这点风声,就是被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成气候就影响不了你的嫡女地位与名声。”
  云栖猛地被拥入温暖淡香的怀抱,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她心中,前世今生,唯有余氏是真正关心她的,这是云栖重生来最想珍惜的。
  轻轻点头:“嗯。”
  待云栖离开,余氏的脸沉了下来。
  临近午夜,她来到后门,那里停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是余家派来的,余氏身后的几位老妈妈抬着昏迷过去的余明珠。
  马车旁的余家管家见到余明珠虽然晕着,但安然无恙的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来之前,就被老爷吩咐过,他们都担心余氏为泄心头恨,枉顾娘家。
  余氏掀开帘子,目光冰冷地望着里面的人。
  这些日子梁家并未来讨人,那梁大人如今讨好李昶还来不及,哪会为了余明珠而得罪李家。
  但梁家放弃,不代表余家会放弃。
  余家已经催了好几次,让她将庶妹给放出来,她的母亲也来了一趟李家。
  余氏知道,她没办法长时间关押余明珠。
  她对管家说:“你先离着远些,我与妹妹还有些女儿家的话说。”
  “但梁夫人……”不是晕着吗?
  “她是装睡,面皮薄,我做姐姐的能不知道?”
  说着,她进了马车中。
  她取出怀里一包药,有毒性,是她几经周折才拿到手的,价格高昂,来自域外。
  以她世家大妇的身份,要做这事还要避人耳目相当困难,但她等不及了,她心中多年来的等待与抑郁早就逼疯了她。
  若是大庆律例无法惩戒余明珠,那她就亲自动手。
  这包毒、粉喂下去,不致命,但这以后余明珠必定会疾病缠身。
  余氏犹豫再三,最终拆开了药包,在她掰开余明珠的嘴时,一道力忽然拦住了她的手,用劲技巧,速度极快。
  余氏差点惊叫出来,惊诧地望向身后人。
  不知何时,李崇音出现在马车中,也许是刚才在外面与管家说过什么,又或许是她太专注而没听清。
  李崇音压低了声音,极淡的口吻:“有些事,不该脏了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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