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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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近日,可碰见了古怪事,见了什么古怪人?”桃花婆问话,嘴唇颤动,墙上的面孔也跟着颤动。
  所有人的脸,都随着她的表情做出相应的表情,即便是被封在了寒冰之中,却也能透过冰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胡殷儿仔细回想,近日似乎没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有一件事她却是不敢讲的,在她刚拿到这张脸后没多久,便有个落魄书生一直追着她喊她‘绾儿’,胡殷儿知道,她定是碰见了认得这面皮主人的人了,她怕说了,桃花婆便不给她脸了,只能缄口不言。
  “记得,此番我给你的尸油,只能自己好生保管,千万别被他人碰了,如若碰见什么古怪人,问了你什么古怪话,千万别透露我的行踪,否则……你的脸若再出问题,就等着慢慢烂死吧!”桃花婆警告了一声,胡殷儿见满墙面容含着威胁的神情,连忙点头。
  尸油罐子就在桃花婆的手上,等她交到了胡殷儿的手中时,胡殷儿才近距离地看了对方一眼,那张完美的脸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玉白无痣,眼含秋水,唇如梅瓣,就是女人看了都无法挪开目光。
  胡殷儿不禁开口:“你长得可真漂亮。”
  桃花婆闻言,起身挑眉,嗤地一笑:“自然漂亮,这可是五百年前胡国妖姬的脸,为了这张脸,甚至祸了整个国,她的名字,都是这世人对她的渴求——贪贪。”
  第18章 桃花人面:十七
  胡殷儿望着桃花婆的脸,心中一瞬起了嫉妒之心,如若这张脸给她该有多好,别说是一夜千两白银,就是一夜万两黄金都必有人应。
  说此面容祸国,一点儿也不过,胡殷儿想若她是皇帝,手握天下,遇此美女也肯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她留在身边,只是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恐怕没人能买得起。
  “何玉能换这张脸?”胡殷儿问桃花婆。
  桃花婆朝胡殷儿瞥了一眼,背过身将面皮摘下,随意换了墙上的一张相貌,像是要将这等珍宝永远藏起来不让人窥见般道:“任何玉给我,我都不换,取天下宝玉,只为养这一个容颜,你就别想了。”
  此时桃花婆的脸也算漂亮,约莫十六、七岁左右,只可惜珠玉在前,这张面容不论怎么看,也显得逊色许多了。
  胡殷儿的脸通过池水,传入了墙上的某处,封在了冰里,那面容已经腐烂了许多,即便修复也不能完全如初,但保持原先的九分样貌还是不成问题的,彻底腐烂的地方,桃花婆还得以皮补皮,找了几张不值钱也不漂亮的脸,选几块干净的皮肉修补进去。
  就在桃花婆做这些的时候,胡殷儿这才认认真真地看向这间不大的小屋,她知道,这个桃花婆拥有的面皮绝对不止墙上这么些,墙上挂着的,大约是她认为最好看或最完整的了,有些面皮虽然好看,可割下来稍有损坏,再以其他人的皮去补,也始终差强人意,上不了她收藏的墙面。
  这一张张脸,尽是精品,恐怕网罗了几百年来各色俊男美女,即便是第二次到这个地方来,胡殷儿也依旧觉得震撼。
  她第一次来,也不过是几个月前。
  记忆中尘封的她不愿再触碰的片段,等回到了这个地方,胡殷儿依旧能清晰地记起每一个细节。
  她与李传说的身世不假,她的家乡的确在煜州的秋水镇,秋水镇的县令是个实打实的贪官,因为修坝贪了大半银两,导致雨水天里河坝坍塌,使得秋水镇惨遭水患,几百户人家的镇子,就这么冲散了。
  胡殷儿原就是住在秋水镇的,只是她的生活并不如意,她是家中长女,因为是首胎,幼时还算得爹娘宠爱,只是后来生了好几个妹妹后,她年龄渐长,就得包揽家中活计,本这也没什么,只是她爹娘自生了个弟弟之后就偏心得厉害。
  胡殷儿的两个妹妹因为年龄还小,一个不会干活,一个还得和弟弟抢奶喝,于是爹娘就当着胡殷儿的面,将年纪稍大的妹妹卖给人家做婢女,年纪小的那个,直接让人抱走了,银钱都没要,她还记得娘在卖妹妹的那个达官贵人家门前指着她问过一句,可否连她一起收走。
  结果那有钱人家说:“贵人家中的婢女也得看姿色的,她身段不错,不过相貌也略丑了些,至多二两银子。”
  胡殷儿的爹娘念着她年龄大,还能帮家中干活,二两银子又嫌少,终究还是没卖她。于家中劳役了几载,弟弟长大要去书舍读书,胡殷儿又一次被爹娘给卖了,这回是卖给了县令手下一个年近五十的捕快,以她的处子夜,换了弟弟的读书钱。
  又过两年,秋水镇遇了洪水,学堂都被冲了,县令淹死在洪水里,天子想找个能发怒的人都没有,所有灾民全都离开了秋水镇,直上北方,不过因为难民太多,许多城池关门不让他们进城,只在城外施粥救济。
  胡殷儿的爹娘每每讨到的食物,不是自己吃了,就是分给为了她的弟弟,胡殷儿两个月没吃过一顿好饭,都是弟弟喝剩下了不吃了,她才能拣着点儿。再后来难民越来越多,水灾祸及的并非只有秋水镇,其余难民听闻这里有施粥,全都围了过来,人多便坏了事儿,拥挤在一堆起了不小的暴动,官府为了压制难民,开始杀鸡儆猴。
  最先冲上前抢粮的,都被杀了,胡殷儿的爹娘也在其中,他们抢得最狠,原以为抢的人那么多,轮不到自己的,谁知道利刀抹了脖子,死原来那么快。当时胡殷儿的怀中还抱着弟弟,一个八岁的人了,却还只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胡殷儿不禁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恐怕都能入厨烧饭,哄小妹睡觉了。
  她自己都养不活,又凭什么带着这个使她痛苦的累赘?
  等着弟弟睡着了后,胡殷儿便离开了城门前,城池不再施粥,任人怎么闹也没用,她离开了那处,走了两天两夜,才到了徐镇。那也是她人生头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能有如此风光的时刻,那些相貌绝美,金发碧眼的女郎穿着昂贵的绸裙,坐在金花软轿中,涂脂抹粉,珠光宝气,就连她们吃剩下的东西,都是胡殷儿从未尝过的珍馐。
  胡殷儿也是头一次有了想要做娼的念头,所以她去找了嬷嬷,哪怕让她给那些漂亮的女子做婢她也愿意,只要能管三餐饱饭,只是她的确长得不漂亮,小眼睛大鼻子,嘴唇还厚,在青楼里当婢女都容易吓着恩客,根本没有价值。
  嬷嬷将胡殷儿赶走了之后,胡殷儿便遇见了人生的机遇,桃花婆无需你去找她,只要你想,她自会来找你,想要变得貌美,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而桃花婆给胡殷儿提的要求,便是一块含灵气的宝玉。
  胡殷儿偷过两块宝玉送给桃花婆,可桃花婆并不满意,第三块玉佩,是她抢来的。
  有时她自己也在想,做个隐忍的好人处处受累,做个心狠的坏人却一路顺水,究竟是这个世界错了,还是她原先就不该保持着良善的心?
  即便是现在,胡殷儿也没想明白,自己勤勤恳恳当了别人十几年的好女儿,却得不到爹娘的半丝看起,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清白,还不如弟弟的一顿好饭,可当她也成了那样的人,一切以自己为主,只要自己高兴了之后,好似所有不如意都迎刃而解了。
  变得漂亮,她就像是得到了曾经艳羡的全部。
  赞美、奉承、倾慕、嫉妒,她体会过了,珍珠、翡翠、金银、绫罗,她也都拥有了。
  在成为万色楼第一花魁之前,胡殷儿偶尔半夜也会梦见在城门前醒来的弟弟哭喊着她的名字,那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被人宠大,什么都不会,恐怕要不了两日就得死了,可当她成了花魁之后,却没有一日想要去找回那个孩子,渐渐的,她甚至恨不得没有过去那番经历,心狠起来,缠绕心头的噩梦都不敢来扰了。
  寒气逼人,胡殷儿一瞬收回了情不自禁贴上了墙面寒冰上的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曾经做过苦活的茧子尚在,提醒着她就在去年,她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好了。”桃花婆开口,看向墙面寒冰中已经修复好了的面容,胡殷儿连忙跑过去,她也不在乎自己此时有多骇人,只痴痴地看向冰中的脸,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唯有这张脸,才是她的全部,所以……为了脸,杀人又如何?
  就在桃花婆要解了那张脸的冻时,小屋之上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地面震动,水汽蒸腾,墙上镶着的面孔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桃花婆抬眸朝上看去,想起了什么,又恶狠狠地看向胡殷儿:“你带来了什么人?!”
  胡殷儿更为慌乱,连忙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桃花婆嫌恶地朝她推了一把,胡殷儿眼见着眼前薄雾转浓,小屋在眼前消失,她心下惊惧,她的脸还未恢复成原状,那张面皮还未交给她,她的手中只有一罐尸油,可她若没了面皮,要这尸油又有何用?
  当胡殷儿摔倒在地时,手上触碰的便是泥泞的土壤,天色已暗,弯月当空,漆黑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鸦叫,黑鸟扑扇着翅膀飞散,无字碑的坟墓就在她的眼前。胡殷儿心跳加剧,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跪在坟墓前,对着无字碑喊道:“婆婆冤枉了!我没带人来!我带来的人都已经死了,婆婆你也知道了!”
  “还请婆婆大发慈悲,给我她的脸吧!把那张脸还给我,请婆婆还给我!不论你要什么都可以,要人,要玉,要俊男美女,我都可以给你带来,只要把脸还给我……把脸还给我!!!”
  若没了那张脸,她将一无所有。
  胡殷儿不知自己已经流下了眼泪,却见那眼泪含着血水滴落在手背上,她刹那震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甚至都没了原先的脸皮,她的脸,早就在桃花婆割下时,被她嫌恶地扔了,现在她才是真正的不能见人,不光是丑而已,甚至可以说是……怪物!
  手心之下的烂泥,与手背上不断增多的血水,提醒着胡殷儿她现在有多可怕,多卑微。忽而一道黑影从她跟前闪过,吓得胡殷儿往后倒去,整个人侧趴在了地上,却见追着黑影而去的,还有一枚亮闪闪的,不知何物。
  “跑得还真快。”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有个身穿墨绿长裙的女子落在了胡殷儿的不远处,那女子手上拿着根长棍,对着黑影跑过的地方远远地掷了过去,发丝轻舞,杏眸含笑,竟是个美人儿。
  “方才我瞧见那地鬼的相貌,还真是吓人,浑身长满了根须,显然还未成人形,吓得我险些叫出声来。不过这样的倒是好对付,秦姑奶奶等会儿就别出手了,我前两年琢磨出了一种符,不知有无用处,不如等会儿让我试试看,若我捉不到,再劳秦姑奶奶。”又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那男人几步跑到了女子的身前,正朝这边靠近。
  忽而与胡殷儿打了照面之后,胡殷儿见对方穿着古怪,愣了神,那男人却像是见了鬼,哇地一声喊了出来,转头便跑了回去,躲在了林中阴影处。
  “大呼小叫什么?”秦鹿伸手掏了掏耳朵:“你这一声叫得就跟被强要了的黄花闺女似的,刺耳!”
  谢尽欢伸手指着一处,秦鹿才看过去,慢了两步的梁妄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一头银发在月光下笼罩了浅浅的月华,卷翘的睫毛晶莹剔透,只是瞳孔颜色很深,落在人的身上,带着丝丝寒意。
  秦鹿看了胡殷儿一眼,不禁皱眉,梁妄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儿,又抬起了衣袖,没再靠前。
  胡殷儿察觉自己此时相貌,被人看见,比自己照镜子还要可怕,她立刻尖叫着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以袖面遮挡相貌,躲都无处可躲了。
  为何夜半的深山老林里,会有人来?!
  她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她这么可怕丑陋的一面被人看到了,要不要……杀了他们?!
  这当真是秦鹿见到的最丑的活人了,没有面皮,从头顶的头发开始就被整个儿剥光,皮肉分离后的血丝与细肉还在跳动,一双眼睛空洞,露出了巨大的眼珠,当真比恶鬼还要吓人,难怪谢尽欢看了嚎叫一声跑了回来,地鬼也不追了。
  只是这情况,她倒是熟悉,李传说他妻子死后不就是这般被人割下了脸来的吗?
  而且这身衣服,与这女子身上的熏香味道,还有她佩戴的珠宝首饰,秦鹿回想起在林子里见到的两具尸体,立刻联想出她的身份,试探性地开口:“胡殷儿?”
  胡殷儿闻言,浑身剧震,不仅被看见,还被认出了。
  那么就必须得……杀了他们!
  第19章 桃花人面:十八
  “这是胡殷儿?!”谢尽欢显然不信,他方才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觉得可怖,更别说将这个人与卓城万色楼内千两白银求之一见的花魁胡殷儿联想在一起。
  只见胡殷儿趴在地上连连摇头,低声喊着:“我不是……我不是胡殷儿,我不是!”
  即便她再反驳,秦鹿也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她回头朝梁妄请示了一眼,梁妄摇头。
  胡殷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现如今没了容貌根本不敢见人,趴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他们能对她如何?
  梁妄与秦鹿此番来徐镇外的山里,也是为找坏了规矩的桃花婆的踪影,只是那桃花婆恐怕还不知道此番找来的人是谁,只当是个普通道士,怕在自己的住宅里留活人叫那道士发现了,所以才匆忙把胡殷儿给推了出来,却没想过找来的并非道士,而是道仙。
  秦鹿后退一步,将路让出来,梁妄朝不远处的无字碑走去,无字碑的后头立了个普通的坟包,上头堆满了腐朽的落叶。只见梁妄慢慢蹲下去,蓝袍拖地,细碎的银发遮住了左边的半只眼,剩下的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碑,似乎能将其看穿。
  不过片刻,他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空白黄符,黄符贴在了石碑之上,手指贫空画了几下,朱砂色的红烟未散便被推上了符纸,此等道法看得谢尽欢瞠目结舌。
  凡道者,以黄符为令,以咒语为号,统称为符咒道法,普通的道士,画符的纸、笔、墨都有讲究,否则无法上听天意,简而意之就是不灵,稍微厉害些的道士,所画的符多半是有用的,只是一些厉害的符文未能尽数掌握。
  若说画符的当中也有超凡的,不拘泥于符的形象,有纸符、绢符、石符、瓦符等,但如梁妄这般,贫空画符还起效的,谢尽欢在古书上也只见过寥寥几笔,甚至都没能说出史上哪位道人有这本领,他当是传说,现下见了,不得不在心底佩服,对梁妄又更加敬重了些。
  黄符才贴上石碑没一会儿,几人脚下的地面便开始震动,以黄符为圈,咚地一声,刮起了地面上半枯的树叶,一层层卷起,飞至深林之中,肃清了这一片地面。
  不过仅仅三次震动,秦鹿便看见那坟包之上有了异象,一只枯瘦的手翻出了土堆,指甲黝黑,尖利地抓着坟包上的土石,刹那间周围狂风四起,将梁妄贴在石碑上的黄符给吹落,地面的震动消失,眼见这坟包里的手臂迅速爬出,两只手纤长无比,犹如螳螂爪般勾着地面,然后坟包里的人爬了出来。
  不过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披头散发的女人就站在了梁妄与秦鹿的面前,那人身上什么也没穿,长得倒是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瞧上去年龄不大,只是面容万分狰狞,龇牙咧嘴,像是要将人给生吞了一般。
  梁妄只瞥了对方一眼,双眼眯起,缓缓勾起嘴角:“六百年,好生厉害。”
  “难对付吗?”秦鹿听见他这话,顿时皱眉。
  梁妄抬手不在意地摆了摆道:“再厉害,也不过是块石头罢了。”
  夸一句,只是因为桃花婆显少有六百年还未死的,梁妄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只见那站在坟包上的女人显然没料到这几人见到她的模样没有丝毫恐惧,于是渐渐张开了嘴,从口中吐出了一口桃色的烟雾,烟雾骤然扩散,吹在了四周,直朝梁妄与秦鹿还有谢尽欢扑面而来。
  红烟未散,倒是从里头走出了几个漂亮女人,婀娜多姿,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奏乐声略微有些熟悉,秦鹿仔细听着,像是西齐的乐章,那几个几乎未着寸缕的女人随着乐声起舞,时不时回眸一笑,谢尽欢没忍住多看两眼,那几个女人就都朝他围了过去。
  “这是什么?幻觉?”秦鹿凑近梁妄,问了一声。
  梁妄半垂着眼眸,也没看美女,只是听着这奏乐轻声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如今还能奏出这等乐章的人越来越少,我都找不到了,就这么打散了,着实可惜啊。”
  “……”秦鹿一瞬有些无语:“主人,正事要紧。”
  “知道。”梁妄拿出羽扇,看似不舍地对着红烟轻轻一扇,红烟散去,桃花婆显然一怔,没料到自己布下的障眼法这么快就被解了,紧接着梁妄便反手张开五指,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铜钱,在他五指成爪的瞬间,铜钱悬空震颤,嗡嗡作响。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四面八方传来的破空声仿若万只箭矢同时射来,而周围的树木上尽是红线,不知何时绑了上去,此时才显形。
  原是红线串着铜钱,早就在林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在梁妄单手收拢的时候,他五指缝隙里勾着的红线映着苍白的手指绷紧。
  “你是……”那桃花婆瞥了一眼梁妄手中的羽扇,又看向四周红线串着铜钱的阵法,再见梁妄年纪轻轻便有一头银发,似乎不可置信,却又心下大惧:“你是……不死鬼王!”
  “什么鬼王?!真是不礼貌!”秦鹿听了,秀眉一皱,不高兴了:“我家主人可是道仙!叫鬼王,未免也太小看了他。”
  “道仙……”桃花婆的瞳孔一瞬收缩,里头倒映着梁妄淡然的脸,他侧过头对秦鹿说了句:“低调。”
  秦鹿微微抬起下巴,挺着胸膛,双手叉腰:“我就要高调!喂!桃花婆是吧?只要有我主人在,你就别想轻易逃脱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别想使些小伎俩,否则罪加一等!”
  世传阴阳之间有仙差,身怀不死血,洗尽铅华,可保容颜不衰,能使动百鬼,能号召天意,能超度亡魂,能打落鬼狱,不管阳间,不涉阴间,专门负责阴阳之间的守恒,凡有破坏规矩者,皆得受百炼之苦,或打回原形,或灰飞烟灭。
  在这行家的话里,对此人尊称一声道仙,私底下,也喊鬼王,桃花婆如何没听过。
  只是听过归听过,她却从未碰见过,只听同行间传过几句,那人是无血色的纯白,手执阴阳羽扇,道法奇高,无所不知晓。
  桃花婆见到面前之人,又听那人旁边身穿墨绿长裙的女子如是说,怕是自己这回倒了大霉,逃不脱了。
  桃花婆还想狡辩:“道仙饶命!换脸之事古来有之,此等行业也是默许,还请道仙明察。”
  “桃花婆的确古来有之,守规矩的,本王不管,不守规矩的,本王也不会放过。”梁妄握着铜钱,羽扇悠哉地扇风,继续说道:“凡是经过桃花婆手中的人脸,都得自愿买卖,不得偷盗,不得抢夺,更不得伤天害理,且需冰封百年才能拿出使用。而你给这万色楼里的女人脸上那张面皮,死了不过百日,在世中尚有认得的亲人,如此破坏规矩,本王怎能视若无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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