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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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苓自嘲地叹了口气,都是她自己的因果,又怨得了谁?万幸还有重来的机会……。
  二人不再交谈,月苓没有正面回答,阿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假山旁,一道粉红色身影晃了出来。
  白雪茹横眉怒目,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月苓主仆二人的背影,眼中的怒火无法遏制地烧着,手紧紧攥拳,指甲镶嵌到白嫩的皮肉中。
  ‘啪’的一声,身旁丫鬟的脸颊上多了个清晰红肿的巴掌印,丫鬟跪在地上呜咽着,白雪茹嘶哑着声音低声怒吼:“这贱人凭什么!凭什么!!之骞哥哥竟然要娶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片刻眼泪落下,眼中尽是阴鸷,她咬牙道:“我琴棋书画哪一样都比她强,就因她长得漂亮?呵,若是她没了漂亮的脸蛋,还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她?呵,之骞哥哥只能是我的。”
  丫鬟的身子吓得一哆嗦,动静太大,又惹得白雪茹不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第8章
  右相姚府。
  “公子。”
  “公子好。”
  廊下正打扫庭院的家仆纷纷对疾步而来的锦服公子行礼。
  来人一身白衣,头束雪白绸缎发带,腰间坠着的羊脂白玉随着他慌乱的步伐左右摇摆。那脸上满是焦急神色,虽是如此慌张,却不见半分狼狈,即便没了往日如沐春风的淡笑,也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的风姿气韵和温润儒雅。
  姚之骞脚步匆匆赶到姚震的书房,“父亲,听说傅家拒了亲事?为何?”
  姚震合上公文,眉头紧蹙,不悦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他片刻,斥责道:“慌慌忙忙成何体统!为了个女人就乱了分寸!”
  姚之骞胸膛鼓动,刚刚从母亲那听闻此事,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不可能。他和傅月苓青梅竹马,不管是家世还是性格都无比契合,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父亲,是傅伯父的主意吗?那月苓呢?月苓是什么心意?”
  姚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不满道:“就是那位傅四姑娘的意思,人家没看上你。”
  姚之骞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呆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何……”
  这不可能。
  他们一同读书,一同作画,一同郊游玩乐,彼此知根知底,明明是最适合的,她为何要拒绝。
  “我和你母亲带着礼登门拜访,刚一提出结亲的想法就被人家驳了回来,我们连傅家的板凳都没坐热,你且与我说说,为何傅家会拒绝?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姑娘伤心的事?”
  “我没有……”
  姚震气闷,一拂衣袖,起身走到姚之骞面前,“你还说没有?那为何傅月苓会说她不喜欢你?”
  傅崇言语间推三阻四,只说他女儿心中早有别人,不能耽误了姚家公子,还说二人一直都是好友,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也从未有过有违礼法的僭越之举。
  那傅崇算是什么东西,虽说与他是同品阶的官职,但他姚家与皇家沾亲带故,是皇亲国戚!与傅家结亲算是看得起他们,现下不知缘由被拒绝了亲事,姚震面子上过不去,心中怒火中烧。
  而且,与傅家结亲是第一步棋,他要除掉傅崇,还要让傅家再无翻身之日。现在傅家不愿和他有所牵扯,那之后的一切计划都无法实行。只有让傅崇心无芥蒂信任他,那很多事做起来便容易得多,到时候傅家落败之时才更叫他觉得痛快。
  这些年,仁景帝越来越重视傅崇,他这个右相实力大不如前,太子的羽翼日渐丰满,镇国将军平定西南很快就会回朝,到时候太子就又多一助力。最近宁王对他已有不满,现在的情况颇为棘手,处境堪忧,行事更是举步维艰。
  “我不知……”
  姚之骞失魂落魄地离开书房,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久久不语。
  自从月苓落水后,一直在家中休养,他寻不到机会去找她,不知是不是在怪他,所以不愿嫁过来。
  此刻青年柔和清亮的眼中没有焦距,俊美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无措,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清冷的气质中竟混入了一丝戾气。
  他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在他看来,姚傅两家联姻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却告诉他,傅月苓不愿意嫁给他,傅家不会和他家结亲,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姚之骞胸中渐渐涌起一丝愤懑,这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甘心,明明傅月苓一直都该属于他的。就算是拒绝,也该是他来说不。
  ……
  用过晚膳,月苓又拿起枕边的刺绣。
  崔妈妈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规劝道:“姑娘,天色不早,别绣了,仔细眼睛熬坏了!”
  月苓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含糊着声音半开玩笑道:“如何不急,夫君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阿念铺床铺的动作一顿,面露苦涩,最近她真听不得姑娘说嫁人的事,多说一句她的五脏都在颤抖,那感觉似从高空坠楼般痛苦。一想到将军正日夜兼程往回赶,她就心有余悸。若是将军回来得晚了,到时候姑娘已经许了人家,那滔天的怒火她可是承受不起。思及此,阿念浑身颤了颤。
  崔妈妈摇头失笑,“真是羞死人了,那你且说说,人在何处?”
  月苓装模作样思索了一番,摇头晃脑道:“唔,这我也不知啊。”乌黑透亮的眼珠转了又转,眨了眨眼,轻快俏皮道:“许是明日就从天而降也说不定呢!”
  崔妈妈知她是在打趣,也不当真,哄着她放下针线去洗漱。
  月苓方才也是随口一说,她却不知她心心念念所思之人此刻正在城门外与人对峙。
  城门口,黑色汗血宝马上坐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来人身披纯银铠甲,身姿挺拔,勃然英姿,剑眉下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得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那压迫感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几乎要淹没了与他对望之人。
  守门的士兵们围成一圈,将马上之人困在其中。
  一个兵卒大着胆子厉声道:“城门已关,来者何人!”
  陆修凉沉默不语,只低垂着眼睛看着那小兵,宽大有力的手掌紧了紧缰绳。小兵觑见他动作,手中的兵器用力地握着,更加警惕地看着他。
  黑夜寂静,朦胧的月色下,马上之人的面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此刻即便是陆修凉自报姓名,也不一定能让守城卫兵信服,毕竟这里没人上过战场,都不曾见过他。若是见过他,恐怕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
  他带着部队日夜兼程,终于在今天日落前到达了距离京城二十里的地方,大军原地安营扎寨,可他归心似箭,实在等不及明日,独自一人策马狂奔赶了回来,头脑发热的结果便是被人拦在了城门口。
  他班师回朝,第一时间就要进宫面圣,此刻他一人趁着夜色强闯宫门,委实不妥。
  陆修凉不觉可惜,即便进不了城,那隔着城门看着她的方向也是满足的,一想到那个娇俏的身影,他的心就软成了一汪水,面容也变得柔和。
  他正想着打马回去,城中走出一人。
  那人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中含笑,极为放荡不羁地开口调侃:“我真是好运气啊,值班竟遇上陆大将军,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陆修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勾了勾嘴角,真是故人啊。
  霍明煦,信国公霍家二公子,陆修凉并肩作战的战友霍明渊的弟弟。
  “统领!”士兵收了兵器,抱拳行礼。
  霍明煦行至马前,抱臂看着他,饶有兴味道:“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我昨日还收到我哥的家书,他说你们明日才能抵京。”
  陆修凉看他神色就知霍明渊一定还说了别的话,目光沉沉瞧着他,也不开口。
  霍明煦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干咳一声,“你要进城?我可以放你进去,假装没看见你。”
  “多谢。”
  这人真是,谢的还挺快。
  霍明煦啧了一声,不满他的冷淡,威胁道:“我身为禁军统领,掌管京城安全,有权利知道你进城后的行动路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话虽如此,但霍明煦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或者说这城里若是有了陆修凉,那安全指数还会大大提升。当年左相傅大人把陆修凉送到他家时,都虚弱成那样了,他爹霍老将军亲自教他习武,没几年工夫,大哥和他就都不是陆修凉的对手了。
  这人身上那股狠劲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陆修凉眉头都没皱一下,翻身下马,牵着马径直走进了城门,独留霍明煦在原地跳脚,“你这冰块!一定是趁着夜色偷翻哪家姑娘的窗去了!就你这样的登徒浪子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陆修凉脚步一顿,随后越走越快,颇有被人戳穿落荒而逃的意味。
  霍明煦冷笑地看着那人远去,转头叮嘱部下:“那人身份尊贵,今夜之事你们就当没看见。”
  “是。”抱拳应下。
  陆修凉先回了陆府,稍作整理,将身上的铠甲卸下,换了一身墨色长袍。男人身形宽大,身材孔武有力,常年征战让他变得更加成熟,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威严,让周围人都忽略了男人本来俊美的面容。
  天生的桃花眼在卸掉凌厉后更显勾人,直挺的鼻梁唇色斐然,这样异常俊美的容颜让人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陆修凉站在傅府外,抿了抿唇,难得的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身轻如燕,三两步就行至月苓的闺房外,他放轻动作,推开窗子翻了进去。
  胸中的鼓噪声震耳欲聋,即便是被敌军一枪、刺破胸膛之时,他仍能够保持清醒奋勇杀敌,然而此刻,在心爱之人的房中,他手足无措,甚至想临阵脱逃。
  鼻腔中满是女儿家脂粉的香气,细细闻去还有月苓身上淡淡的清香。
  陆修凉双眸暗沉,艰难地滚了滚喉结,迈步上前。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帷幔,女孩娇媚的容颜便露了出来。
  他坐在了床边,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
  不知为何,梦中的月苓心中忽觉一阵刺痛,一阵窒息感席卷而来。
  第9章
  又梦到他了,梦到他死在她的面前。
  心好痛,撕心裂肺一般。
  为何她从不知道自己已经如此爱他了?上一世他们都经历了太多的苦楚,一直在错过,月苓好恨,恨自己为什么那样对他,更恨害得她如此下场的仇人。
  “呜……”
  月苓的小手紧紧抓着寝被,滚烫的泪慢慢滑落脸颊。
  陆修凉狠狠皱着眉。
  常年习武的他耳聪目明,即便是此刻屋内一点光亮都没有,只凭窗外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也依旧能清晰地看见女孩腮边的泪水。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将女孩脸上的泪珠抹去,手下濡湿温热的触感烫的他心尖狠狠抽痛。
  她究竟为何如此难过……
  陆修凉看着爱人的泪,心中彷佛有把锐利的匕首在翻来覆去地搅动,他只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陆修凉猛地回神,在黑暗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月苓醒了!
  月苓本在梦中挣扎着,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一下一下安抚着她,那感觉真的好熟悉,她想醒来,想看看他,于是她奋力睁开眼,隔着朦胧的泪水,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
  见床边真的有一陌生男子,月苓吓得心差点跳出来,可是细细看去,这身影令她无比熟悉,熟悉到心中愈发的委屈。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声音沙哑地轻声问道:“何人?”
  陆修凉惊诧地用力抽回手臂,倏得站起身就要离开。
  他背对月光,身形高大又熟悉,光是这样看着就能带给月苓无尽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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