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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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语间,两人走过一段游廊,前方是一片紫薇花林,紫薇花林的尽头就是花园。
  这个时间正是紫薇花期,青石板小径两边的紫薇花开得正盛,那紫色、玫红、大红、深粉的紫薇花开遍了枝头,娇艳欲滴。
  风一吹,无数花瓣如雨般落下。
  许三姑娘随意地一抬手,一片紫色的花瓣落在她掌心,指甲盖大小的花瓣是那么柔嫩。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许三姑娘面露几分感慨,叹道,“我好些年没回京,京里的几个故友几乎都远嫁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相逢。”
  端木绯随手掸了去落在肩头的落花,道:“原来许三姑娘以前也来过京城,我从前倒是没见过姑娘。”
  “也是正常。七八年前,大舅父去了秦州任,我就跟着外祖母、大舅府一家离京去了秦州。”许三姑娘含笑道,“三年前,因为我年岁大了,就回了许家。”
  端木绯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看来这位许三姑娘是在外祖家长大的,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外祖家不好决定她的亲事,这才回了许家。
  “秦州曾是几朝古都之所在,留有不少古都遗址,有机会我也想去那里看看。”端木绯道。
  许三姑娘浅笑不语。
  两人很快穿过紫薇花林,进入了花园中。
  许三姑娘抬手指着右前方,又道:“端木四姑娘,我们去花厅里小坐如何?那边临着池塘,正好可以赏荷喂鱼?”
  端木绯点头应下,随口赞道:“这池荷花开得真好。”
  两人走过一条拱形小石桥,然后进入了小花厅,许府的婆子们在厅内的四个角落里放好了冰盆,丫鬟们给两位姑娘了茶点和鱼食。
  清雅的荷香随风拂入小花厅中,端木绯陶醉地眯了眯眼。
  许三姑娘浅啜了口茶,然后惋惜地说道:“真是可惜了。要是我在京里多留几年,早早和端木四姑娘相识就好了,那么姑娘与炎表哥订婚时,我还能来道贺。”
  端木绯随口道:“现在也不迟。”
  许三姑娘眸光一闪,唇角扬得更高了,那温婉的面孔多了一分生动,“端木四姑娘说得是,现在也不迟。”
  说着,她话锋一转,好奇地看着端木绯问道:“端木四姑娘,你和炎表哥是怎么认识的?我听说是皇下旨给你们赐的婚,当时就有些担心,哎,姑娘也知道,炎表哥他……”
  许三姑娘微咬下唇,眸光荡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端木绯脸的笑容更浓了,当作没听懂。
  这位许三姑娘倒是有意思,这话里话外好像她早就知道慕炎的身世,却又半遮半掩的不说明白,许是想套自己的话吧?
  若是这位许三姑娘坦然些,直接点,端木绯倒也不一定不答,但是对方这样弯弯绕绕的,端木绯可懒得惯着她。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是皇上赐的婚。”
  许三姑娘一脸期待地看着端木绯,指望她继续往下说,但都是端木绯已经端起茶盅,开始饮茶。
  许三姑娘唇畔的笑意僵了一瞬,实在拿不准端木绯是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装的。
  第746章 自缢
  许三姑娘用打量的目光地看着端木绯。
  端木绯优雅地以茶盖拂去茶汤上的浮叶,每一个动作都是说不出的漂亮,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度,仿佛优雅已经铭刻在她骨子里。
  有一瞬间,许三姑娘几乎以为这是一个世家贵女,而非端木府这等寒门养出来的姑娘。
  许三姑娘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随手从匣子里抓了把鱼食撒向窗外的池塘,立刻就有几十尾金色的鲤鱼被吸引了过来,你争我抢地吃起鱼食来,那一条条甩动的鱼尾巴在池塘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许三姑娘柔柔地又道:“端木四姑娘,其实这几年,祖父祖母一直都很担心炎表哥,怕他一个人在京城受委屈。有些话他们不好问,我才大胆多说了几句。”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端木绯,目光清澈,言下之意是,她知道自己交浅言深了,不过都是因为孝顺。
  端木绯微微一笑,“幸好,都过去了。”
  她也抓了把鱼食,朝池塘撒了下去,池塘里的那些鲤鱼更激动了,纷纷朝鱼食围了过来,有的甚至从水中飞跃而起……
  见端木绯不接自己的话,许三姑娘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大丫鬟就递来了一方月白色的帕子。
  许三姑娘把这方帕子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方几上,道:“端木四姑娘,你上次送我的珠花精致漂亮,一看就是江南那边的贡品,可是贵妃娘娘赐的?比起我赠与姑娘那个荷包,实在是太珍贵了,让我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这帕子是我在老家的四喜坊买的,小小心意。”
  许三姑娘之后也进宫去拜见过她的表姑母钟嫔,连钟嫔赏她的见面礼都不如端木绯那日送的蝴蝶珠花。
  有了比较,许三姑娘才确信,这位端木四姑娘确实十分受宠,不仅用的东西是最好的,比如她身上的熏香是江南品香记澧兰香,连她送人的东西也同样是最好的。
  既然许三姑娘把帕子作为回礼,端木绯也就收了,赞道:“这帕子的双面绣可真精致。”
  这方帕子素雅大方,帕子边缘绣着一圈湖蓝色的云纹,其中一角绣着朵粉色的并蒂莲,另一面则是一只活泼的喜鹊,两者皆是惟妙惟肖。
  端木绯将那方帕子赏玩了一番,就把它递给绿萝让她收好。
  “……”许三姑娘又是笑容一僵,帕子攥得更紧了。端木绯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关于珠花的那个问题。
  一次遗漏也许是无意,两次三次那就显然是敷衍了,对方在敷衍自己。
  许三姑娘眼圈微微一红,有委屈,也有不悦,抿了抿樱唇。
  许三姑娘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远远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端木绯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不过,她根本不在意许三姑娘高兴与否。
  端木绯继续往池塘里撒着鱼食,自得其乐。在她看来,这池塘里的鲤鱼也比某些心眼太多的人要有趣多了。
  这一池鲤鱼养得不错,且运气也好,这要是在楚家,那些鲤鱼时不时就会落入白猫雪玉的魔爪。
  许三姑娘垂首抿了几口茶,当她放下茶盅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温温柔柔地继续与端木绯闲聊:
  “端木四姑娘喜欢这池子里的鲤鱼?”
  “听祖父祖母说,这些鲤鱼二十几年前就在这里了,以前大姑母也喜欢来这里喂鱼。”
  “祖母也没想到这些鲤鱼居然还活着,也是这宅子里的下人照顾得好。”
  “……”
  许三姑娘说个不停,端木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说的基本上都是“哦”、“嗯”之类的词,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基本上在池塘里的荷花、蜻蜓与鲤鱼上,短短一盏茶功夫,倒是在心中勾勒了好几幅绣样,琢磨着待会回府后可以画下来。
  许三姑娘也看出端木绯的漫不经心,但是面不改色,笑语盈盈,若是不听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倒让人觉得她们相谈甚欢。
  很快,那鱼食匣子就空了,许府的丫鬟本来想再去取一匣鱼食,却被端木绯拦下了:“不必。鱼食喂多了,过犹不及。”
  “还是端木四姑娘细心,炎表哥真是好福气。”许三姑娘嫣然一笑,柔声赞道,“我有个京中的故友也像姑娘这般很喜欢这池鲤鱼呢,前几天,她来府中与我叙旧,我还听她提起了端木四姑娘和炎表哥,她说,炎表哥为了姑娘,拒绝了泰郡王送的美人。”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真是让人羡慕!”
  许三姑娘一脸艳羡地看着端木绯,一双杏眸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澄净。
  “是啊。”端木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得意的样子。
  端木绯的反应又一次超出了许三姑娘的预料,让她再次语结,接不下话。
  许三姑娘的眼圈又开始泛红,启唇道:“端木四姑娘……”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端木绯已经不想听了。
  跟这位许三姑娘说话实在是太累了,对方说一句藏三句,十句话有九句是在打探什么,听得人烦。
  端木绯霍地站起身来,也懒得勉强自己继续应付这位心思太重的许三姑娘,淡淡道:“许三姑娘,我自己随便逛逛吧。”
  说完,她也不等许三姑娘反应,就自顾自地走了。
  端木绯这句话等于是当着许府下人的面直接打许三姑娘的脸了,花厅内的丫鬟婆子们目瞪口呆。
  端木绯走了,绿萝自然也不会留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姑娘离开了,一副云淡风轻、习以为常的样子,与周围的许府下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绿萝在心里默默叹气,觉得自家姑娘这些年真是被老太爷、大姑娘、岑督主还有未来姑爷给宠坏了,做什么事都随性得很。
  不过,姑娘本来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反正她有这么多人宠着,又何必忍气吞声地委屈自己!
  绿萝昂首挺胸地跟在端木绯身后,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许三姑娘微微睁大眼,也站起身来,樱唇微张,想唤住端木绯,但终究没唤出口。
  小花厅里,寂静无声。
  风一吹,窗外的梧桐叶微微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藏在斑驳光影中的眼眸幽深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一旁服侍的大丫鬟默默地垂眸,不敢直视许三姑娘的脸庞。
  端木绯可不在意许三姑娘怎么想,径直地走出了小花厅,带着绿萝在许府的花园中随意地逛着。
  许府的丫鬟也不敢由着客人在府中乱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方。
  端木绯沿着池塘一路往东在花园中逛了一圈,赏赏花,散散步。
  花园中的花木最近应该都修剪过,但是园子毕竟荒废了十几年,亭台略显老旧,花木也有些单薄,但是格局雅致。
  假山,崎岖有致;凉亭,高低错落;石桥,曲径通幽。
  以水为镜,水中现景,景内有景,很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也不知道是谁为这花园设计的格局。端木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描绘着花园的格局图,兴味盎然。
  要不要干脆问问这府中还有没有别的花园?端木绯正迟疑着,一个着铁锈色褙子的老嬷嬷朝她这边走来,笑眯眯地屈膝禀道:“端木四姑娘,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
  说话的同时,老嬷嬷不动声色地朝周围看了看,似乎有些惊讶,对着一个青衣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劳烦嬷嬷带路。”端木绯笑道。
  在那老嬷嬷的指引下,端木绯从花园返回了正厅。
  端木绯是独自回的正厅,厅堂里只有许明祯夫妇和安平,很显然,许大公子应该也是被二老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了。
  端木绯并不意外,她早就猜到了二老应该是有话和安平说,这才打发了自己和许三姑娘。
  许明祯夫妇见许三姑娘没和她一起回来,心里也都有几分惊讶,几分意外。
  二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太夫人正想问一句,安平已经招呼端木绯到她身旁坐下。
  这时,许三姑娘也跟着一个青衣小丫鬟回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许大公子。
  “玉姐儿,”许太夫人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没有好好陪绯姐儿逛逛?”
  许三姑娘朝端木绯看了一眼,眸子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光,低低地说道:“祖母,是我不会说话,才……才会……”
  她微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又委屈巴巴地看了端木绯一眼,好似一只受惊的白兔般,令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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