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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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梅氏在一旁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孟芫提了黍米、提了鸟雀,也提过她来看嫁妆夸料子,偏不提疑心她下黑手损缭绫的事。
  可在场之人,十个里头有八个长了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就算先头没想法,如今只看新妇给的见面礼中,独这一份缭绫残料制成的团扇在她手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孟家嫁妆箱子好端端的摆在院子里,独那缭绫被人撒了黍米引了鸟雀,而此前近身去看的,也只她梅氏一人,这到了公堂未必算实证,但在一堂之内,无人会有他想。
  孟芫不揭破,梅氏连辩驳的机会都无,偏又受着旁人叵测目光,几乎是当场戳穿了她的把戏。
  符氏见亲甥女丑事被暗指,最先挂不住脸,佯作没听出来,反倒嗔怪孟芫,“既你三嫂喜欢缭绫,你回头多裁些给她送去便是,如今只一个扇面就打发了,反倒显得咱们小气。”
  顾氏自始至终听得清楚、辨得明白,知道是梅氏暗中捣鬼,想借着嫁妆被毁让新妇丢脸,可她不想想,若真一个不慎,到时丢脸的何止是孟家?开门办喜事的慕家难道就面上有光吗?
  对亏孙媳妇没有当场闹开,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眼下不过借着缭绫团扇警告梅氏一番,她们姨甥竟还敢兴风作浪!
  顾氏一边暗恨梅氏阴险、符氏无耻,一边心疼孟芫懂事体贴。
  她念着今日是孟芫头回会亲,不想违了她有意大事化小的和睦之心,可见符氏如此厚颜无耻,实在忍不下去,打算略施惩戒。
  “老三家的近来怕是撞了什么腌臜,我瞧着她此刻面色无华,目赤生诡,恐非善兆。缭绫这样的好物,给她也衬不起,索性就别浪费了。”
  这已经是明摆着说梅氏做了丑事,不配用缭绫,甚至不配站在东府堂下。
  这回不止梅氏,西府众人也跟着变了颜色,她们多少年没见过顾老封君亲自动口责难人了……
  符氏还想替外甥女再辩驳几句,顾氏却已经将话锋一转,直面符氏,“我记着淮哥儿前两年得宫中赐下两匹霓光霞,我当时嫌那料子太轻薄就让你先收着了,如今芫娘归家,你这做婆母的也别太小家子气,还不趁着头回认亲把好东西拿出来送给儿媳,不然看她过几日掌家,还给不给你屋里送荤食吃。”
  符氏脑子顿时一空,她在顾氏手底下苦熬十数年,原巴望着顾氏百年后将管家大权接到手中,也尝尝媳熬成婆的滋味,哪想到这新妇才一进门,头顶那尊大佛竟说要放权了?且还是要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辈!
  这往后,还有她在东府立足之地吗?
  “老祖宗,这新妇才归家,且没经过什么大事,贸然接手偌大侯府中馈,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您若实在疲累,还有儿媳替你分忧呢。”
  顾氏微微一哂,“你若能管好,我还至于这把年纪还为府里琐事烦心?有那功夫,你不如将院子里那些花草虫蚁料理明白,也省得哪日犯了大忌。”
  只这一句,臊得符氏把接下来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儿媳明白了,日后、日后全听您老人家和侯夫人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让狗儿子觉醒会不会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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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闯门】
  听闻顾氏祖太夫人要将东府中馈交给才进门的孟芫, 且她为了给新妇铺路,不惜当面斥责孟芫名义上的婆母,连西府三夫人梅氏都当众吃了排头, 众人均在心里惊叹不迭。
  当初和孟家议亲的时候, 西府人知道些内情,还只以为顾氏和慕淮是受了形势所迫、不得已才自降身份娶个亡国降臣家的幼女做当家大妇。
  按道理这婚事既促成了, 上头那位贵人也安了心, 这孟氏女完成了安抚圣心的作用,也就该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了才对。
  怎么瞧着顾氏的意思,是真心实意要帮新妇撑腰, 且还要将她捧得比天还高?
  难道是演上一出“捧杀”的戏码?让这孟氏得意忘形,美得找不到北,只要到时露出马脚, 慕家便能名正言顺休妻出妇、另择别枝?
  可这样一来,不是拿着整个侯府的声誉作赌吗?万许新妇胆大,做下什么骇人听闻的丑事,到时丢人的可是整个慕家。
  任是众人心里七拐八绕, 也不会傻到当面把这疑窦问出口。
  因方才梅氏和符氏丢了丑, 这会亲也没持续太久。
  男丁们借口有府外事打理, 女眷们要么推说西府有庶务要处置, 要么直接抱恙,称身体不好。
  符氏方才失了面子, 也没再强撑着留下待客, 顾氏不耐烦看她出丑,随意打发了去。
  只有同孟芫交好的林氏不急着告辞,说要留下陪老祖宗叙话。
  顾氏也觉得孟芫新入家门、独木难支, 有个相熟的挚交在侧也好,也不耽误她们叙旧,只推说身上乏了要补眠。
  孟芫便携了林氏往正院去。
  刚走到三思堂院门处,留在正院看家的粗使丫头连翘便急匆匆来报,“请夫人安、咱们侯爷回府了。”
  孟芫脸上立时挂了喜色,想着这算是两人婚后头遭见,等下定要给彼此留个好念想,便让林氏替她掌眼。
  “林姐姐瞧着我这身可还得宜?早间出来的急,这发饰也挑得老气了些。”
  也不知慕淮喜欢不喜欢。
  林氏抿嘴笑她,“莫说你戴这祖母绿的头面价值千金,便是插根草缨在头,也落不了你如花娇颜。”“既你夫君回来了,我今日就不去你屋里讨嫌,省得耽误你们新婚燕尔的……”
  “林姐姐惯爱取笑人。”
  连翘见自家夫人一派喜意,还不知外头真相,急得险些要哭出来。
  待林氏和孟芫分开,连翘才凑到孟芫跟前,闷声报告,“夫人不须急着回房,侯爷他归府后便去了一进客院,说是不许人搅扰。”
  孟芫听出连翘支支吾吾、意有所指,顿住脚步看她,“还有什么事瞒我?你一并说了吧,若犯了忌讳我也不责罚你。”
  连翘这才壮着胆子开口,“我听我娘说,侯爷这遭回府是坐着仪郡王府里的朱轮马车归家的。”
  孟芫知道慕淮昨夜是骑马走的,眼下听说他弃马就车,下意识觉得他是受了伤,“侯爷方才是自个儿下的车还是由人扶下来的?”
  总不会是被抬下来的吧?
  连翘狠心咬牙,“侯爷行动如常,没有半分不妥。只是、只是……”“只是侯爷下车时,亲手抱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打马车出来,进门就把人安置到了客院,还说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我娘想替夫人问一声侯爷午间回不回正院用膳,都被守门的撵了回来,奴婢斗胆猜测,这个从郡王府马车下来的姑娘,只怕身份不简单!”
  孟芫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被击碎了。
  慕淮新婚之夜不见人影,次日一早却抱着个年轻姑娘同从马车下来,还别屋另置,不许旁人观瞻,这是要将她侯府新妇的脸面放在脚下踩吗?
  即便孟芫前世对慕淮的人品极有信心,但任是哪个婚夜被放了鸽子的新妇听到此等消息也无法抱持本心无动于衷吧?
  她心里念头滚了几滚,“可有人瞧见那姑娘是何等样貌?穿着打扮又有什么特殊?”
  “那姑娘戴着围帽、身上披着侯爷的披风,因遮挡的严实,实在看不出样貌。”“哦对了,有人听随车的婢女唤她商姑娘。”
  孟芫仔细在脑海里搜罗,姓商的女子?且和仪郡王府相关?她上辈子从未听闻。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没听见?她自问做不到。
  直接闯到客院质问慕淮自大婚以来的冷遇?
  又好像太失身份。
  紫棠见孟芫举棋不定,试探着建言,“要不,奴婢代夫人去客院看看?就说夫人知道侯爷出门辛苦,特意煮了补汤给侯爷。”
  孟芫想想,赵老三家的是粗使,客院守门的不放行也属正常,紫棠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就算见不到那位商姑娘,好歹那人也该给些薄面,再不然,同守院子的打听打听,总能问出点什么。
  “也好,若能见到侯爷,不须提正院的事,只说老祖宗昨晚挂心了一夜,让侯爷得空先去三思堂请个安再论其他。”
  紫棠备了补汤,拿细瓷瓮盛了直奔第一进客院而去。
  门口守着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侍卫,他们腰间均别着明晃晃的利刃,在光下晃得人不敢直视,他们脸上也是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简直是他们主子那张太岁脸的翻版。
  紫棠依稀记得,迎亲当日这两人也随侍在列,就是不知他们对自己有没有印象,能不能讨个情面。
  紫棠定了定神,在距离客院门口三尺的位置停步。
  “劳烦两位小哥帮忙通传一句,就说夫人着我端了当归枣仁汤进奉给侯爷补身。”
  左边黑脸的那人瞥了一眼,似有动摇。
  右边那位则毫不犹豫拒绝,“侯爷有命,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客院,也不见任何人,你端了汤回去吧。”
  紫棠岂能这么容易放弃,只朝着没说话那个黑脸侍卫央求,“夫人知道侯爷昨夜彻夜在外忙于公务,定是没能休息好,我也不为难两位小哥,若你们不好放我入内,只代我进去传个口信,再将汤水奉给侯爷便成。”
  黑脸侍卫面有难色,“这位姑娘,你不知咱们侯爷脾性,莫说是你个小小女使要坏了侯爷立下的规矩,便是夫人亲自过来,我们也不敢放行呐。”
  紫棠见两人不肯通融,又是这么个说辞,越发替孟芫委屈。
  她索性把心一横,朝着里头吆喝,“奴婢紫棠求见侯爷,还请侯爷移步,同夫人到正院一见。”
  侍卫哪能容她如此放肆,不等她说第二句,便上前将她驱离。
  紫棠一个不防备,瞬间将那汤瓮打翻。
  里头汤水还冒着热气,瞬间就将她阑衫沾污,连手背也烫红了一块。
  她在孟府尚没受过如此委屈,这会儿竟被两个粗直侍卫冒犯,瞬间羞臊得落下了泪珠子。
  “既你们不肯通传,我也只得去请夫人和祖太夫人做主了。”
  那两个侍卫有一瞬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侯爷吩咐,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客院去。
  孟芫在屋子里等了片刻,便见着紫棠红着眼进了屋,下裳处更是被什么沾污了一片。
  她瞬时就皱起了眉。
  “他们没让你进门,还将汤打翻了?”
  紫棠将头垂得老低,被烫伤的手背也藏在袖间。
  虽说方才受了委屈,但也怕孟芫为了自己和府中男主人闹出不快。
  天气正热,孟芫看紫棠将手半缩在袖中,一眼就发觉不对,只上前几步,将她袖子翻开,果然看见她手背通红一片。
  孟芫眸色一深,秀眉紧蹙,“岂有此理!竟欺到我的人头上。”
  “碧芙,你留下给紫棠上些消肿止痛的药膏,青萍和赤芍随我去客院看看。”
  丫头们也觉得慕侯新婚夜彻夜不归已是失礼,好不容易回来却闹出个什么商姑娘,这哪里是侯门该有的礼数,纵使不想让孟芫动怒,也觉得这事不该忍下。
  孟芫来到客院门口,保留着仅存的理智同守门的两个侍卫说话,“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慕府新妇孟氏求见侯爷。”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个黑脸侍卫应声,“夫人新归家,还不知咱们侯爷的脾性,小人并非有意不听夫人驱使,而是实在不敢违逆主人命令,还请夫人见谅。”
  孟芫虽一向表现的和善软弱,但骨子里实际却是个倔性人,她这会儿不怒反笑,“你们当真不肯通融?”
  两个人低下头不敢言语,心说要是通融了,别说这身衣裳,怕是小命都难保。
  孟芫冷笑一声,“那便不难为你们了,我自己来。”
  两个人不明所以之际,孟芫已经趁空将黑脸侍卫的兵刃抽出,随即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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