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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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满囤看看王氏,也觉得心酸。
  “爹,”红枣下重药:“这次咱家修房才一个多月。”
  “以后,要是有弟弟了,娘就是一两年不能干活。”
  “爹,养弟弟,没钱可不行。”
  李满囤一想,确是如此。若王氏怀孕,自要好生保养,而孩子生了,两三年都离不了人。这样一来,李满囤便即觉得家里剩下的七吊钱,实在是太少了cc真生了儿子,还得摆酒,这钱,摆酒都不够。
  家里确是得备钱,李满囤下了决心,还得多备。
  “不直接卖,咋卖”李满囤瞅着一筐螃蟹,想不出办法。
  “拆开了卖啊。”红枣理所当然道:“这八爪鳌好吃的是肉,又不是壳。”
  “咱把壳去掉,再卖,谁还能知道原来是啥”
  想起八爪鳌剥出的腿肉,鳌肉,李满囤不觉点头,深以为然。
  想了想,李满囤又问:“这肉剥出来,会不会坏我瞧着这八爪鳌和虾差不多,没准和虾一样,得鲜吃。”
  红枣假装想了想,然后方说:“要不,做成酱。”
  “族长家的那种肉酱。”
  高庄村的冬天特别寒冷,菜园荒芜无出。村民日常下饭,便就是酱。
  每年秋收后,主妇们会将收获的黄豆制成一坛坛豆酱。
  豆酱制作,一般只是将黄豆泡发后蒸熟,然后加入水、酒曲和盐后密封,最后再放置两个月,便成。
  豆酱咸香,很易下饭。但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一天两顿,连吃四个月。所以,高庄村条件宽裕的人家会在酱制成后,会用猪油熬酱,甚至有的还会添加肉丁,比如族长家,制成二次加工的油酱和肉酱。
  李满囤他家,原先虽只制油酱,不制肉酱。但架不住族长和他爹交好,每年过年都会送他爹一小坛肉酱。
  稀罕的肉酱,只大年初一,于氏才舍得拿出来,与家里人一人分一勺拌饭。
  族长家的肉酱不只有肉,油也搁的比李满囤家的油酱多。当带着酱色的金色猪油铺满米饭,李满囤拿着筷子自豆酱中挑拣肉粒的时候,还是幼年的李满囤心底便即滋生出一个渴望:将来他,长大了,发财了,他一定只用猪油和肉熬酱,熬不放豆酱的酱。
  尘封的记忆里翻出幼年期望,三十五岁的李满囤忽地来了兴致cc现在的家,他说了算,他做主,试试这猪油熬八爪鳌的滋味。
  再蒸六只八爪鳌:三团脐、三尖脐。三个人,一人两只,很快剥出大半碗肉cc只能说,李满囤家的碗实在是太大了。
  肉剥好,王氏起了油锅。而后待锅里整半碗猪油都烧得冒泡后,再倒入蟹肉,然后小火焖制。
  比着熬油酱的时间,王氏关了火。李满囤家的晚餐桌上便即多了一碗新鲜出炉的蟹粉。
  金色的猪油,深红色的蟹黄,白色的蟹肉和蟹膏,看着这诱人的色泽,先前吃了四个螃蟹的李满囤竟又觉得饿了。他拿起一个晚上王氏蒸来搭粥的玉米面窝窝头,倒转过来,将中间的孔向上,接着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蟹粉放进去,然后再送到嘴边一咬cc立刻满嘴流油,唇齿鲜香。
  果与他想得一样,李满囤激动得热泪盈眶:只猪油和肉(八爪鳌)熬
  的酱,就是比族长家的肉酱还好。
  第25章 软黄金换真白银
  软黄金换真白银
  蟹粉制作成功,红枣开始了苦逼的剥蟹生涯。前世红枣剥蟹只自己吃,一般视螃蟹大小,一次剥一、两、三只而已。
  但现在,李满囤将卖蟹粉视作一条财路,偏他白天要忙农活兼抓螃蟹,王氏白天要做饭摘枸杞,所以,红枣就不可避免地被抓了童工,剥蟹粉。
  以红枣的性子,原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但这次,她因想着攒钱进城,所以也就捏着鼻子认了,认命干活。
  红枣原就能干,现加上认真,这剥蟹的水平便即就分新时异,嗖嗖地往上涨cc不过两天,红枣就把
  那一筐螃蟹剥完了。
  晚上,王氏将红枣剥的蟹肉做了三十斤蟹粉,装了家里上梁席面上喝光的空五斤酒坛,整六坛。
  蟹粉制成,李满囤便决定明日一早进城。
  一夜无话。
  早上,红枣听到他爹娘堂屋说话,一骨碌爬了起来。
  “爹,”红枣抱住李满囤的腿:“我也要去。”
  正准备出门的李满囤见状一愣,他家红枣还是第一次跟他提进城。
  李满囤还未说话,王氏已经拉着了红枣。
  “红枣乖,”王氏哄红枣:“你爹进城是干正事。”
  红枣最不喜欢王氏将她当孩子哄的语气,立反驳:“爹进城干正事。”
  “我进城也是正事!”
  李满囤噗地笑了,他最喜欢红枣这有理说理的性子。他幼年过得苦,五岁就继母手下讨生活,不敢行差踏错,极其羡慕其他人家爹娘宠着的孩子。所以现为人父,李满囤便即特能包容女儿的任性。
  “成,”李满囤点头:“爹带你进城,干正事!”
  “当家的,”王氏还想阻拦:“红枣还小,进城得十来里地。红枣,她走不动。”
  “没事,”李满囤呵呵笑着又拿来一箩筐,把红枣抱放进去,然后套上扁担,一哈腰,把两个箩筐挑起来,掂了掂,笑道:“闺女,坐好了!”
  “爹挑你,进城去了!”
  第一次坐进箩筐,红枣好奇地四下张望。
  箩筐离地的高度,比红枣的腿还短一点,于是,坐在箩筐里的红枣发现她视角变低了,她更看不到远处了。
  视觉受限,加上箩筐随着李满囤的脚步似摇篮一般晃得让人发昏,没一刻,抗不过睡意的红枣便即就睡着了。
  瞧见女儿睡熟,李满囤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红枣醒过来的时候,李满囤正站在一家酒楼前,和小二说话。
  “这位小哥,”李满囤极客气地跟最近门的小二请教:“请问掌柜的在吗?”
  做小二的都机灵,见状立刻回笑道:“掌柜在的。只是,客官,您有什么事”
  “我自家制了些...”李满囤正愁怎么跟小二描述自家做的猪油熬八爪鳌酱,能既保密,又形象,便即听到刚睡醒的红枣接茬道:“黄金酱。”
  “小二叔,我家做的黄金酱可好吃了。”
  李满囤……
  黄金酱这是什么第一次听说黄金酱这个名的小二虽然心里狐疑,但嘴里却不怠慢。他对李满囤说:“客官,你且等着,我去跟掌柜的说。”
  等待的功夫,红枣抬起头看见酒店门头上的牌匾“四海酒楼” ,心中一喜。这里的文字,她确是认识的。
  自打有记忆来,红枣便一直留心文字,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了文盲。红枣最先见到的字,是铜钱上的字,但悲剧的是上面的四个字红枣一个也不认识就算了,字形还方不方,圆不圆的,与红枣前世学过的中文方块字、英文字母文字,都不一样,让红枣备受打击。甚至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过年,家里接灶,红枣看到腊月二十八傍晚叫花子送来的灶神像上的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方才重拾自信。
  不过,庄户人家,没有书本,家常能见的也就这十个字。
  再后来,李贵雨十岁,进了江家村的私塾识字,李高地珍重地拿出两本书送给李贵雨,说是李满囤、李满仓当年念的,一本两吊钱呢。李贵雨把两本书当宝贝一样,谁也不给碰。以致,红枣至今只看到过书外面的布质包皮,连书名都没见过。
  好了,现在进了城,红枣确认自己不是文盲了,这匾上的字,她都认识。
  哈c哈c哈c,红枣心里乐开了花。
  等了没一刻,小二跑出来把李满囤和红枣给请了进去。
  酒楼的一楼是大堂,现已坐了三五桌的客人,正在吃包子、面和馄饨。红枣禁不住皱眉:这酒楼消费水平不行啊,竟然卖包子、面条和馄饨。
  他爹搁这儿卖蟹粉,能卖上价吗?
  “爹,”红枣拉拉他爹的手:“这就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吗?”
  结果李满囤还没回话,前面说领路的小二已经回头答应了。
  “当然了,”小二骄傲地说:“城里几家酒楼,就数我们四海楼生意好!”
  生意好和酒楼档次又没关系,红枣心里吐糟,但也知道他爹只有这份见识,实没法埋怨。
  小二领李满囤红枣进了后院的一间厢房,见到了掌柜。
  “客官,”小二一哈腰:“这是我们的许掌柜。”
  李满囤闻言赶紧拱手。红枣则在他爹身后偷偷打量这个许掌柜。
  这位许掌柜看着四十岁左右,身材不高,面容微胖,一身的蓝布袍子,虽是布的,但浆洗的笔笔挺挺,瞧着极是体面。
  分宾主坐下,又待小二敬上了茶,这位许掌柜方才问道:“两位客官,刚小二说两位有黄金酱,还请拿出来,让我见见。”
  红枣瞧这位许掌柜并不轻看自己,不只小二上茶有自己的份,说话也有自己份,称呼自己“客官”,心里大为受用。
  红枣自箩筐里拿出王氏装与他们做样品的盐罐子,交李满囤打开。
  许掌柜低头瞧那盐罐子,虽是粗糙,但其内容,黄澄澄的油层下红黄似金,洁白似玉的固体,确是未曾见过。
  “请问,”许掌柜问:“这黄金酱由什么所制”
  终于从女儿取的“黄金酱”这个口气大破天的中反应过来的李满囤拱手致歉:“恕难相告,这是我家秘方。”
  许掌柜点点头,转问:“那这黄金酱,怎么个吃法”
  这个能回答。李满囤回道:“与一般酱一个吃法。”
  “拌饭,蘸,”李满囤本想说窝头,转即改了口:“蘸馒头,都可以。”
  看他爹只说了两样,便即没了话,红枣禁不住着急,便补充道:“还可以拌面,包馄饨,做包子馅儿。”
  许掌柜闻言瞧了红枣一眼,心说: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知道指着我这店里现有的生意说。
  想了想,许掌柜叫过一边侯着的小二,低声说了几句。这小二便出了门,转眼端来一碗光面带一双筷子和一只勺子。
  酒楼的勺子是白瓷的,比家里的木勺小很多。李满囤极不顺手的捏着这小白勺,连舀了三勺盖在面上,想想,又加了两勺。
  许掌柜端过面,先送鼻尖闻了闻,竟没闻出什么味。摇摇头,许掌柜拿筷子把面拌匀,然后方吃了一口。
  含着这口面,许掌柜愣住了:鲜、香、甘、滑、腻,一样样味道在唇齿间绽开,似海里的干贝,又似大湖里的银鱼,偏还没一丝腥味。
  许掌柜本想浅尝截止,结果没想到,三尝两品的,便就吃完了一碗面。
  放下空碗,许掌柜有些尴尬,他自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方找回了镇定。
  “这位客官,”许掌柜刚刚开口,便见外面小二领了两个人,为首一个须发皆白,后跟一个提着包袱的少年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赵老,”许掌柜赶紧站了起来,又与李满囤、红枣解释:“二位客官,这是隔壁医馆仁济堂的馆主,赵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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