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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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媒婆仔细打量李满囤,想看看他是不是因为谢家的婚事而欢喜得发了癔症,不想却看到李满囤对着自己认真问道:“洪媒婆,这个聘礼的事,你现在能做主吗?”
  “不,不,不!”洪媒婆慌忙摇手道:“李老爷,姑太太,这事儿我真不敢做主。”
  “这样子,李老爷,我现在就回去告诉谢大奶奶您刚才的话。若是谢大奶奶应了您这件事,那咱们啥都不用商量了,直接六月十八,我来下纳名礼和问名礼,你们两家合八字!”
  “不用再商量了?”李满囤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还商量啥啊?”洪媒婆急道:“谢大奶奶连这么一份聘礼都能应,后面您再提别的要求也一准都能应!除非,”
  洪媒婆狐疑地看着李满囤不客气地问道:“到时你该不会再多要一份聘礼吧?”
  “怎么会?”李满囤不高兴道:“你以为我想要这份聘礼呀?若不是谢家大爷非要给他儿子娶我家红枣。我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来拆谢家这个鱼头?没得还要招人议论我卖女儿,攀图富贵!”
  “都是养儿育女的人,洪媒婆,你帮我想想,我这闺女红枣,要是没有一份像样的嫁妆带进谢家,还不得给谢家那什么十三房的妯娌给欺负死啊!”
  “我把我闺女养这么大,现把她嫁进谢家是盼着她去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的,可不是去受人欺负和白眼的。总之,没有一份像样的聘礼做嫁妆,我们先前说的婚约就不作数!”
  洪媒婆……
  第180章 一报还一报(六月十六)
  从洪媒婆家出来后,陶氏便带了周旺的媳妇周氏去五福院的东院和卫礼家的交接。
  对于能被大奶奶云氏选中去尚哥儿的院子顶卫氏的缺,周氏实在是又惊又喜。
  周氏现管着明霞院的人情往来和跟云氏出门的事务——说起来也是一个管事,但实际内里却没什么实惠油水。
  比如云氏云氏不大出门,一年到头除了去谢家庄谢氏祠堂四时祭祀,便就只有正月初二回趟娘家而已。如此周氏管的这个出门事务一年都没十天好忙。
  至于明霞苑的人情往来,左右不过是谢家十三房人和云氏娘家的婚丧嫁娶,满月上梁——这些都有定例,她只要看着东西进出,然后去账房报账就行。每日里事情也不多,但却极为琐碎。
  对比先前领的事务,掌管尚哥儿的院子却是一桩人人皆知的肥差——别的不说,只一年四节所得的节赏就是别处的数倍。
  一样都是当差,谁不盼着能多得些钱?何况近身伺候尚哥儿,日常还能在主子面前混个脸熟——周氏真是发自内心地愿意来伺候尚哥儿,但看到卫氏母女突然被撵却又禁不住忧心自己能否能伺候好小主子,毕竟传闻中尚哥儿的脾性可是不大好。
  因顾虑周氏也在,陶氏进院后并未和卫氏多话。但卫氏本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眼见陶氏领来周氏交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虽然心中惨淡,但卫氏还是强打精神把账簿拿出来办交接——如陶氏所言,她还得顾着男人和儿子的前程。
  谢尚的院子现除了谢尚一个主子外还有四个小厮、八个大小丫头和八个管事粗使婆子。
  其中似小厮、丫头、婆子的月例有一本帐,但因这月例都是月月发的,比如六月的月例卫氏已经从明霞院关来发下,故而这本账并无甚交接。
  谢尚一个人则有三部账。
  第一部 也是月例账——谢尚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例,然后就是逢年过节老太爷、谢子安和云氏送来给他赏人用的银钱。
  周氏看账上历年积攒还有十两出头的碎银,而开销也确多是赏钱。
  这部账好交接,开匣子称银子分量和账簿结余对上就行。
  第二部 账是首饰账——谢尚打出生至今戴过的各种项圈、金锁、玉佩、玉带之类。
  这部账都是入库帐。其中谢尚早年的首饰都因装箱帖了封条而不用验;现今的穿戴有三十来个匣子,日常由文茵管着,现在交接就是周氏念簿子,文茵把匣子拿出来打开给周氏和灵雨、婉如、嘉卉三个留下来的大丫头瞧看过也就罢了。
  第三部 是古董账——记载的全是谢尚从谢老太爷、谢老爷、谢子安、云氏处得来的金玉摆件古玩字画,如此分门别类竟有十来本账簿。
  似古董字画这样的物件并不是周氏所能交接的,这得有专门的管事来相看。故而对于这部分东西和账册陶氏便就只有封存。
  如此不用一个时辰就办好了交接。陶氏便去请来了云氏。
  云氏随手翻了翻账簿,瞧首饰账、古董账倒也罢了,但瞧到儿子月例账上只剩有十来两银子后心里对卫氏的那点子愧疚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老太爷和谢子安每年给谢尚送的钱,她虽没有细账,但概数还是知道的,两百两肯定是有的,而她自己一年也差不多要再给个一百多两,如此几下里合计便是三百来两。
  儿子院里所有人的吃穿月例都是公中的,节赏从来也是加倍,而儿子个人家常几乎从不花钱,所以,这一年三百来两银子去了哪里,不问也知——别说赏人,儿子家常才交际几个人?想她明霞院一年到头来去不断,赏钱开支也就是这个数!
  想起早晌谢子安来说的他对她陪房睁眼闭眼的事,云氏心里便是一跳,然后便把几个陪房的差事搁心底过了一遍。
  卫氏看云氏看着账簿子不说话,心里也是忐忑——自家的事自己知道,过去十年,她前后往家拿了的银子不下千两。
  云氏沉吟良久,想好心事,方才淡淡道:“卫礼家的交来的账目还算干净,周旺家的你看后若没疑议便就收了吧!”
  “既然账簿已交接,那卫礼家的,你现便带了文茵一同家去吧!”
  云氏说话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两样,但落在卫氏耳里却似炸雷一样——谢家各房对于奶娘都一向宽厚,从没有奶娘出府归家一分赏都没有的先例。现她和文茵无赏回去,可是告诉所有人知道她母女俩是大错被撵?
  大奶奶这是彻底地厌弃她了!
  卫氏下意识地看向女儿文茵,见她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不觉心中哀痛:文茵无辜,但现今却是被她这个娘给拖累了!
  手里现提了一百两银子的陶氏闻言也是惊愕——刚刚来时,大奶奶还让她带钱来赏,怎么眨眼间大奶奶就翻脸改了主意?
  想起云氏进屋后就翻看过账本,陶氏的眼睛不可避免地就转回了桌上的账簿上。
  难不成,陶氏心说:卫家妹子的账没做干净?可刚那账本她也瞧过,并没有瞧出有啥问题。
  与陶氏一样想法的还有周氏,她也禁不住怀疑这账本里有什么她没能瞧出来的猫腻,然后便决定今晚的闲再仔细瞧瞧。
  看着交好的姐妹脸色灰败地提着包袱和女儿相互搀扶着出院归家,提着银子的陶氏并没有上前相送——上座的大奶奶并没有发话让她去送。
  灵雨、婉如、嘉卉三个丫头站在屋里也没一个敢动——新来的的顶头上司周旺家的就在旁边,谁也不想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讨好落下马的前任管事。
  打发走卫氏和文茵两个,云氏又细细地看了灵雨几个一回然后方才吩咐道:“今儿卫礼家的出去后,这院的管事将由周旺家的接替。灵雨、婉如、嘉卉你们仨都是进来几年的老人了,有些话不用我多说,都当知道当如何做。”
  闻言,灵雨几个都低头道:“奴婢谨遵大奶奶教诲!”
  云氏点点头,又唤自己的丫头道:“锦书,你搬来五福院补文茵的缺,往后你就伺候尚儿吧!”
  闻言锦书上前答应了个“是”,然后便和灵雨她们站到了一处。
  安排好谢尚院里的人事,云氏自回了明霞院,而陶氏则去寻洪媒婆听消息。
  正好洪媒婆也刚才到家,如此两下里见面,洪媒婆说起李满囤让转的话,陶氏也是目瞪口呆。
  事关重大,陶氏不敢自专,她把洪媒婆带回家去,然后自己跑去明霞院送信。
  听到陶氏转述的李满囤的话,云氏着实生气——掌家多年,她见过无数不要脸、贪便宜的无耻之徒,但还真没见过这种指着未来婆母的嫁妆,然后让婆家照此给女儿办嫁妆的无耻!
  再想到儿子谢尚将还要认这个无耻的李满囤做岳父,云氏简直气炸。
  她告诉陶氏道:“你把李满囤这话去告诉谢福,让谢福去问大爷怎么办?”
  事情都是谢子安这个癔症没事整出来的——这解铃还需系玲人,横竖她是不管了!
  陶氏受命去找谢福,谢福闻言也是皱眉,然后又细细地问了一回,等听说洪媒婆就在她家,谢福便亲去陶家见了洪媒婆,不厌其烦地揪着细节盘问了整三遍——直待把李满囤说这话的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后,方才进书院去给谢子安回话。
  陶氏一向知道谢福厉害,但却不知他具体行事。今儿她亲眼瞧见谢福为了转述一句话而跟包龙图查案一般寻访探究,也是服气——不怪府里没人敢蒙谢福,因为根本就蒙不过啊!
  谢尚家来后便就来书院跟谢子安说了李满囤答应婚事的事后便要去见他娘,但却被谢子安给拦住。
  “尚儿,”谢子安道:“媒婆那边,早起你娘就已经打发人去了。现我要跟你说另一件事。”
  “今儿你娘要把你奶娘卫嬷嬷和丫头文茵放回家去,现在想必正在五福院办这件事。”
  谢尚闻言一愣,转即喃喃道:“爹,文茵和卫嬷嬷都要走吗?”
  “怎么,”谢子安闻言倚到椅背上笑道:“你还想留下她们?”
  想起那天的事儿,谢尚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然后便觉得胃开始泛酸,吓得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内关穴。
  直等忍住了这段恶心,谢尚方才说道:“这倒也不是!”
  “我就觉得这事因我而起,文茵虽然只是一个丫头吧,但还是觉得有点亏心!”
  谢子安点点头:“上次的事儿你是有错,但你娘赶她们却不是为你上次的事儿!”
  “啊?”谢尚惊愣住了,不解问道:“爹,不是上次的事,那是什么事?”
  “尚儿,你娘这个人你当知道,心慈面软的,从不随便赶人。”
  “即便因为上次的事儿,不能留她两个在你院里,但家里还有许多其他去处,都能安排。”
  “你娘赶她们为的是你奶娘贪了你的银子。而且数目还不小,有好几百两!”
  “几百两银子?”谢尚惊呆了,半晌丧气道:“爹,我知道了。先我也知道卫嬷嬷会墨我年节玩的小银錁子,但想着才一两一个也就算了,却没想到经年累月地积起来会有这么多!”
  “看来你也不是全然无知。只往后可别再这样纵着下人了。不然养得她们胃口越来越大,最后便只能被赶出去,反是害了她们!”
  “嗯!”谢尚点头认可,而心底对文茵的那丝愧疚则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福进书房的时候,谢子安和谢尚父子两个已经转说到近来的功课上了。
  看到谢尚也在书房,谢福微微一惊,谢子安瞧见立便问道:“谢福,可是媒婆那里有信来了?”
  谢福赶紧答应:“是!”
  谢子安道:“什么信?”
  谢福看了一眼谢尚,眼见谢子安眉眼不动,只得硬着头皮把李满囤的话完整地转述了一遍。
  听了谢福的转述,谢子安谢尚都因太过震惊而默了。
  直过了好一刻,谢子安方才出声问道:“尚儿,对于李满囤的这个要求你怎么想?”
  “爹,”谢尚惊得嗓子眼都干了,直咽了好几口唾沫,方才干涩说道:“我这个岳父,说话可真耿直!”
  “岳父?”谢子安的眉毛挑了起来。
  谢尚脸红了,讪讪解释道:“爹,我今儿不都是为了婚约能成吗?”
  如果可以,谢尚也不想告诉他爹他巧言娱岳的事,但奈何当时谢福也在啊,瞒是瞒不过去的。
  “行了!”谢子安抖抖衣裳站起身道:“我跟你娘商议这事去!”
  “爹,”谢尚紧张问道:“您要怎么跟娘商议?”
  “你岳父都叫了,我还能怎么商议?”谢子安没好气地踹了谢尚屁股一脚:“再不滚,你就自己跟你娘要嫁妆单子去!”
  走出青云院,谢子安方才问身后的谢福道:“尚儿很愿意那门婚事?”
  谢福垂眼道:“大爷,自古婚姻大事……”
  “行了,”谢子安不耐烦地摆手阻止道:“谁问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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